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 第37章

“小姐你肚里怀着姑爷的孩子,我怕你乱吃出事,所以才……对不起,俺不该这样进小姐你的房间,俺马上出去,但……”白秋指着桌上的南瓜粥和水芹菜,关切道:“这两样吃食还请小姐尽快吃了,吃完盖上被好好捂一觉,若是轻微的胃痛,明天就能好了,乡下人都是这样的。”

“噗嗤。”

白秋一脸认真,一口一个乡下,一着急甚至拽出几句乡音,把嫣然都逗笑了。

这几天她呆在家里,整日捧着肚子想东想西,想锦儿想中秋宴会,居然忘了家里还有白秋这么个人。

这小摊主不是她特意找回来的乐子人?况且……

嫣然扫向桌上对方做的又快又好的宵夜,七分责备变成三分无奈的宠笑,命春杏把灯掌起,她抚着肚子施施然坐在白秋的对面。

“好啦,知道你是为我好,下回记得通报,就算你是只乖巧可人的兔子,毕竟不是母兔子,锦郎不在,多多少少你该记得避嫌。”

“是,那我现在就出去。”

白秋羞赧地搓了搓手,正要告退,却听嫣然说:“今晚算是特例,你起来,陪我坐会。”

她敲着桌子,白秋坐下,伺候着给倒了杯水,嫣然让春杏执灯守在珠帘外面,吸一口白秋煮的粥。

软烂的米粒和着捣成丝的南瓜一入腹,暖烘烘的热劲便从肚脐眼绽开,驱散了阴冷的寒,舒服的嫣然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再夹块小豆腐,醇香酱汁不急不躁,淋在弹滑的豆腐上,没有香醋在孕期那么恰如其分的调味,也不似辣椒,搅着芝麻激起人一背的飒爽,只是块最平凡的南瓜,最平凡的小豆腐,和最平凡的水芹菜,却带来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好的感受。

嫣然的胃在她吃到还剩小半碗时就已经好了,烛光下她看白秋,对方那双钝圆眼十分像某些招人的小动物,跟这样的一张脸说男女有别,好像是有点上纲上线。

锦玉为了生意已连续几晚睡在铺子,嫣然如今身子重了,不方便外出,锦玉又不回来,她憋的难受,心思敏感,那付女儿痴态便浮涌上来€€€€她想倾诉,想说话,想被人爱/抚。

嫣然是第一次当母亲,过去她只知为娘者神圣庄重,对待子嗣虑之悠远,却不知万物皆有情/欲,月份越大,她心里那处空落就越深,千抓百挠只想有个东西迅速把它填满。

锦儿有那个东西,作为丈夫,锦儿也该使那个东西,至少该陪在马上生产的妻子身边,可他却只顾着忙两个铺面的生意。

每当春杏去催,捎回来的口信都是晚点回,到了晚点,人还是不回。嫣然一夜等着一夜,直把千金小姐等成了平民家的怨妇,一发火,乳母就劝她,说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让她别去打击。

可谁在乎什么事业心!

她上官嫣然若图个有事业心有前途的男人,一开始就不会叫锦儿入赘,她需要什么,她需要锦儿什么,锦儿真的不明白?

“白秋,你也开过摊子,你说,赚钱真那么有乐子?”

第75章 揣蛋小母鸡

挣钱能有什么乐子呢?数钱才有乐子,给自己准备一个钱匣子,干完一天,摇一摇,听听那铜钱的响,响声大说明赚的少,响声小说明赚的多。

白秋只盼它摇不出声,所有铜钱都挤在一块,挤的钱匣子沉沉的,一只手拿不住,要两只手一起,托的可不单是木盒,还有未来日子的盼头呢!

“赚到钱当然开心。”

白秋说:“小姐不也在做生意吗,难道不开心?我才进府一个月,看到街上行人穿着上官家布庄出来的布料,都觉得很自豪,小姐肯定更自豪了。”

“初时可能会有,慢慢也就淡了。”

嫣然浅浅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就着明晃晃的烛光,白秋发现,三小姐好像瘦了,神情也带着点郁气,虽说是笑,总觉得笑的很勉强。

这么晚了,锦儿也不在,他都不陪着三小姐吗?

想到这白秋猛地一拍头,是了!他最近的确很少看到锦儿在家,即使去了铺上,三回中两回锦儿也是不在的。

吴师傅说,锦儿很在意铺上的生意,锦秋记的客户他去谈,古宝斋的门路也是他去探,听说京中赌石大热,已经成了富家贵族子弟游戏的新标杆,锦儿四处托人找关系运石,想将京中的赌局复刻到清丰县。

吴师傅闲聊时提过一嘴,说锦儿打算过些日子进京呢!过些日子……是中秋前,还是中秋后?

应该是中秋后吧,管咋这家宴不能躲,可要说中秋刚过他就走,又把嫣然置于何地了?

三小姐这肚子眼瞅着也八个月了,这个时期最是关键,人家动物都知道,母的要下崽的前几天,公的不能出去打猎。怎地锦儿心这般大,他完全不关心嫣然和她肚里的小孩?为什么?是因为生意,还是……

白秋忽然想起之前锦儿挨着后门紧握着他的手,心里七上八下。

他在想一种情况,一种可能,或许是他自作多情,但是,谁能说得准,这里面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锦儿曾说忘不了他。会是真的吗?他会是为了他才冷落了三小姐?

“看来你也发现了,呵,不光是你,大家都发现了,锦郎最近基本不回家,他脾气大了,心野了,我让春杏去叫他,几次都叫不回来,他是真的想逃开我,或是,孕期的我变得没滋味?白秋,你也是男人,你告诉我,我现在真的很没滋味吗?”

嫣然冲着白秋苦笑,手里捏咕着两只荷包,荷包上绣着鸳鸯和并蒂莲,虽说绣工略显稚嫩,从针脚的细密程度也能看出做它的人很用心。

三小姐,这可是三小姐!在戏台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三小姐!如今为了锦儿也洗手作羹汤,行走处尽显女儿家姿态,锦儿这样冷落她,实在是不该!

可是白秋又能怎么办?嫣然想听他的主意,他能说什么?某种程度上,他和三小姐一样,都是被锦儿抛弃的人,无论是山间的野草,还是天上的明月,锦儿都不稀罕。

“怎么是你的问题呢,小姐,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好看。”

“但为何他不理我,也不愿……碰我?”

嫣然脸上有几分发烧,更多却是一个女人的酸楚,“假如不是我变丑了,他为什么不爱回家了?我之前还猜测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人……可就这段时间观察来看,两间铺子根本就没有女眷,来回谈生意的都是极为熟知的朋友,他们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领锦儿去那种风月场所,小满也说锦儿身边没人,那为什么……奶妈说是因为锦儿迷上了赚钱,她说男人不光迷恋声色,更迷恋权力和权力带来的声望荣誉,锦儿沉浸其中了吗?我是该笑还是该哭?我到底该不该去支持他?白秋,你知道吗,我最近很想他,明明他就在我身边,我却感觉他离我比他跟原隋去东洋时还要遥远。”

“……我看不清了,也捉不住了,我承认我胖了,重了,脸颊生出许多浅褐色的孕斑,最重要的是,我的心境变了,不再像当年那么自在洒脱,反而患得患失,疑神疑鬼,越来越像裹着小脚守在家中的小妇人。锦儿一定觉得我乏味了,无趣了,但是怎么办?我也想变回自在洒脱、神气活现的自己,我变不回去呀!我有了娃娃,我变不回去了。我不再是上官嫣然了,我是锦儿的夫人,是锦儿的女人!”

女人!!!

嫣然在说这两字时咬的极重,白秋彷徨又似有同感地抬眸,嫣然看着他,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这么漂亮的凤眼,白秋从没见它这么哀伤,哀伤中又有些别的东西,白秋说不上来,等到嫣然情绪激动地把春杏撵走并朝他扑过来时,白秋懂了。

那是欲望,是隐晦的压抑到极点的欲望。

白秋在村中母鸡身上见过,下过一窝蛋的鸡,很快又揣了一窝,抖落着被烈日晒的蔫蔫的羽毛,寂寞急促地哦叫。路过田间,哦叫;路过村院,在村民家门口,哦叫;被大狗吼走,哦叫;被大雨浇走,哦叫。

它们坚持不懈地哦叫,丰肥的胸脯不知掩藏了多少脂膏,直到叫出公鸡,才欢喜地发出阵阵低鸣,随后主动跪在地上让公鸡踩,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孕育出新的一批蛋。

此时的嫣然,和彼时寂寞焦促的小母鸡有什么不同?

“白秋,你是我的朋友吗?告诉我。”

女人颤着音哭的梨花带雨,高高隆起的肚子,可比揣了蛋的母鸡明显得多。

白秋在一股浓郁的女子香气中晕乎乎地点头,“是。”

他听到嫣然笑。

“就当我发一回疯,我既允了你进闺房,你又说是我的朋友,我便不在你面前端着,什么庄不庄重,这样的长夜我再也熬不下去了!”

“……我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你知道我一开始把你拉进门,就是为了让你给我讲故事,寻乐子。现在,是你尽职的时候了。白秋,你,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去,让我看看,小满平日都是怎么爱你。”

第76章 介入之意

白秋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太荒谬了!太可怕了!

谁能相信他刚刚所经历的?

一向沉稳大气,足智多谋的三小姐,居然要扒他的衣服,脱他的裤子,要看他夜生活的火热程度,还逼他讲跟小满的夫妻情事。

这怎么说得出口?那些下流*/秽的话,又岂是一个姑娘家能听的?

寂寞是把人逼疯?还是把人逼死?

白秋恍惚地走出花厅,想到嫣然最后幽怨略带嘲弄的眼神,又不像怀了蛋到处哦叫哄公鸡来啄的母鸡,反而像得了相思病的牛€€€€牛也是有情的。

白秋在村子里时就不止一次看到,春忙,好多村民都牵着一头公牛一头母牛,这样公牛会耕的又快又好。反之只牵来公牛,公牛想着母牛,耕地便心不在焉。

有一回,有一家要把养了四年的母牛卖掉,都拉上车了,是公牛硬追在后面给追回来的。

牛的情,跟鸡、狗还不同。

你看狗随时随地能岔腿,鸡随时随地能窝身,你看过牛今天跟一头明天跟一头?

牛是最深情的动物。

它们不说话,它们也不跑跳,它们就安安静静地,互相依靠,彼此相扶,一扶就是一辈子。

白秋在嫣然眼中看出她想跟锦儿过一辈子,可锦儿想跟她过一辈子吗?

如果连三小姐都抓不住他,还有谁能抓住?

这样患得患失最后自惭形秽的心情,白秋太懂!他不想看端庄明艳的三小姐,因为情,也变得和他似的,失了光彩,成了畏首畏尾的老鼠。

她应该维持自己的身份和体面,不能堕落到去瞅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是一个兔子。

白秋稳了稳心神,决定帮一帮三小姐,若锦儿真对他怀有歉意,或许他的话锦儿会听。

“冬冬,夏满,你们都起了吗?”

白秋回到家后敲门。

天已悄悄亮了。

白秋不认为冬冬会跟夏满吵一宿,可当冬冬出来,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和绵绵出血的鼻子,白秋就知道,这两怕也是一夜没睡。

“那混玩意走了,说不能单独跟我一个屋,怕你误会,切,亏他敢说,又不是没睡过,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说他混!你为他忙了一天,他还想折腾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冬冬咕哝着,倚在门上给白秋让出条缝,白秋当然不会计较冬冬说的话,对于喜欢的人他追求唯一,对于搭伙过日子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对方有什么爱好,白秋才不管。

就拿小满嫖这件事来说,在绝对安全干净的情况下,白秋是支持小满出去嫖的,那孩子欲重,反正自己应付不来,总不能让好好的小伙子憋着吧?

憋着不行,那事也不能憋,会憋坏!连三小姐都憋的发了疯,换成小满,只会疯上加疯!

白秋现在就一个心愿,就是一边赚钱一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谁打扰他的平静,他就跳出来吼两声,允许他得过且过呢,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喜欢他也没事,这结契的习俗你不知道,也不是非得一对一对,要看你拜的姻缘神,我们村的人习惯去山上拜月神,城里的似乎是拜兔儿神。月亮只有一轮,结伴也只能有一个,兔儿神则不同,兔子一生就是一窝,你喜欢夏满,我支持你去追,你们成了,又都在铺上,互相还有个照应,等我干活忙不过来,你还能帮着搭把手,不也挺好?”

是挺好,没有夏满就更好。

冬冬默默在心里腹诽。

他的秋哥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说他爱夏满吧,对于夏满出去嫖这个正常夫妻都无法容忍的事,他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自始至终没见一句指责。

人是因为有爱才有怨。

白秋怨都不怨,要不是夏满自己穷作瞎惹事,他好像根本无所谓夏满今夜搂谁进被窝。

可你要说他不爱呢,似乎也说不通。

毕竟为那人跑前跑后收拾烂摊子的是他,端茶送水伺候齐全的也是他。既没有故意冷着,也不曾言语刺怼,温柔贴心简直到了一个境界!

人是因为有爱才无条件惯着。

白秋这不是惯又是什么?

冬冬和白秋、夏满都认识,可他观察着两人的关系,既不像兄弟,也不像夫妻。

白秋对夏满,与其说是妻子让着丈夫,不如说大人纵着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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