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其他水?你可愿意?”沈岚渴极了,情急之中他从旁找了根绳子,将主人家捆起来。
“你这么紧张这口井,莫不是里头藏了什么宝贝?我非打开看看不可。”
他低头研究片刻,井口的石板光滑潮湿,上有几道刻意雕刻上去的纹路,像光线一般,一道一道向外延伸,而中间那个圆孔不过一指大小,若是不将圆孔凿开些,是必定无法打上水来的,沈岚想了想,探出指尖先试了试井的大小。
“别碰我的井!”井主人习青发出怒吼,仿佛井下头藏了什么稀奇珍宝。
见他这反应,沈岚更加好奇,他手指又往井中进了几分,顺利摸到了习青藏在井里的宝贝。
“摸到了,居然把这宝贝藏在井里。”他挑挑眉,暂时退出去,再回来时食指中指并拢在一起,他手上功夫了得,就算是一掌厚的石板,也被他慢慢开拓出一个口子,更加方便他伸进井中寻宝。
见自己藏在井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习青憋红了眼睛,脸颊通红,躺在地上拼命挣扎起来,“别碰我的东西!”
可沈岚这个土匪不仅要从井里打水,还要井里的宝贝,他强行加了一根手指,不断探入井中。
习青的宝贝就藏在井壁上,可沈岚捞了几次都捞不上来,他不甘心,连续试了一百多次,宝贝没能捞起,居然阴差阳错打出了水。
习青一撇腿,干脆放弃挣扎,任由沈岚在他院子里的井中不断打水出来。
沈岚再次碰上井壁的凸起时,井前的大树突然颤了一下,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什么宝贝,是树根长到了井壁上来……不过没关系,本王帮你把这树好好修理修理。”
习青呜咽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院子被这土匪给搞得一片狼藉。
上京,乐坊。
席朝靠在晒得发烫的石墙上,眯起眼睛看向湖中心的亭子。
“采薇姑娘。”他懒洋洋开口,“午时日头这么大,不如先回去休憩一下?”
采薇连头都没抬,食指一拨,琴弦发出清亮的响声,她在弦音的余声中慢慢道:“这么些凉快的地儿,席二爷何必站在日头底下?”
席朝双手交叉撑在脑后,腰上一个用力离开石墙,跑到亭子前头来回转圈,就是不上去。
“这不是采薇姑娘不让我去亭子下头吗?”
“席二爷可以回屋里去。”
席朝大着胆子往亭下迈进一步,“上京这段时间不安定,我还是在采薇姑娘身边待着,万一有什么危险,我还能出手€€€€”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了上天不快,席朝话未说完,年久失修的亭柱竟“咔嚓”断成两截,青瓦木檐混着久未清理的苔泥扑簌落下,眼看着要砸在采薇身上。
席朝脚尖一转,将断在地上的亭柱踢至半空,木檐被挡了一下,他趁此机会飞身上前,将采薇牢牢护在身下。
“是我乌鸦嘴,对不住采薇姑娘了。”席朝后背压着三根木檐,他强撑着支起胳膊,把木檐一一推开,转身看见采薇侧脸上落的苔泥时愣了一下。
“挡得住旁的,却没挡得住这些秽物。”说罢,他试探着伸手过去,见采薇没有翻脸,于是将那些腥臭的苔泥一一擦去。
指尖有些烫,带着潮意贴上脸颊时,采薇躲了一下。
“莫动。”席朝轻声道。
采薇紧紧抿唇,移开目光,不敢同席朝对视。
擦又擦不干净,席朝只好放弃,“采薇姑娘还是回去洗洗,再上些脂粉嘶€€€€”他痛呼一声,按着右肩从地上爬起来。
见席朝伤重,采薇态度果然松动许多,她走至席朝身后查看一番,“席二爷哪里伤了?我帮席二爷叫大夫去。”
“不必叫大夫。”席朝拒绝,“我那里有伤药,采薇姑娘帮我上点药,养个几天便好。”
采薇不语,席朝等了会儿,哂然一笑,“罢了,采薇姑娘不愿意帮我,我回去躺个十天半月也能好,只不过好的慢些,要受些苦。”
他转身走出去几步,在心中数了个一二三,便听到采薇喊他,“席二爷救我一次,我该给席二爷上药,但也要避嫌,我去会客厅等二爷。”
往日乐坊人多,会客厅总有几位贵客歇息,而如今连里头的烛台都落了一层灰。
“采薇姑娘,你不会以为那亭柱是我搞坏的吧?那未免太过俗套了,嘶€€€€”席朝趴在软塌上,衣裳扒开,露出肩后一片淤青,“若是我,必定要找几个人认认真真来一出英雄救美,而不是叫亭子砸伤趴在这里,忒不体面。”
采薇取了张干净的帕子,沾了药油,慢慢按在席朝伤处,“那就好,席二爷也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席朝将脸埋在云锦软枕里,闷声道:“哪里是浪费时间? 我也同采薇姑娘解释清楚了,我一开始是觉得你同袅袅生的像,但之后再没将你当做其他人,对你也是认真的,有句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采薇姑娘是觉得我这份情不值钱么?”
采薇一针见血:“浪子回头,难道不是因为浪子在外头玩够了么?”
席朝吃吃笑起来,胸腔的震动牵扯到伤处,他又立马闭上嘴。
“药上好了,席二爷自己起来吧。”采薇将帕子丢进盆子里浸着,打算待会儿再洗。
席朝翻身起来,故意敞着衣裳,露出小半片蜜色肌肉,他不像习青那样永远都晒不黑,只是赤着上身在太阳底下待几天,便晒成了这副模样。
“采薇姑娘倒是看得通透,显得我花言巧语只顾夸奖自己了。”他慢吞吞系好衣带,从袖子里抠出一个小盒子搁在桌上,摆摆手迈过门槛,“这是我家的定情信物,天底下仅此一份,采薇姑娘拿去,听说能辟邪。”
采薇将盒子打开看了眼,里头是一颗滢白的狼牙,牙根处已经打好孔洞,穿了红绳。
她将盒子重新扣好,紧紧捏在掌心,看着前头马上要走出去的身影,脱口而出。
“席二爷!”
席朝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席二爷……”采薇眼睫颤动,她像是忌惮什么,犹豫很久才开口,“我听司教先生说,最近上京要挨家挨户寻查,但不知要寻查什么。”
席朝眼中似笑非笑,“我知道了,多谢采薇姑娘提醒。”
第35章 我坐轮椅去
“阿靖!”
听到远处的呼喊,沈靖从草地上翻身坐起,看见向他奔来的少女时,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花束。
“歆儿!”
习歆接过花束,佯装埋怨,“努塔格遍地都有的野花,你也好意思送我?”
沈靖悄悄握上习歆的手指,劝道:“歆儿,跟我回上京吧,等回了上京,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习歆回望过去,“为何要我跟你去上京?你留在努塔格陪我不可以么?”
沈靖眸子闪过一丝狠厉,而后他挪开目光,一直盯着脚下,“我必须回去,我必定要手刃仇人。”
“阿靖。”习歆喊他。
“歆儿,我必须要报仇。”
“阿靖……”
沈靖从执念中脱逃,他回首看去,却见习歆浑身是血躺在污水之中,那双好看的杏眼几近眦裂。
“沈靖!”习歆四肢被捆缚在地上,长发凌乱,早已没了往日神女的姿态,“沈靖!你不得好死!”
沈靖连连退后几步,细看下,他的双腿正在无力颤抖,没多时便直接跌到在地。
“歆儿……歆儿,别,别来找我……别!”
“沈靖!你害我族人!我必不会放过你!”习歆拼尽全力嘶喊道:“我变成鬼也要回来杀了你!”
她的身体渐渐化作一只白狼,很快便没了气息。
“别!”沈靖从噩梦中惊醒,直挺挺坐起身来。
外间老太监听到声音,连忙进来查看。
“圣上?又起魇了?”
沈靖没回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屋中一处,他满头大汗,颤着手臂指向那里,“那是什么?”
老太监转身,拿起沈靖指的东西给他看,“圣上,是件白兔绒的软垫。”
“是谁让你放在这里的!”沈靖大喊,“给朕拿出去烧了!全都烧了!把所有东西都换成黑色!快去!”
“是,是。”老太监挨了一顿骂,苦不堪言,“奴才这就拿去烧了。”
“等等。”沈靖平复好呼吸,慢吞吞下床来,“叫冯铮来。”
这时已是子时,冯铮被喊进宫时还有些懵。
“开仓放粮的事准备如何了?”沈靖问完,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冯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有难色道:“圣上,已经没有多少粮了,月前挨家挨户收上的粮,也已经全都运去行宫了。”
殿中沉寂许久,沈靖按了按额角,吩咐道:“仓里还有多少粮,放一半出去。”
冯铮不解:“圣上?既然要放,为何只一半?若是引起不满,城门少不了要暴动。”
沈靖早就不顾旁人死活了,这次放粮也是被潮音寺逼迫才不得不为之。
“朕要你如何做,你只管去做就是,朕自然有办法。
三日后,潮音寺众僧人于余江码头布粥施善,前来讨施的人如一条长龙,岸边蜿蜒十几里,一眼望去,竟全是老人和孩童。
豆子就站在习青身边,习青每舀一碗粥,他就帮忙在碗里加个窝窝头。
“这位施主,你们之中,缘何没有壮年?”
听到一旁的询问,习青竖起耳朵。
“哎!”被问到的老妪深深叹气,愁眉苦脸道:“今日上京城也要放粮,年轻人都去城门口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哪敢去跟他们抢哟?”
习青动作一顿。
沈靖居然真的把吃进去的粮再吐了出来。
“习姐姐,没有窝窝头了。”豆子在一旁提醒他,习青这才反应过来。
“我去拿。”他将勺子交给豆子,去后殿搬新的窝头,刚转过屋角,便见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黑衣人前头还站着个人,只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袍。
“……沈靖才放了这么些粮,哪够上万人分?”
听到熟悉的声音,习青才知道黑衣人跪的是明心。
“这次上京势必会有大乱。”明心从阴影中走出来,问道:“出城放粮的是谁?”
黑衣人答:“户部仓部郎中,冯铮。”
“冯铮。”明心微微叹气,“应当是活不了了。”
“要救吗?”黑衣人问。
明心捻动佛珠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虽说着不知道,但内心却在极限挣扎之中,佛要他救,但他心里的魔却告诉他,不想救,也无法救。
他转头瞥向习青所在之处,朝黑衣人挥挥手,“你先下去吧,去庄子找沈岚,他会告诉你到底要不要救。”
沈岚才不会这样挣扎,他可以笑着说出来不救,最后还要找人去冯铮的尸体上补几刀。
“是!”黑衣人依言下去,路过习青时甚至点头打了个招呼,“见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