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一点 第13章

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生活久了,无论是这里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小道、还是挂着旗幡的点心铺子、亦或是放着古典音乐的茶馆,都让容凡感觉到无比的新鲜。

两人在寺里面没有用斋饭,一早上兜兜转转到现在,最后都觉得饿了就随机找了一家面馆。

容凡平日在家里吃多了李婶做的菜,偶尔出来换换口味自然是要尝点不一样的。

他看着自己面前像盆一样大的碗里,被油泼过泛着金灿灿光泽的宽面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随后拿出手机对着面前的食物一顿狂拍,屏蔽了老师,连着之前古镇的风景照一起上传到了朋友圈。

没过一分钟,就收获了来自好友的第一个点赞。

是宋淮。

因为要退房的缘故,隔天上午容凡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的行李都规整到了一处。

这趟旅程于容凡而言可谓是相当的圆满,整整四天,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形影不离的状态,分开的时常加起来几乎不超过两个小时。

最近这几年傅温礼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平常两人见不着面,即使回家,傅温礼吃完饭后也是一头扎进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

容凡知道对于一个成功人士而言,“时间”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心里最在乎的恰恰不是傅温礼的钱。

说他任性也好、幼稚也罢,如果多挣钱就意味着牺牲掉陪伴,那他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15岁──傅温礼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年。

一想到回去以后,他们一个回学校上课,一个去公司加班,又要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容凡的心里就觉得憋闷,情绪也是没由来的开始低落。

飞机起飞前,容凡拿着手机对准窗外,拍下了朔宁城的最后一张照片,之后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低声问傅温礼:“傅叔叔,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啊?”

傅温礼刚把脱下的大衣递给空乘,一转头就看到容凡正颓丧着一张脸、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宽大的座椅里,无精打采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

傅温礼坐回到他身边,偏头打量着他。

容凡黯然眨了眨眼:“没什么。”

一起生活了五年,傅温礼太了解容凡是个什么脾性,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心里指不定又在胡思乱想瞎琢磨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只见容凡忽而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期待望向他道:“那你下次出差还能带上我吗?”

“你不上课了?”傅温礼皱了皱眉,下意识接话。

看容凡泄气垂下了头,傅温礼淡淡一笑,打开了自己手边的笔记本电脑:“这么喜欢陪我一起工作,毕业以后来给我当助理吧,反正专业是对口的。”

容凡在学校里学的是酒店管理,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傅温礼就提醒过他,选专业最好要选自己感兴趣且喜欢的,一定要慎重、不可草率。

容凡反复斟酌、深思熟虑了好几天,在临截止期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终是把六所大学的第一志愿全部都改成了同一个,且不接受调剂。

用他自己的话说,选专业就是为了就业,学酒店管理将来能跟着傅温礼混,至少有人给他开工资,不至于饿死。

但他内心真正所期盼的,也不过是想借此与傅温礼产生更多的联系。如果自己将来学有所成,或许也能和陆叔叔一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容凡坐在椅子上怔愣了片刻,回神过后目光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看向傅温礼:“我毕业以后,真的可以去给你当助理吗?”

傅温礼视线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打字一边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公司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管理的,你早点上手,我就能早几年退休。”

“哪有人30多岁就想着退休啊……”容凡撅着嘴白了他一眼,随后靠回到椅背上用手支着头懒懒问道:“那你不上班的话想做什么?”

傅温礼敲键盘的手倏然顿住,眼镜镜片反射过一道白光,思索了一下回道:“度假吧。”

“我这些年忙忙碌碌的,没陪过父母、也怎么好好休息过。在海边买了房子,一年也没去过几次。”他说着不禁无奈笑了笑:“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的只能等退休了才能搬过去。”

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太遥远,未来无法预计,容凡在一旁安静听他说着这些,仔细分析了一下,忽然发现在他的规划里,好像是没有结婚生子这一项的。

思及此处,容凡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放下了心。

然而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之时,自他们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婉转的女音:“是谁要出去度假啊?这可得问问我,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旅行做攻略了。”

循声望去,一名身材高挑化着精致淡妆、卷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此时正落座在与他们仅有一个走廊之隔的对面座位上。

傅温礼摘下眼镜关上了电脑,之后礼貌冲人点点头打招呼道:“思怡,好久不见。”

那女子眉眼弯弯,对着傅温礼笑得一脸灿烂:“阿礼,好巧啊,你竟然也在朔宁。”

之后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到容凡的身上,对着他招了招手:“凡凡也跟着来了啊。”

看清与他们搭话的究竟是谁后,容凡一脸淡漠地冲其眨了眨眼,算作问好。之后便将身子扭向了窗外,只留下了一只耳朵,于无声处,默默监听着傅温礼与她的对话。

他听着这两人讨论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又聊了聊这几日的天气,之后方思怡话锋一转,突然就注意到了傅温礼腕间的珠子:“阿礼,看来这手串你是真的挺喜欢啊,去哪都带着。”

她说罢也撸起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手腕:“我前两天也找林麒给我弄了一个,但我这个是小叶紫檀,虽然材质不一样,但现在一看,感觉跟你那个还挺像的。”

林麒是傅温礼和方思怡共同认识的一个爱好倒腾文玩的朋友,他们手上的珠串皆为此人所赠。

容凡因着方思怡这话默默转头,盯着她的腕上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轻嗤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哪里像了?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别说串珠。即使相似,那也只能说是巧合。对方这话听在容凡耳朵里,怎么琢磨都觉得太过刻意。

容凡扭头背对着方思怡,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耷拉在身侧被他捏地嘎嘎作响的那几根手指,却在无形中暴露出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方思怡观察着他的反应,淡淡勾唇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恰好此时乘务员走了过来,俯身轻声询问每个人的需求,看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

方思怡思索了一下,告诉对方她想要一杯美式,糖少一点,之后将目光定格在傅温礼的身上:“对面的这位先生和我一样,哦对!还有那边的小朋友。”

她说着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憋着笑道:“给他来杯可乐,记得插上吸管。”

方思怡话音落地,成功吸引了容凡的注意力,让他直起身子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对于容凡来说,这杯可乐喝不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女人一副自作主张的模样,跟傅温礼套近乎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么幼稚的词语来称呼自己!

胸口憋着一股气,容凡咬着牙悻悻骂了一句:“谁他妈是小朋友?”

然而机舱总共就这么大点空间,饶是他音量放得再小,也无可避免会被周遭的人捕捉到。

一时间,加上空乘在内的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容凡。

傅温礼沉着眸子没有说话,而方思怡拖着尾音“额”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气氛正尴尬间,容凡听见傅温礼对着空乘说道:“我现在不渴,暂时不需要喝的。”

之后指了指自己这边:“给他来杯果汁就好,谢谢。”

乘务员离开后,容凡又将自己缩回了座位里。

而方思怡与傅温礼之间,因着刚刚那个小小的插曲,交谈也戛然终止了下来。

从朔宁回安城的旅途并不漫长,但由于早起的缘故,飞机刚刚起飞不到半个小时,容凡的头就有些撑不住,开始困顿地打起瞌睡来。

头等舱的座椅可以放倒,但是他依旧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将头枕在了傅温礼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间,容凡听到傅温礼问乘务员要了个小毯子,给自己盖到了身上。之后扶着他的头在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拿开的时候,傅温礼的指腹还在他眉骨上轻轻摸了一下。

容凡睡一觉的功夫,他们又回到了安城。

临下机前,方思怡与傅温礼聊了几句,说是下月初政府的一场招标会她也会去,两人到时候见。傅温礼微笑着回应对方,始终保持着礼貌与客套。

容凡默默推着行李,一路跟在傅温礼的身后,直到出了机场上了车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傅叔叔,你过两天还要和她见面吗?。”

傅温礼松了松颈间的领带,闭着眼靠到了椅背上,回道:“不一定,招标会也有可能是陆译忱去。”

容凡淡淡“哦”了一声,低下头转了转眼珠,却在这时听到傅温礼突然开了口,语气稍显严肃道:“容凡,你刚刚在飞机上的行为,很不礼貌。”

“她的行为就礼貌吗?”容凡闻言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她问都没有问我,就决定了我要喝什么,还拿个破手串来你这儿碰瓷,纯属有病……”

“我管不了人家,但我有义务规束你的言行。”傅温礼看着他皱起了眉:“你天天在我这儿喊叫说自己长大了,可你却连对一个女士保持最起码的绅士风度都做不到,这只能证明你还是很幼稚。”

容凡弯腰将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于傅温礼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嘴里喃喃道:“我就是幼稚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傅温礼叹了口气,面色平静地解释道:“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的,有些过分热情,但本心并不坏。”

听到他这话,容凡目光一滞,身子直了起来瞪着傅温礼:“所以你现在是在帮着她说话吗?”

傅温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就是在帮着她说话!”容凡的语气稍显急躁,声音拔高之后,连带着前排的助理都跟着偷偷瞄了过来。

很显然,傅温礼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做过多无谓的讨论,看他又有了耍小脾气的兆头,便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回到椅背上。

容凡沮丧垂下了头,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捏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看傅温礼好像是睡着了,才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嘴里开始低声念叨:“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曾经企图嫁给你,做Carlton酒店老板娘的女人。”

第19章 “男人都是感官动物”

容凡对于方思怡表现出的敌意虽然看上去十分幼稚,但他所说的话,也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要真细论起来,其实方思怡比容凡还要更早认识傅温礼一些。

那是在傅温礼创业的初期,两人才开始因为公司业务上有往来,故而产生了些许交集。

方思怡名校毕业,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父亲还是安城有名的地产大亨。放眼望去,整个圈子里想跟她攀上关系的青年才俊简直数不胜数。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她最感兴趣的那个人──傅温礼。

论学识和样貌,方思怡对自己一向是有足够的信心,论家庭背景,她更是自觉没有半点配不上对方。

但令人沮丧的是,无论自己如何蓄意接近、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傅温礼给出的反应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让人毫无可乘之机。

方思怡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试探过傅温礼,说自己的娘家人或许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事业上很好的助力。

被傅温礼一笑置之,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岔了过去。

傅温礼其实不是那种很倨傲的性子,恰相反,他待人谦和,言谈举止皆是彬彬有礼。

但聪明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与人相处时的尺度越是拿捏得有分寸,就意味着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客气的另一层含义,其实是疏离。

方思怡曾经以为像傅温礼这种表面温和却内心骄傲的男人,这辈子是遇不到能把他降服、让他心甘情愿弯下腰对其俯首称臣的那个人了。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让她见识到了傅温礼与容凡的相处,才从心里彻彻底底打破了这种认知。

傅温礼替容家养孩子这事,方思怡之前是略有耳闻的,但第一次见容凡还是在他高考过后的那个夏天。

当时的方思怡因为要去酒店送资料,在楼下遇到了急急忙忙从电梯里出来的傅温礼。

她挥挥手跟傅温礼打招呼,傅温礼与她擦肩而过,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故而并没有注意到她。

傅温礼平日里做什么都是一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模样,难得见他有这么着急的时候,身旁没带助理也没有司机,一个人跑出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思怡定了定神,随后穿着高跟鞋一路跟了过去。

Carlton酒店位于安城地段极好的遗址公园附近,方思怡跟在傅温礼身后,在广场上找了一圈,最终在花坛旁的长椅上,发现了那个低头捂着膝盖,脚边还放着滑板的少年。

方思怡听见傅温礼远远喊了一声容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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