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尘说:“阿翊,你酒量这么差,到时候交杯酒怎么办?”
他皱眉思索了一阵:“要不就不喝了吧。”
我着急地瞪大了眼,顿时觉得绿豆糕都不香了。交杯酒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怎么能不喝!
我慌忙地把嘴里的绿豆糕咽下去,急急地说:“不行!”
“我可以练的!”
季明尘摇了摇头:“酒量是天生的。”
我拽住他的手,哀求道:“我可以!真的可以的!你不能不和我喝交杯酒!”
我兀自着急,却突然撞见他眼眸中无比熟悉的戏谑,才知道他又在逗我。
“仙人,你不能这样。”我委屈地说,“不可以拿这种事情逗我,我会伤心的。”
他立刻道歉:“对不起。”
我又不开心了:“说过不能说对不起,对不起是不熟的人之间才说的。”
他便低下头亲我。
我马上就心软了:“原谅你了。”
我心中却暗暗盘算着,交杯酒之后是洞房花烛,那我绝对不能醉。练酒量一事要提上日程。
嗯,今晚就开始。
翌日,我进宫看望父皇。
昨晚睡前喝了杯酒,倒头就睡。今天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心情也舒爽。
父皇身体仍然虚弱,但精神倒是很好。他微笑着说:“心情很好?”
我点了点头。
他又说:“昨日你带着王妃去东宫用了膳?”
那顿饭过后,楚竣恢复了王府所有的份例,还把前些日子扣下的加倍送了过来。所有明的暗的手段全部收回了。
他说到做到,压在我心里的一桩大事解决,我心情更好了,开心地笑了起来:“嗯。大哥很好。”
父皇的神情却有些复杂。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是欣慰,似是失望,又似乎在衡量。
父皇向来是威严如墨的,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纠结的神情。
我愣住了,有些呆呆地和他对视。
他说:“去吧。朕要休息了。”
刚走出父皇的寝宫,东宫派人来请。我跟着传话的小太监来到东宫,楚竣正在坐在桌案前,桌上放的不是奏折文书,而是一幅画。
画面中是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大的牵着小的,小的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两人身后长街通明,人流如织。笔墨稚拙,线条抖索,一看就知道画画的人不精此道。
这是我八岁那年画的。
那年我闹着要去元宵灯会,帝后忙碌顾不上我,又不放心下人带我去。彼时,十八岁的楚竣自告奋勇地带我去。
我在热闹的街市上看花了眼,不小心被人流冲散。我没有乱走,而是提着楚竣买给我的莲花灯,乖乖站在原地。
他很快就找过来了。
他一把把我拉入怀里,不住地说:“没吓到吧?是大哥错了。”
我望入他的眼睛,准确地分辨出了他的情绪。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焦急和懊恼,自责和愧疚。我敏感地察觉,他的焦急,不是因为怕帝后的责罚,而是因为我,他的心只是在担心我。
我那时很爱很爱他。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没有再把我弄丢。
我画了那幅画送给他。
此时,他把这幅画摆出来,自然是告诉我,他是一个多么恋旧的人。
他说:“那年元宵可把我吓坏了,还好没有把你弄丢。我回去找你时,你就站在原地,那么乖,不哭也不闹。”
我也是个恋旧的人。
我的眼睛有点湿,垂着头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哥。”
一直以来在我的心中,二哥是个常年不在家的老兵痞子,不着调。四弟和五弟是需要我去照拂的小孩子,太闹腾。只有大哥才和父皇一样,是可以依赖并相信的。
我说:“你一直是我的大哥。”
楚竣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像小时那样揉了揉我的脑袋:“有你这句话,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哥。”
太监弓着腰端着托盘走上来,楚竣拿过托盘上的礼盒递给我,他说:“收回去吧。”
礼盒里是我去灵山前,送他的那方蠢砚台。
他说:“我看着你从小不点长到这么大,马上及冠了,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想娶他做王妃,为了他什么都不顾。我作为大哥,自然是开心的。”
他又说:“这是父皇赏给你的,收回去吧。”
我看着他手中的礼盒。
这枚礼盒代表着冰释前嫌,使团的事,砚台的事,灵山的事,都可以一笑泯恩仇。
也代表着他的承诺。他是在告诉我,若父皇从此一病不起,他将护我一辈子快乐无忧。他将永远是那个拉着我的手带我回家的大哥。
我望入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真心和诚意。
我郑重地接过了礼盒。
楚竣如释重负,笑道:“回去吧。成亲后,也要多来和大哥吃饭。”
我看着他。
他又说:“不喝酒。”
我和他一起笑出声来。
走出东宫,日已西斜。
我抱着礼盒,脚步异常轻快。
自灵山回京后,我每日都在被这些复杂的事情困扰,无一日安眠。而今天,那些困扰我的事情终于不见了。我哼着歌,松快得快飞起来。
可突然,脚步蓦地一顿。
父皇那复杂纠结的神情浮现在脑海,让我的心情没来由地暗沉了几分。
整件事情好像顺利得过头了。
我茫然地望向天边,夕阳正西下。
一抹乌云飘来,挡住了橙红的晚霞,天空霎那间暗了。
凉凉的细雨飘落。
第37章 入v三合一
进入三月, 我整个人变成了春风吹拂下的杨柳,向着阳光,随风舞动, 始觉生之灿烂。
我站在王府花园中, 满面笑容地看着下人忙碌,把一波又一波的贺礼往府内搬。
这些珠玉金翠、字画古玩放在平日,引不起我一丝兴趣。可现在不一样,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成亲贺礼, 自然样样都是宝贵的。
七天后,便是我成亲的日子。
我傻笑着,问:“王妃呢?”
“唉……”冬子长叹一口气, 摇头道,“王爷自己要出来看看贺礼, 这才不过一盏茶时间, 王爷已经问了第七次了。王妃自然还在房中, 未曾出来。”
夏风也跟着叹道:“殿下这几日, 越发爱丢魂了。要到了成亲当天,岂不是要失了三魂七魄?”
冬子说:“你怎么说话的, 就不能盼点好?”
夏风说:“我也是为殿下着想嘛。”
他们自顾自地拌起嘴来, 我却生不起气,我的脑袋完全被喜悦占据了, 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情来生气。
“王爷大喜呀!”
雄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去, 秋观异笑着对我行礼, 又说:“几个月前, 鄙人就已算得王妃乃王爷正缘, 如今果真应验, 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王爷果真是大福之人!”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初识时他衣衫褴褛,吃不饱饭,却有着孤高的风骨。现在他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体型变得圆润的同时,也更会捧哏和拍马屁了。
但我完全生不起气来。
因为他说的话是这样的中听,他依然是这样的有趣。
我唇角翘起说道:“赏。”
秋观异笑得更灿烂了。
夏风和冬子不服气了:“王爷,那我们呢?”
“赏,都赏。”我说,“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有赏。”
尚衣局早已送来了定制的婚服,卧房里的陈设也焕然一新。床褥、棉被和枕头一律换成了大红色,床头和窗上贴着“€€”字,龙凤花烛笔直地插在烛座上。
季明尘背对着我坐在桌前,低着头很专注地弄着什么东西。
我想偷偷走过去看,可他耳力过人,显然已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我过去时,桌上除了一把刻刀,什么也没有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半个月来,他都在背着我偷偷弄东西。
我撇了撇嘴,好奇得抓心挠肝,却没有追问。
因为我能猜到,他是在备生辰礼。
七日后,不但是我们成亲的良辰吉日,还是我的生辰。
可是……到底是什么生辰礼呢?他是在雕什么东西吗?木雕摆件?刻字的玉佩?或者是木刻的连环画?
唔……都想要啊,只要是他送的,我什么都喜欢。
季明尘拉着我坐下,问我:“不是去看贺礼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说:“怕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