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点了盏油灯,柳杉瞧着若哥儿抱着小云吞眼眶红红的模样,心中不忍:“若哥儿别担心,小孩子头疼脑热的很正常,二狗小的时候也是隔三差五的发烧咳嗽,会好的。”
沈若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小孩子生病很正常,但是小云吞生病叫他心里头难受,恨不得以身相替。小云吞哭累了又睡了过去,只有身上的热度还在不断攀升,沈若感觉到了害怕。
他赶快倒了点清水到帕子上给小云吞擦身体物理降温,柳杉也来帮忙,拧了湿帕子搭在小云吞额头上。瞧着原本爱笑可有精神劲儿的小云吞受罪,她心里也跟着难受。
二狗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不去打扰大人。但他看着小云吞难受,没忍住也跟着掉了金豆豆。
“小叔呜呜,我们很快就到镇上医馆,小云吞很快就会好的对不对?”
“对,很快就会好的。”沈若保持着冷静,说道。
“吁€€€€”沈丰瞧见远处有个人影,离得很远的时候就拉住了缰绳叫马车缓缓停下,“顾允,你怎么来了?”
沈若一抬眼直接撞进了他那双布满担忧的漆黑眼眸中。
“莫名心慌就出来走走。”顾允立刻跳上了牛车,坐在沈若身边,低头去看小云吞。
“若哥儿,你还好吗?”
顾允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还未入眠,感觉到一点心慌想出来透气,这才能撞上他们要去镇上的马车。他瞧着小云吞因高烧难受的模样还有沈若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泛疼。
沈若点点头:“我还好,但小云吞不好。”
说到小云吞,沈若的眼眶又红了。自家阿兄在外头驾车,还有家人陪着,他不能这么脆弱的。但是小云吞抱在怀里的温度很烫,要是自己再早一点发现,或是在夜饭之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也就不会让他难受到现在了。
沈若嗓音压得低低的,诉说着自己的后悔,要是他能再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顾允沉声道:“这件事不管你,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我知道,可是瞧见小云吞难受,我就……”沈若自己哪怕针灸吃苦药哪怕没人陪都能坚强的忍过去,但是崽崽一生病,沈若就感觉受不了。
顾允焦灼的心不比沈若少,但是他必须要表现得镇定,这样才能叫若哥儿和孩子依赖自己。
他道,“现在还没出沈家村,你们都回去吧,我们骑马去镇上快些。”
沈丰立刻停了下来,当机立断卸掉板车,幸好方才着急从马儿身上解下来的马鞍直接丢在了板车上,此刻正好可以拿来用。
沈若将小云吞抱得紧紧地,为了避风顾允叫他们躲在自己身后。
“你们当心些!”沈丰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
骑马比起马车来自然要快些,他们站在原地直到瞧不见沈若的背影才转身推上板车准备回家。
沈若抱着小云吞靠在顾允背后,马儿颠簸的幅度很大,但却叫人安心。顾允用一条长长的衣带子将他们捆在了一处,沈若突然就不觉得心慌了。
“崽崽,咱们很快就能到镇上,到时候就不难受了。”沈若亲亲小云吞的烫热的额头,“你阿父正带着我们呢,很快的,咱们相信他。”
幸而大宇并没有宵禁这东西,马儿畅通无阻地驮着他们到达了刘氏医馆门前,顾允将他们抱下来,随后立刻去拍门。
速度很快动作很急,过了没一会儿刘大夫便来开了门。刘氏医馆夜里也接急诊,拍门就行。
“小云吞发烧了!”沈若本想说一堆话,还想说大半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话到嘴边只能出口这一句。
刘大夫一听顿时啥也不问打开门叫他们进来,“快快快,放到里间床上去!”
沈若快步进去,脚有些软被顾允扶了下。
小云吞这会儿难受地皱紧了小眉头,沉沉地睡着。
刘大夫也没想到白日里瞧见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发起高烧来了,他瞧完立刻就给开了药方,顾允道了句谢,接过来就直接去抓了药煎药。
“这是深思疲惫外加被惊吓到了,才突然发起高热。”刘大夫用手背贴了贴小云吞的额头,说道。
沈若猜也是这样,只是先前还好好的,只是嗜睡没胃口,没想到夜里会突然发起高烧来。
“你给他降温做的及时,没什么大碍,两副药下去就能好。”刘大夫安慰沈若道。
沈若心下稍定,狠狠地给拦车那人记上了一笔。要不是那人突然来这么一下,自家崽崽怎么可能会被吓到,现在还一直发烧,大人发起烧来都难受,更何况这么小点的孩子。
“你继续给他擦拭身子降温,我去瞧瞧顾允抓的药对不对。”他方才药方一写好就被顾允拿走了,虽说写的仔细,但自己不去瞧一眼还是不放心。
小孩子的免疫能力弱,是最容易生病的,在现代婴儿出生都是要打疫苗,可在古代还没有这种东西。一个头疼脑热就能要去一个孩子的命,不由地沈若不害怕。
药很快煎好,刘大夫用两个碗倒过来倒过去降温,等到温度合适之后才递给沈若。
乌黑的一碗药汁,沈若舌根发苦,这些都要喂给崽崽喝。
把小云吞喊醒来,一口接一口的喂进去。但还好崽崽很乖,可能是没吃过苦味,虽然皱巴着一张小脸也还是喝了下去,特别配合。
刘大夫惊讶极了:“我的小徒弟倒是不怕吃苦,瞧着跟喝汤水似的。”
“今儿午后到现在都没喝进去多少牛乳,估计是饿了。”沈若见小云吞瞧着精神好了一点,说道。
心里却泛疼,崽崽饿得连苦药都喝得津津有味,真是叫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喂完了药,便给小云吞把尿哄他睡觉,崽崽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若和顾允便呆在床边守着他,时不时摸摸他身体的温度有没有降下来。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沈若伸进崽崽襁褓里的手摸到了一层湿汗,他眼中顿时有了神采:“终于发汗退热了!”
顾允“嗯”了声,心里坠着的石头也随之落了下来。
“幸好来得及时。”沈若放松了些,闷声闷气道。
顾允道,“退了热便好了,以后咱们再多注意些。”
“嗯。”沈若一手拉住崽崽的小手,另一手牢牢地握在顾允掌心里。
第223章
夜里小云吞又哭着醒来过一次, 身上除了发烧退热出的汗,还有惊出的冷汗,头上的小辫子都被汗湿了, 整个崽崽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下还真成了“水猴子”了。
沈若苦中作乐般想到。
他和顾允分工合作,一人烧滚水兑凉水变温,一人给崽崽擦身子让他身上能保持干爽,但不能受风。
等床头的蜡烛都快烧完了,天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刘大夫这个点儿也起来了, 过来给小云吞瞧了瞧,“发过汗就差不多了, 今儿白日里要是再烧起来还是那副药三碗煎药成一碗给他喂了就差不多。”
沈若点了点头, 瞧着小云吞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要是一碗药下去还不好,就去找神婆给看看。”刘大夫拇指和食指用力掀开崽崽的眼皮, 瞧了瞧对沈若道。
沈若一颗心又提起来。他小时候也被外婆带着找过神婆, 要是孩子被吓去了容易丢了魂儿,所以要叫神婆叫魂, 有时候严重起来还要用银针来扎破手指关节处挤出血来才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沈若确实觉得有用。小时候他要是一直高烧不退吃什么药打什么针都不管用,就会被外婆带去那。
因为用针挑破手心那面手指关节位置特别痛, 叫沈若一直记到了现在。
“好。”沈若刚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昨天夜里风冷他也没多加衣裳就抱着孩子跑出来了, 顾允带着他骑马上镇上来, 两人都吹了好久的冷风,再加上一夜未眠估计是抵抗力低了, 这会儿嗓子眼发干, 喉咙都有点疼起来。
顾允从他一个“好”字里头听到了点鼻音, “你受寒了。”
“明明昨夜给小云吞喂药之后我也喝了姜汤驱寒啊。”沈若喷嚏一打就知道要不好, 喉咙发炎紧随其后。有一点难受。
刘大夫叫沈若伸手出来给他把脉,瞧着是普通风寒,但也不能轻忽了。
“风邪入体,外加情绪起伏较大心思郁结有些上火。风寒便与风热对冲了,我给你配药赶快喝下,别小云吞好了你又病倒过去。也是三碗煎成一碗喝。”刘大夫说完就立刻转身出去抓药。
沈若看顾允皱眉,连忙说道:“没有刘大夫说的那么严重,我以前也经常生病,吃了药睡一觉第二天就能好。这就是点小感冒都没小云吞严重,很快就好了。”
他的手被顾允温热的大手握紧了,“怎么这么冰,我竟没发现。”
夜里他们坐在一处依偎着,明明靠在一起的身体很暖和,但他竟没发现若哥儿的手竟然这么凉。
沈若只顾着照顾崽崽了,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冷不冷。
“好了,别摸了,我身体没那么差。”沈若把他贴住自己额头的手扒拉下来,终于有心思说笑了:“我又不是那种一吹就倒的体质,恢复能力很强的,下午我就活蹦乱跳给你看。”
只要崽崽病好了,沈若觉得自己心情也跟着变好。
顾允没法子,抬手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在他额前亲了亲:“不舒服就睡吧,你抱着小云吞一起睡一觉。”他停顿了一下,“我去给你们煎药,不许怕苦。”
沈若被他压着按到床上,和小云吞睡在一起,被角被他仔细地掖好。
沈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温热地洒在被沿温度传感到了脸颊,他轻轻地“嗯”了声。
等顾允起身离开,他才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三碗煎成一碗的药汁是最乌黑最浓的,药效最好的,但也是最苦的。
他原本还没感觉到自己感冒之前倒是还好,现在知道了立刻疲倦的感觉就一同涌了上来,躺在床上一手搂紧了小云吞,他不过片刻就感到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索性等药好还要不短的一段时间,沈若便抱着小云吞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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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儿天还没亮,沈家村里便传出了不少人声,村子不大有一点风吹草动的事儿就传的广,一夜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沈大山家的孙儿沈二狗考上了镇上的学院!
昨儿他们一家回来的晚,之后又是做夜饭的时候自然不好去打扰,现在天快亮了许多人都想着要过来瞧一瞧。
这在沈家村里可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隔壁村那么多孩子送去镇上一个都没有考上的,但咱们沈家村只有一个孩子去,竟然就叫他考上了!
村民们与有荣焉,恨不得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似的。
那些同沈若关系好的婶子一大早便过来了,带了点家里蔬菜鸡蛋什么的,都不是什么贵价的东西,但是村里人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因着是喜事,李善桃便都收下了,但是人情还是要记着的,以后别人家有了喜事是要还的。
“你们家二狗可真是不得了了,当初顾秀才是八岁考上的吧,你们家二狗今儿才多大?”
没等李善桃回答边上就有人帮着说了:“才五岁!比顾秀才当年还厉害呢!”
“没有没有,”李善桃还记得沈若说过的话,便学着他之前教给家里人的话说道:“咱们家二狗就是运气好,而且去考之前还跟着顾允学过些字了,你们现在搞这么大阵仗可还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二狗考上童声了呢,现在啊不过就是个刚入学的新生呢!”
“顾秀才教归教,那也得能学会才行啊。二狗真厉害。”有人夸道。
喁栖……
李善桃忙说“没有没有”。
“善桃啊,你就谦虚着吧。五岁考上镇上学院还不厉害啊。先前怎么没瞧出来呢,你家二狗还有这天赋,”有个婶子拍了拍大腿喊道:“就该叫我家虎子多找你家二狗玩儿,结果这小子就知道往后山挖泥巴,一点出息都没有。”
“怎么会,等再大点就该懂事了,会帮衬家里的活儿了。”李善桃说道。村里这一堆娃娃好些都是她给接生下来的,也就是当初若哥儿那事闹得最大的时候那几年她就歇了活计,这些娃娃虽然贪玩了些,但根儿还是好的,一个个瞧见她了还会喊她“沈阿奶”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你家这孙儿真叫人羡慕,以后咱们村可不得再出个秀才郎啊。”有人感叹道。
“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还都是没影儿的事,就先叫二狗进学院多学学,往后能明事理就成!”沈大山挑着两箩筐割来的青草回来了,闻言便说了句。
昨儿夜饭过后自家若哥儿便同家里说了不少话,关于二狗考上学院这件事儿的,哪怕别人宣扬的再厉害也好,咱们也不能头脑一热也跟着上头。不要给二狗太大的压力,才五岁的孩子还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要是被吹捧着久了,那可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