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从此可以在京城颜面扫地了。
宁元昭勉强维持着神色的正常,慢吞吞走到门边,轻声推开了门。
不远处的小侍女们全都吓了一跳,应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
“都不许再胡言乱语。”
宁元昭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屋,一只修长的大手替他合住房门。
并分毫不差地接住了他。
……接住了因腿软而险些跌倒的他。
顾景懿将他托臀抱起,揉在怀里肆意亲吻,将他的唇都亲得湿润光亮。
顾景懿满意地笑了笑,咬住他的耳垂,声音低哑,语气戏谑:“我早就听说夫君娇生惯养,没想到当真是……身娇体软……”
宁元昭面无表情地搂着他说:“不许阴阳怪气。”
“遵命,夫君。”
……随后顾景懿又重新为宁元昭穿了一遍衣裳。
再之后,他们牵着手一起去见了宁云霄和老夫人。
宁云霄的脸色确实不好,确切来说是太过不好,侍女们对宁云霄的描述实在有些委婉。
宁云霄细细问过宁元昭的情况,确定他身体无虞心情畅快后,便将顾景懿单独叫了过去。
很长的一场谈话。
宁元昭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只知道顾景懿挨了揍。
好在没打在脸上,不影响上朝。宁元昭倒是蛮心疼的,心疼之余又有点好笑,因为他爹看见他没出息的模样将他也训诫了一顿。
落难夫夫。
宁元昭想,他爹是猜出了顾景懿的真实身份。
一直隐瞒着身份,还引诱了宁元昭求娶,桩桩件件皆不是什么好的表现,也不怪宁云霄生气。
宁元昭知道宁云霄无法接受,便跟在他身边哄了他许久,才勉强让他安下心来。
总算是,皆大欢喜。
再去菩提寺时,后山的莲花已被尽数拔除,池子填平,栽上了大片繁盛的金桂。
宁元昭在金桂林中看到了唐双霜和天淙。唐双霜是重机的本名,也确是天淙曾寻找多年的弟弟。
“殿下,谢谢你。”宁元昭说。
“谢什么?”
“谢谢你为我求的平安符。”
连顾景懿都不知道,那枚他从天淙处求来的平安符,里面竟然藏着驱蛊的香料。
是一种人闻不太到,蛊虫却很讨厌的味道。
平安符的存在,使蛊虫对他的伤害远比夏侯烨想的要小许多。
正是因此,他才更好地迷惑了夏侯烨的判断,最终将其杀死。
“是我该谢谢阿昭才对。”顾景懿看着他的眼睛,“谢谢阿昭,救了我的命。”
那一日,天淙说,宁元昭为他留了礼物,而后递给了他一只铃铛。
比寻常铃铛要大些的石头铃铛。
由上下两部分共同封合的铃铛。
他发现,石铃中央,有细小的刀痕€€€€那是曾经被撬开过的痕迹。他忽然明白了宁元昭的刻刀为什么会变得那般钝。
又过数天,宁亦舟风尘仆仆地找到他,拿出了一朵铜钱大小,鲜红如血的重瓣小花。
宁亦舟说,花的名字叫做三十三重焰。
三十三重焰,就是宁元昭送他的礼物。
那之后顾景懿才知道,宁元昭之所以见夏侯烨,是为了确认三十三重焰开放的条件。
血,只能是宁元昭的血。
所以宁元昭胳膊上的伤痕,根本不是夏侯烨所伤,而是天淙为之。伤口放出的血被贮存在玉瓶中,也由天淙替之保管。
而天淙当夜对他说的话,均是谎言罢了。
和宁元昭一同演戏给他看。
宁元昭以重机身世的秘密和天淙做了交换,宁元昭想要天淙做的,就是放血与撒谎。
“小侯爷说,他答应过你,不会再伤害自己,他不想违背与你的承诺。”天淙说。
次日宫变,宁元昭失踪,宁亦舟口称找寻,实则是去菩提寺取走了宁元昭的血,秘密培养三十三重焰。
“阿昭,是你救了我的命。”顾景懿不由重复道。
从顾景懿嘴里听到这些,宁元昭不知怎么,有些不好意思。他嘟囔着说:“我不算违背承诺哦,你可不能昧下我的刻刀。”
“当然。”顾景懿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宁元昭蹭蹭顾景懿的脸颊,“而且,殿下,三十三重焰,本来就该是给你的。”
小金子对石头铃铛超乎寻常的在意让宁元昭发现了铃铛的秘密。
€€€€里面没有铃心,有的是一包种子和一张纸条。
这是石铃几乎不会发出响声的缘由,宁元昭将种子取了出来,换上了一枚真正的铃心。
造成一切悲剧根源的种子居然仍有留存,看起来不像是楚殷会做的事。
可宁元昭在纸条上看到了两个字。
€€€€苏盈。
藏着这包种子,是她期望着有朝一日,可以为她的好朋友,解除禁锢一生的毒素。
顾景懿承载了苏盈的毒素,亦承载了苏盈痛苦难解的命运。
“就算不是你的……”宁元昭堪称霸道地承诺,“我也会让你活,无论想尽任何办法。”
“阿昭……”顾景懿似是叹息。
“殿下,你知道吗?我本来是会死的,可我遇到了你……”
没有人知道……前世,宁元昭被丢到乱葬岗时,是真地死去了……
狱卒给他灌下的假死药,是以损害身体为代价,一杯不足致命,五杯十杯呢?
过量的毒将他所谓的天生药体破坏殆尽,连气息都尽数消亡。
他看到自己的灵魂脱离躯体,在身体周身游荡。
他看到自己被压在重重腐尸之下,连皮肤都发出青色。
他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命不久矣的男人……
男人漂亮至极,灵魂却是黑暗,甚至连一丁点爱意的佑护都没得到过。
灵魂不会被外在迷惑。
宁元昭第一次见顾景懿,就看出了他的真实,这份真实一直潜藏在他的心底,哪怕记忆不在,灵魂也会始终铭记。
一条黑蛇从男人的袖间爬了出来。
宁元昭听到男人说:“这里有成百上千种死法,你说,我们选哪一种?”
一点怜悯奇异般出现在了本不该有情绪的魂体中。
宁元昭说:“不要死。”
我想活着,宁元昭这样想,即便经受过那样大的痛苦,我依然想活着。
宁元昭想活着,宁元昭想让这个漂亮的男人也活着。
这一瞬间,他不知为何回到了身体之中。
他伸出手,牢牢捉住了男人的衣角。
自此一生绑定。
今生的又一次苏醒,同样如此。
与夏侯烨一战之后,他重伤昏迷,身体随时间日渐虚弱,可他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他处在一个虚幻又无边无际的世界。
他孤独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一条名为“忘川”的河边。
在他几欲踏入深水的那一刻,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是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很漂亮,像猫一样,有一种不可泯灭的野性。
“阿昭,你是从哪里来的?”她问。
“……我忘记了。”
“阿昭,你要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漂亮的小姑娘笑了,“那阿昭跟我走,好不好?”
他对她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于是他说:“好。”
她牵着他向回走去,沿着来时之路。
渐渐的,他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但太过模糊了,他想不清楚。
“阿昭,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声音,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的回答。
“他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是。”
“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