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僵住了, 声音无奈:“阿翊, 别这样。”
我不放。
他合指一捏。
我整个人雷劈似的弹起,惊愕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能捏……捏……”
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极富涵养地冲我一笑。
我抱住胸,羞得满脸滚烫。
他怎么越来越坏了。
他却不再看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送你。”
那是一块温润纯白的玉,泛着淡淡的莹白光泽,宛如一块毫无瑕疵的琉璃。
我早就发现了,这块玉他从不离身,一直贴身带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
他说:“这块玉冬暖夏凉,你戴上,能舒服些。”
果然,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说:“既然如此,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给我的。”
他笑了,亲手把玉挂在我脖子上,凉凉的玉贴着胸前的皮肤,果然凉爽了许多。
我嘿嘿笑着,凑上去贼兮兮地问:“那你母亲有没有说什么?”
“嗯?”
我提醒他:“比如……这玉要送给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之类的话。”
他不语,眼神却含笑。
我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的甜,贴近他讨要亲亲。
他一挑眉:“不是热吗?”
“再热也要贴贴。”
亲吻让空气又升温了几分,喘息着分开后,他的额角也渗出了薄汗,脸色绯红。
我心中躁动,舔了舔唇,凑上去贴了贴他的脸。他轻轻一推,我便躺在了他的腿上。
我们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
刚才提到了他的母亲,我迫切地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却又怕贸然提问,戳到了他的痛处。便只能在沉默中纠结着。
他却主动开口了。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性子很软的人。平日最爱坐在阳光下绣花,看书。”季明尘缓缓说道,语气里有一丝怀念,但很快变作沉痛,“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被人害死的。”
我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
他轻描淡写地说:“后来我查出来,害死她的是老皇帝的一个宠妃。在一个雷雨夜,我提着剑,把那个宠妃杀了。”
“老皇帝没有证据,但他知道是我动的手,因为他心里有鬼。”
“他怕我,他怕我像杀那个女人一样杀他,所以他想我死。可却又不能动我,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是个皇帝,总要为自己的国家考虑考虑。”
“可他那么忌惮我,怕我,所以一次次想置我于死地,却又在临门一脚时,被理智拉住。”
“前年年底,他新得了个儿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对我痛下狠手。所以才有了北漠十八州的事情。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我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
“不要难过,你有我。”
他受伤的右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纵然用了最好的祛痕膏,却也留下了浅浅的伤痕。摸上去有细微的凹凸感。
这是他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
我认真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
到了驿站,正想掀帘下车,却听护卫发紧的声音传来:“王爷,请先不要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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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季明尘,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微微皱起了眉。
车外,护卫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一阵嘈杂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官老爷,我们都是良民。”
护卫说:“既是良民,那请速速离去,不要在此挡道!”
“我们只求与轿上的官老爷说几句话!”
又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听起来似乎有百十来号人。
护卫开始撵人了,我听到铁甲声和斥责声,间或夹杂几句尖叫。
人声逐渐远离,突然有一道雄浑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请问这可是闲王殿下的车架?”
我看向季明尘,他冲我点了点头。
他护着我下了马车。
护卫们警惕地围在我身边。
拦轿的是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为首的是一个粗褐短打的精壮汉子,想来刚才那声问话,就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颇有礼数地冲我一抱拳:“请问阁下是否就是受皇命前往容阳府平疫抚民的钦差大人闲王殿下?”
我说:“我是。你们是什么人。”
精壮汉子跪下,他身后的老百姓也跟着跪下,只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和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王爷容禀,草民在此等待王爷,只为让王爷了解容阳府的实情,绝无恶意。”精壮汉子指了指身后的百姓,诚恳说道,“我们都是在封城前逃出容阳府的老百姓。”
我说:“为什么要逃?封城又是怎么回事。”
精壮汉子一脸愤懑地说:“那容阳府尹关文林是个地地道道的狗官,贪墨了朝廷下拨的平疫款,那可都是老百姓们的救命钱啊!得知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后,关文林赶紧下令封城,以防有老百姓跑出去告御状。”
我说:“封城?他是想把我关在外面吗。”
精壮汉子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难言地动了动嘴唇。
我才反应过来我说了傻话,顿时羞红了脸。
季明尘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揉了揉我的后腰。
精壮汉子详细解释道:“并非如此。等王爷一行到达容阳府,关文林必然已经将容阳府情况控制住。王爷所见,必是一派祥和美满,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时疫。但请王爷一定要谨记,这只是他摆出来迷惑王爷的骗局,还有万千老百姓等着王爷去解救,主持公道。”
我问:“今年时疫严重吗?”
精壮汉子刚毅的脸上布满悲痛,沉声道:“前所未有的严重。草民的老母和妻儿,都已丧生于时疫……”
他声音哽咽起来,老百姓中有人开始呜咽,驿站外一片悲声。
我默然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精壮汉子抹了把眼泪,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满目都是恳切:“多谢王爷!草民恳请王爷,一定不要被那狗官蒙蔽,草民给王爷磕头了!”
他咚咚咚磕着头,老百姓们也跟着他磕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说:“起来吧。”
这些百姓瘦得皮包骨头,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眼神麻木而空洞地看着我。
我转开眼,说:“给他们些吃的。”
马车里并没有带多少干粮,只有一些糕点和零嘴,我便让夏风给了他们一些银子。
经这么一打岔,我们自然没有了歇息的心情,在驿站加了些水,便又匆匆上路了。
我召来秋观异商量了一番,在进容阳府的前夜,让夏风和冬子易了容,悄悄下了马车,消失在黑夜中。
与那精壮汉子所说的大相径庭,容阳府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
容阳府尹关文林早早地在城门口迎接,一双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颇有些浮夸地行礼问候:“早就听闻三殿下玉树临风,风度无双,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您这一来,下官这小小的容阳府简直蓬荜生辉,光彩照人哪!”
一句话被他说得波澜起伏,我感觉像在听戏。
关文林笑眯眯地弯腰一指:“下官在前面听风楼设了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
我说:“走吧。”
马车向前驶去。
我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现在正是傍晚,太阳还未落山,街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刻。
两边的摊贩大声叫卖,提着菜篮的妇女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小孩子吃着糖葫芦……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我吸了吸鼻子。
季明尘说:“是熏艾叶的味道,能驱时疫。”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听风楼门口。
季明尘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御风跟着你,别怕。吃饭的时候可以暗中观察,但也别和他杠上,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想了想,又说:“不要喝凉酒,伤胃。”
我心里软成一团,凑过去亲他的嘴唇:“我不和除了你之外的人喝酒。”
他笑着问:“为什么?”
我说:“在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能放心喝醉。”
我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担忧地嘱咐他:“你小心些,千万不要受伤。”
他应下,我仍是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记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马车外,关文林恭敬的声音响起:“到了,王爷请吧。”
我下了马车,马车又往前驶去。
关文林似乎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问:“王妃不共同用膳?”
我说:“他身体不适,先去使馆休息。”
进酒楼前,我瞥到屋檐上那一闪而过的一角黑衣,心中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