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别开脸。
汲黯再拜:“陛下,臣有一言……”
“不听!”
“陛下欲学隋炀帝?”
“……”刘彻开始头疼。
他为什么想把这家伙丢出中央呢?就是因为这人头特别铁,有棱有角,坚持原则,还总是直言上谏。问题是,汲黯一般上谏都谏得很有道理。
刘彻这个人吧,他确实喜怒不定,但他同时也容得下谏臣€€€€比如汲黯,比如汲黯,比如汲黯。不仅没杀,汲黯怼他,只要有道理,他多数时候都是“默然”,少数几次气到罢朝,然而汲黯依旧活蹦乱跳。
所以,现在刘彻只能木然:“你说。”
汲黯就说了。借着隋炀帝让隋朝二世而亡的例子,对刘彻说:“陛下你最近是不是又大兴土木造宫殿了,你看看隋炀帝……”。
“陛下求仙靡费颇多,得改,你看看隋炀帝……”
“陛下你内多私欲,看看隋炀帝……”
“陛下……”
刘彻:“……”
别念了别念了.jpg
其他大臣向汲黯投去敬佩的目光。
天幕仍在继续€€€€
【乱世已至,杨广的做法,不是坐镇京都下罪己诏安抚百姓,也不是调兵平叛武力镇压乱世,而是又出巡,跑去了江都。】
【杨广此人很有晋朝情节,他认为自己以晋王身份出镇扬州,而扬州是晋室迁往江左后的中兴之地,自己当有
天命。】
【其所修《大业律》亦是承袭自《晋律》。】
【或许正因如此,大业末年,他想的居然是逃避现实,于江都避难,无心北归,如东晋偏安江南那般,保据江东。】
【然后,这江都,他一呆就是两年,不管中原怎么乱,他就是不肯走。】
【但他的禁卫军“骁果”大多数是关中人,十分思念家乡,多有叛逃。】
秦朝。
蒙毅静静地看着这大厦将倾,心情沉重起来。
他不可避免去想:大秦是否也有一日,会是如此众叛亲离?就连保卫皇帝安全的禁卫军都弃帝而去。
同一时刻。
李斯激动到落泪。
看到这世道即将大乱,他就想起当年。若非诸国并立,纷争不断,哪有他一展才华,一步登天的余地。
乱世好啊!
小孙子牵着家里黄犬突突突跑过来:“大父!大父!陪我去狩猎!山里兔子又变多了,我们去抓一些回来玩吧!”
李斯摆摆手,眼睛都不曾从天幕里离开片刻。
“你自己玩儿去。”
小孙子“哦”一声,又带着黄犬跑走了。
*
【有宫女将禁卫军要造反的消息告知杨广,杨广反而让人把她拖下去斩了,并且说:“这不是你一个宫女应该过问的事。”】
【没过多久,禁卫军果真造反了,杨广被囚禁起来,十二岁的爱子杨杲在他身边嚎啕大哭,被杀,血溅在杨广衣袍上。】
【他们还要杀杨广,杨广言:“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
【这话多骄傲,多泰然自若,但就是这种人,死之前还想把身边姬妾送走。】
【不是送去逃难的送走,而是送下黄泉的送走。】
【画面一转。】
【是死前数日,杨广料到自己要在劫难逃了。身边常带毒药,还对姬妾说€€€€】
【“如果贼人到来,你们先服毒自尽,我随后便来。”】
第57章 杨坚:“你不配。”
姬妾们:“……”
啊呸!
还要我们先服毒自尽,你怎么如此大脸呢!想让我们为你去死,也不看看你为我们做过什么。
她们又紧张地看天幕,既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死,又害怕如果跑掉了,会被此刻的杨广清算。
然后她们便看见天幕中,未来的自己在杨广找药要毒死她们时,四处逃散,侥幸未死。
“呼……”
不知是谁先放松屏住的呼吸,但很快就担忧起来。
在船上无法躲,恐怕那暴君会恼羞成怒,杀我等泄愤吧?只能等死。
等啊等,等啊等,却始终没等来处罚。
姬妾们:“诶?”
再向宫人旁敲侧击,才发现只有她们能看见逃跑之景,在旁人眼里,天幕是刚放完杨广要她们服毒的画面,随后就跳转到€€€€
【杨坚给杨广留下的朝堂,既无外戚之忧,又无世家之患,吏治清明,耕地广阔,人口众多。】
【一个蒸蒸日上的鼎盛皇朝,短短十三年间,将一个纸面人口八百万户的大国败到亡国,新朝初立时,人口仅存二百万户。】
杨坚揉揉通红的眼睛。
他已然无力去管“新朝”究竟是哪个乱臣贼子所创€€€€看天幕没有明说,显然,€€不知何故,不打算告知他们。
杨坚不耐烦地问侍卫:“怎那逆子还未被拖过来!”
很快,先前去拖杨广的侍卫回来了,告知杨坚,杨广早已逃走。
杨坚:“……”
独孤伽罗并没有因为杨广逃跑而生气,她冷静地指挥:“先去其妻家、母家、谋士家中搜找,若不见人便举国掘地寻之。”
侍卫们:“唯!”
独孤伽罗又转过头来,对杨坚温声细语:“他走得突然,无法携带甚么财物,跑不了多远,很快便能寻着了。”
杨坚也是如此认为。
然而,搜山检海好几个月,愣是连杨广人影都没摸着。正在茫然间,帝后就听闻江南余孽再次造反。
还没等他们皱眉,下一个爆炸性消息就轰过来€€€€
反叛军领袖是杨广。
杨坚:“???”
独孤伽罗:“???”
说实话,有人跟着杨广叛乱,他们不意外。
赵构还有人效忠呢,朱祁镇还有人帮他夺门之变呢,李隆基当太上皇后还有人依附他呢。
更别说杨广跑江南去,那边人心尚未归附,轻轻一煽动,多的是人跟他反叛€€€€至于这人是隋王杨广?哈,不更好吗,看隋孽父子反目,多痛快啊!
杨坚怒极反笑:“这逆子不是自以为懂军事么?行,朕就御驾亲征,让他看看,究竟谁是老子!”
遂点将调兵,直奔江南。
€€€€这波,是父子局。
杨坚当然也没亲自打过仗,但杨坚比杨广好,他脑子里没水,将领说怎么打,他就怎么打。而杨广,就算知晓未来也改不了他好高骛远的毛病,开始还好,没瞎指挥,但一旦出现败仗他就开始狂躁、暴怒,自觉丢脸要亲自上阵。
然后就……
杨坚只花一个月就把这玩意儿抓回来了,比汉时七王之乱持续的时间还短。
“逆子!跪下!”
杨广挪动眼珠子,不屑地瞥他一眼。
杨坚额头青筋暴跳,手摸上腰间鞭子,随后又放下,冲近卫使眼色。近卫双眼都好像比之前更亮一些,对着杨广一踹脚后跟。
踹这里可比踹€€窝更疼,还让人摔得更厉害,但不会致死致残。如果踹€€窝就不一样,踹重会导致髌骨骨折。
杨广“砰”一声五体投地,
痛呼声中,发冠摔砸下来,裂出缝隙。他自觉屈辱地爬起,又被近卫压着双手跪在地上,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极为落魄。
杨广皱着眉头,仰头:“吾是王侯,当受礼敬!”
杨坚露出森森笑意:“王侯?没有我这个爹,你上哪去当这个王侯?离了这个家,你什么也不是!”
杨广自然不服。
杨坚却冷哼:“你看看你这次,没有开皇之治的家业支撑,才月余便已落败,你和我说说,你成事没有?”
吃惯山珍海味,真以为自己能够忍受糠咽菜?
杨广想起来之前那叛乱日子,要粮粮不够,需要去抢去打算,要人人不够,要么强征要么煽动。就连兵甲都凑不齐,大多数叛军拿根长矛就上了,特别容易受伤,一受伤就特别容易溃逃。
可天幕里,大业年间呢?想要粮食,仓中存粮足满。想要士兵,兵卒完备。想要兵甲,从府库里调出来足矣,反正他爹攒的家产多多,随便他造。
杨广已撑不住那讥讽目光,眼底浮现焦躁,却又无力反驳。
毕竟……他确实败了。
心头那火焰越烧越旺,灼得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然后……
“噗€€€€”
怒极攻心,嘴角溢血。
杨坚却不愿意放过他。任何人得知自己毕生心血落个二世而亡的下场,都无法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