“工作室,”黎听垂眼,不着痕迹地深吸几口气,又咳嗽了,他站起来,“……我想先走了。”
他现在情绪不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从喉间涌上来的酸意一波又一波。
许寄没有拦他。
黎听来到室外才终于不用忍着,他快步走回属于自己的地方。
李泾已经离开了,他坐到椅子上,点燃火枪,开始烧玻璃,企图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现在白天去监工,晚上回来赶订单,这些订单只是赚些小钱,接设计和大型玻璃才是真的赚钱,一单估计就能让普通人生活一到五年不等,到时候做出名气了,更是完全不用愁。
本来当时开完展都有人过来咨询的,万万没想到出了丑闻。
人在委屈低落的时候,联想的东西往往也是消极的,黎听如鲠在喉,他正想拿出手机放些嗨的歌,利用外界改变心情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下。
黎听抬眸。
是许寄。
那一刹那,装作没有事的黎听差点要绷不住。
刺激性气味仍然重,只呆了这么一会,许寄就觉得眼睛有点疼了,“你还是要在这里住下去吗?”
一来就质问他,黎听瞬间就有点爆发了,“我也不想住!你让我找房子我找了,可便宜又不算太远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
话一说出口,黎听马上就后悔了,但话如泼出去的水。
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向别人发脾气的人,他习惯了,也能忍得很好,因为那些让他委屈愤怒的是他讨厌的、无所谓的人。
他越在乎的人反而越能挑动他的情绪。
他曾经和他外婆发过一次脾气,在大概9岁的时候,他本以为能得到对方更多的宠爱,可到了下一个周六,固定会来接他的外婆却和黎耀行道今天临时有事,没法带小听出去玩了。
从那以后,黎听不能再对任何人发脾气。
这次也一样吧,许寄肯定也会生气吧?会直接走掉吧?更不会搭理他了吧?坏情绪涌上头,他冲动地想到,算了€€€€€€
哐当一声轻响,许寄把一枚钥匙放在桌子上,“我工作室二楼尽头有个房间,你可以把床搬过去睡。” ?
……
……什么?
黎听猛地抿住了唇,所有思绪戛然而止,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寄。
许寄:“当然你要继续在这里也可以。”
黎听愣了一会,抓过桌上的钥匙纳进手心里,握住,硌得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会住的,”黎听视线飘忽,他身上的刺仿佛立刻就被抚平了、乖顺地贴着身体,“我会去的。”
一个人激动和平和时的磁场差很多。有点好哄,许寄心想,他道:“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先走了。”
玻璃门轻轻晃了晃,最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黎听有些发怔,他看了安静躺在手心里的钥匙三四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许寄是一个人领域非常强的人,之前不熟不让进家门,不是朋友不让坐车后座,就连纪方池都说他没进过许寄汉景的房子。
虽然他也没进过汉景的房子,但……黎听的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他又看了一眼钥匙,这也是许寄个人的房间吧?
为什么让他住?
不过说不准纪方池早就进这里睡过了,说不准纪方池睡的还是许寄的床,许寄都不让他睡床,还让他把床搬过去,想到这,心脏跳动的速度又缓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纪方池比,但就是忍不住。
黎听给了点钱找了几个清洁大爷,借来推车,把床垫搬过去。
二楼是办公室,黎听把钥匙插进孔里,一转,一声清脆的“咔哒”,门开了。
他想到许寄不喜欢别人进房间,便让大爷把床垫放在门口,待会自己搬进去。
房间挺大,一贯的许寄风格,简单又整洁,床、沙发、书桌应有尽有,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最最重要的是,黎听看到,原本在中间放着的床被人挪到了一边,像是特地给他留位置一样。
他握着门把手,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才啪地开了灯。
一片亮堂。
黎听不知道多少次扫过许寄的衣柜了。
他刚洗完澡,热气闷得他脸有点红,湿透的长发被扎成一个髻垂在脖子后,竹节棉白T胸前的位置洇出几片湿痕,隐隐约约透出肉色。
他找不到吹风机在哪里,说不准在衣柜里,是吧?他只是找一下东西。
黎听握住柜门,咬牙拉开,霎时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味道将他包裹住,他往里站了点,伸手抚过许寄挂着的衣服,手心痒。
下方有两个抽屉柜,一个摆着整整齐齐的内裤,一个装着分门别类的袜子。
黎听觉得许寄很坏,在勾引他,企图拿捏他,明知道他对他有欲望,但还是大胆地让他住了进来,大大方方地展示着一切。
男人都知道剃须刀其实是非常私密的一样东西,洗澡的时候,黎听有好几次瞟过。
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都是许寄在用的、用过的。
甚至他忍不住自力更生后,看到东西滴在黑色的地砖时,强烈的颜色对比,让他下腹和心脏一阵强烈的悸动。
黎听坐在地上,没敢去碰许寄的内裤,只轻轻地把脸靠在叠好的衣服上,他打通了许寄的电话。
“喂。”
黎听咽了下口水,低声道:“我找不到吹风机在哪里。”
嘈杂,许寄那边传来陈恋和许乘跃双重合唱的声音,他说:“床头柜最下面一格的抽屉。”
黎听“嗯”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
许寄却快速说了声“有事发微信给我”就挂了电话。
没有什么事。
黎听吃了药,吹干头发后就早早上了床,他很想拿一件许寄的衣服,但又怕弄皱了。
第二天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睡眼惺忪地过去开门,许寄那张帅脸出现在门后。
黎听立刻清醒了不少,嗓子好了一点,也没那么沙哑了,他道:“早上好。”
“嗯。”许寄瞥过对方大剌剌晃来晃去的自然生理反应,不是他想看,是太抢眼了。
黎听快速擦了下眼角和嘴角,好在没什么分泌物,他松了一口气,一看手机时间接近八点了。
他睡得太沉,直接没听到闹钟,“你没有第二条钥匙了吗?”
许寄道:“有,但你不是还在里面吗?”
黎听的心又漏一拍,他去洗手间洗漱,出来发现许寄还在,他有些忐忑,难道是对方冷静过后后悔了,来赶他走的?
“这么早过来,怎么了?”他问。
许寄单手插着兜,“来看你有没有动我的东西。”
黎听下意识发出了“m”的音,然后戛然而止。
许寄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除了吹风机还有什么?”
黎听含糊道:“碰了下你的衣服,因为想找吹……”话音又戛然而止。
许寄抱臂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黎听闭了闭眼,“因为单纯想闻你衣服上的味道……”
许寄:“那闻了吗?”
黎听放弃挣扎:“闻了。”
许寄打开衣柜,看到衣服仍然整整齐齐地叠着,没有乱,看来只是单纯地闻,他重新关上衣柜门。
黎听很想开口让许寄把内裤都带走,他怕他总有一天会干出些什么变态事。
“其实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许寄道,他昨天回了趟家,除了被念叨结婚以外,还有陈恋多次表达对黎听对黎家做了什么感到可怕。
他问:“你做了什么让你继母主动澄清?”
黎听瞬间握紧了拳,指甲掐进手心里,他身体有点僵,脸上表露的情绪复杂,但更多的是紧张。
他一时之间没开口,好一会才张了张嘴。
许寄眼神一凝,这是黎听要撒谎的表情。
黎听小声道:“我、不想说,现在不想,能以后再说吗?”
本来就没和好,他怕说了许寄会更讨厌他。
第43章 “可以考虑。”
“嗯。”许寄答应得很快。
以为对方听到拒绝会心情不畅的黎听愣了愣,就这样揭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隐私,许寄不需要黎听什么都告诉他,他真正需要的是不骗他就足矣。
同理,他也不需要黎听细到去上洗手间都告诉他是上大还是上小,就像刚刚,假如黎听告诉他闻他衣服只是看下臭不臭,他也不会追究。
许寄需要的是大事、关乎原则性的问题对他坦诚。
但大事与小事的界限太过于模糊,每个人的判定都不一样,所以他宁愿一刀切,等黎听养成对他不再说谎的习惯后,再一点点放开。
“先走了,”许寄道,“你换衣服吧。”
黎听追过来,望他,“你要不要等我?我很快的。”
许寄清楚看到,对方那极具存在感的玩意走一步啪一下打下左大腿,走一步啪一下打一下右大腿。
他发现,在欲望这方面,黎听倒是对他很坦诚,坦诚到不知羞耻。
“你不穿内裤的吗?”许寄忍不住问。
“啊,”黎听扯了扯裤子,“我睡觉的时候不穿,舒服。”
许寄还是没等,先去了拍摄区准备。
黎听胡乱地塞好,叼了个小面包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了进来,窗外的景色是创意园外的马路,马路后边是一大片还未开发的草地,偶有几只白色的鸟飞进去,不见踪影。
黎听不知怎么的,心情有点好。
宣传片的拍摄已经在收尾,两人交流不多,许寄在拍摄,黎听在后期那看着,除了偶尔面对一些细节有不同的见解外,大致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