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右手手背往左手手心里砸了一下，铿锵有力道：“狼到成功啊！”
沈岚：“……”
若在平时，小白这样乱说话，他必定要嘲讽两句，可现在那顾得上，“那你呢？小崽儿杀沈靖时，你就不知道帮忙么？”
小白表情得意，像是邀功，“回王爷！我当时虎符一露！英姿勃发！继而率白家军十万人，逼停贼党舰队，将其全部歼灭！”
十万？沈岚皱起眉头，追问了一句，“我方十万，那对方有多少人？”
“不足十万！”
沈岚：“……”
见沈岚眉头越皱越深，小白挠了挠眉梢，重新说了一遍，“不足一万。”
“……”
“约、约千余人。”
沈岚松了口气，千余人，习青应该能对付得了，最多也不过受点轻伤，他放下心来，攒足力气，骂了小白一句，“区区千余人，你率十万大军去追，有什么好得意的？”
小白尬笑着坐下来，冷不丁又听见沈岚问话，“小崽儿受伤了。”
他心里一惊，脑袋中冒出沈昭临走前的叮嘱€€€€“若沈岚问起习青是否受伤，不必瞒着，承认即可，就说叫剑蹭了一下，手指长的口子，一味否认，只会叫他生疑。”
于是小白点点头，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是……叫剑划了这么长的一道，不敢让您知道，所以……”
沈岚轻飘飘瞪他一眼，“十万人，对阵千人，还能叫他受伤，你自去领罚吧。”
“哦……”小白挠着头站起来，还未迈脚又被沈岚喊住。
“等等，先给本王拿药来。”
“王爷，今日的药早早便喝过了。”
“本王要再喝些。”
多喝些才能好的快。
“好，那我去问问太医。”小白出去问过太医，端了药回来时，沈岚又睡了过去。
一院之隔的偏殿，太医提着小药箱前脚离开，狼族众人后脚就涌进屋里。
老八跑在最前头，一头扎在习青床头，痛哭出声，“老大！呜呜呜老大……”
哭了两嗓子，他突然抹去眼泪站直身子，一脸认真道：“老大，我把我的尾巴给你！”
说完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红尾巴递到习青手中，极力推销，“老大，你看你喜欢吗？”
习青松手，摇了摇头，“不喜欢。”
老八又哭，“那你喜欢谁的？我让他给你。”
习青：“我不要尾巴。”
老八：“狼哪能没有尾巴！”
狼没有尾巴，就做不成狼王了，若是在别的族群，还会被赶出去，连母狼都追不到！
“好了。”习音音把老八从床上拽下去，站出来讲了句话，“老大有没有尾巴又如何？就算没了尾巴，他还是我们的老大，我看谁敢不认？”
习音音好似跟从前不一样了，这让习青多看了两眼。
“老大，你放心。”习音音上前，“断尾之仇，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沈靖已死，也别想留下全尸风光下葬。”
习青没拒绝，由着他们去折腾，他目光扫过众人，发现少了一个，于是问道：“老二呢？”
“二哥留了一封信，说要出一趟远门，叫我们不必担心。”
习青大概猜到席朝去做什么，他点点头，“大小姐留下，其他人出去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或是照顾老五去。”
老四率先站起来往外走，“我去看看老五！”
老八还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老大，那……那我待会儿再来看你，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我的尾巴。”
习青有些疲惫，没回老八的话，待大家离开，他由趴着的姿势跪坐起来，问道：“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你随我们上船？”
习音音一愣，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是明心大师，那天他来找我，给我看了一幅画……”
沈昭将画轴放在桌上，慢慢展开，“神女可认识画上的人？”
习音音才大哭过一场，闻言掀起肿胀的眼皮看去，待看清画中人长相同她几乎一模一样时，愣在那里。
“这、这是……”
沈昭长话短说，“这是狼族从前的神女，名为习歆，她怀中抱的，是她同沈靖的孩子，十五年前降生在上京城。”
习音音聪明，她看了眼那对雪白的狼耳，立时明白了沈昭什么意思。
沈昭继续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就是€€€€”
“我不是！”习音音倏地站起身，眼眶湿润，眼睫不住颤动，待将泪憋回去，她说了跟习青一样的话，“我不是他的孩子。”
沈昭微微点头，“你当然不是，他作恶多端，欺辱狼族，神女怎会为他诞下骨肉，但你是神女亲生这件事，毋庸置疑。”
习音音无力地垂下脑袋。
他们这些小的，逃出上京时，最大的才不过十三，无人知晓彼此来历，也无人关心各自的父母是谁。
八只狼中，只有她跟习青是罕见的白狼，也正是因此，她才随了习姓，她也想过，或许她同习青血脉相连，但长辈已死，族谱已丢，他们无从知晓真相，也不知该去问谁。
“沈靖惧怕白狼，宫中白色被全部换下……他在害怕神女，于是拼了命也要逃出去。”说到此，沈昭顿了顿，看向习音音，“我有一计。”
习音音深呼吸一口，抬起头来，“何计？”
“到时沈靖必会带习青他们一同上船，待船离岸够远，再放下小船，让他们回来。”
习音音拧起眉头，并不认同，“那他们若是不放呢！若是直接杀了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说，我要派一人跟他们一同上船，这人手中举一红旗，若沈靖不放或是要杀人，红旗倒，那时不管习青如何，我会直接出兵。”
习音音不语，沈昭又继续道。
“当然，只是同沈靖这样说，我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待那人上船后，要先杀了沈靖，然后丢掉红旗。”
习音音才明白沈昭找他所为何事，她郑重点头，“好，我去。”
沈昭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别急，这件事，我们很早之前便同习青提过一次，但他情绪十分激动，并不想让你知道。”
习音音鼻子一酸，方才知晓自己身世都没掉下来的泪，在知道习青一直在保护她时，再也无法忍住。
沈昭微微叹气，递上一张帕子，又知礼地搁在桌上推至习音音面前，一言不发等着她哭完。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还小，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大家对我的照顾，可以娇纵，可以任性。”习音音吸了吸鼻子，胡乱伸手将眼泪抹去。
“但我知道，我才是狼族的神女，过去那些苦难和沉重本就该是我来承担，是老大和二哥替我挡住了所有，还有、还有嫂嫂，也在护着我。”
她看向沈昭，红着双眼，微微一笑，“现在，该换我来保护他们了。”
看着这样的习音音，沈昭又想起沈岚来，他好像同习音音一样，也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没了沈岚，他连一个简单的决策都要考虑许久。
“我需要做什么？”习音音问。
沈昭回神，“我给你准备了神女的衣服和发饰，你只需在沈靖跟前露面即可，但上船前，沈靖的人必会对你搜身，你不能带任何兵器。”
“你的脸……就是杀死沈靖的刀。”
“明心大师说，沈靖要逃，必会戴上假面皮，乔装打扮一番，他还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沈靖虚晃一枪，压根不会上船，另一个是沈靖就算上船，也不会老老实实躲在马车里。”
习音音讲得累了，掀起裙子，坐在床上。
“我负责对付船上的沈靖，他的人则继续去搜沈靖的藏身之处。”
而在她站出去前，沈昭几乎已经确认了沈靖这次会上船，于是又叮嘱她，若沈靖死了，必须要揭去面皮，再确认一遍。
听完，习青抿了抿嘴角，“他们答应过我，不会让你涉险。”
“老大。”习音音突然转头看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往后我不会再站在你们身后了，你没了尾巴，二哥身受重伤，嫂嫂……嫂嫂更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现在这样。”
经事长智，历事成人，她早该长大了。
习音音走后，习青侧身躺下，尾骨处的伤口敷了一层药粉，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他两天没合眼，本该困极的，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片刻后，他坐起身来，变作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狼，从门缝里挤出去，小跑着钻进沈岚的卧房。
守夜的小白瞧见了，小声道：“王妃，王爷醒过一次，又睡下了，问过太医，太医说只要好好将养着，就没什么问题。”
习青点点头，跳到沈岚床上，他将前爪搭在沈岚胳膊上，下巴在沈岚掌心中蹭了蹭，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慢慢蜷起身子。
许久没有同沈岚亲近过，单是这样贴在一起，闻着熟悉的气味，便叫习青无比安心，方才还无法入眠的人缓缓合眼，呼吸变得悠长。
翌日，习青睡足，先是跑回自己房中穿好衣裳，又折返回去。
小白怕露馅，拿了沾血的布条，给习青小臂包扎了一圈。
沈岚今天醒得早，一睁眼便见习青窝在他身边睡觉，他目光变得柔和，盯着习青的脑袋看了会儿，张了张嘴，喊他，“乖崽儿。”
习青动了动，抬起头来，发顶的头发乱糟糟的。
两人对视，几天不见，像是分别了几年一般，谁都没先说话。
半晌，习青撑起身子，不敢碰到沈岚胸膛，于是小心翼翼凑过去，稍稍侧头，轻轻吻下。
沈岚鼻腔泄出一声轻笑，将习青的舌尖抵出去，“待我漱下口，天天喝药，嘴中全是苦味。”
习青乖乖退出去，重新趴下，手牢牢抱着沈岚的胳膊，下巴在他肩头慢慢蹭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见习青如此依赖的模样，沈岚安慰道：“小崽儿莫怕，我死不了。”
第73章 有点疼
习青“嗯”了一声，整个人乖的不行，手指强硬地塞进沈岚手中，非要同沈岚十指相握。
“今日怎么这么粘人？”沈岚问完，瞥见习青小臂上透着血迹，心口一扎，轻声道：“疼么？”
习青摇头，“不疼。”
“说实话。”
“……”习青想了想自己的尾巴，重新回答，“有点疼。”
沈岚挠了挠他的手心，向他保证，“往后再不叫你疼了。”
“你会死吗？”
沈岚看过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