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一声……
……啊!
我羞愧地捂住脸不让他看, 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回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那一声喊出口后, 季明尘愣住了。他无声地看了我一会儿, 突然发疯似的把我扛起来, 越过醉醺醺的人群, 抱着我骑马离去。
去了那片格桑花丛。
夜风下, 他的声音飘忽又虚幻, 他说:“再叫一声。”
回过神来的我却不肯再叫, 捂着发烫的脸敷衍着哼哼。
他把我推倒在七彩的格桑花丛中。
我喝多了,浑身无力,任由他动作。他应该也喝多了,不复平日的内敛和克制,分外激情。
他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我晕过去又醒过来,哭着求饶。他却只在我耳边沙哑道:“再叫。”
我不肯。
直到天边泛白,我终于妥协了,又叫了一声。
哪知他顿了一下,竟然变本加厉地继续了。
我欲哭无泪。明明他说再叫一声就带我回去睡觉。
骗子。
后来再发生了什么就没印象了,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营帐中。
仅剩的醉意被羞得就地蒸发,我迅速躺回去用被子遮住脸,哼哼唧唧道:“我、我我不舒服,你先出去吧。”
救命,他可千万不要提昨晚的事情啊!
让我、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可事与愿违,季明尘拉开我的被子,说:“哪里不舒服?我来照顾你。”
“不、不需要……”我哀求地看着他,“仙人,我、我……”
季明尘说:“起来,吃完饭再休息。”
他面色不变地帮我穿好衣服,吩咐下人进来伺候梳洗,又端了杯热茶给我。他神情从容正常,与平日无异。
我捧着杯子偷偷观察他,他并没有提昨夜的事情,也没有问,他应该是……已经忘了吧?毕竟他也喝多了……
季明尘察觉到我的目光,抬头冲我一笑。我慌乱地灌了口茶,心里却松了口气,忘了就好,忘了就好。让他忘掉吧!
太丢脸了!
一想起这个我就想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辈子都不见人算了。
楚翊你怎么能和人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喊……喊那个称呼呢!
真是太幼稚了!
一上午就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中午是清粥小菜配小糕点,刚好中和一下昨晚的荤腥油腻。吃饭的时候我装作随口一提,说:“昨晚喝多了。”
季明尘点点头:“嗯。偶尔一次可以,接下来都不许喝酒了,伤身体。”
我彻底放下心来,他这都没提,果然是忘了。心里的大石头移走,我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讨要今日份的亲亲和抱抱。就因为担心那件事,早上起床都没有抱抱他,我生生忍到现在。
吃过饭,我嘿嘿笑着,抱着季明尘的手臂摇晃,眼巴巴地看着他。
季明尘轻笑道:“做什么?”
“买大狗狗!”我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仙人,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要带我逛街的!”
季明尘笑出声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小机灵鬼。”
他拉着我出营帐,高头骏马早已候着了。
一见这匹马,我又心虚起来,这是昨晚观看了全程的观众……我偷偷瞟了瞟季明尘,他眼神澄澈,坐于马上向我伸出手。我把手放在他手心里,下一瞬我就坐在他怀里了。
楚飒点了一队亲兵护送我们,他自己去操练驻军了。走之前给了我一沓银票,让我看上什么随便买。我在心里乐呵,昨晚没把他的钱赢光嘛。
我们来到最近的贸易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黑顶建筑,身着楚朝官服的官员进进出出。
季明尘沉默了一下,念出门匾上的字:“驻北总务处。”
我也默然了。陛下最终还是下旨在北漠十八州建衙立府,不知这里还能不能像季明尘讲述中那般繁华自由。
昨晚见到许多金发蓝眼的异域人,今日再见便不那么惊讶了。但很快,我就被琳琅满目的物品惊得合不拢嘴。
有水晶般的透光五彩石,各色奇异的宝石,味道奇特的鼓囊囊荷包,透明的杯子,还有装着不明液体、系着彩色绸带的小瓶子。
我一路都在惊呼,季明尘微笑着对我讲解。
“是琉璃。”
“香料。可以用来烹饪,但我们中原人似乎吃不惯这种味道。”
“那是玻璃。据说西洋人用来做窗户。”
“香水,洒一点能留香很久。买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你香。”
季明尘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不明笑意。
一个时辰后,最初的新奇消散,我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胡商卖的东西多则多矣,但都是死物,没有活物。传闻中的会说话的鸟儿、大狗狗、汗血宝马、蓝眼睛的猫咪,我一只也没有看见。
季明尘显然也发现了。
“应该是总务处那边有什么法令,不许贩卖活物。”
我失落地环顾四周,依然没有见到大狗狗,不开心地说:“为什么。”
却听旁边一位胡商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抱怨:“上个月有个法令,这个月又来个法令。俺们这些人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当臣子的。这批货卖完,就另外找地儿€€!”
我心里空落落的,季明尘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嘴巴都能挂上小油壶了,怎么这么不开心?没事的,以后……”
他顿了顿,说:“以后,我给你买。”
他说的以后,是等他回北鄞后,等他重新拿回北漠十八州以后。他承诺过我,等到那个时候,他会带我走,让我每天只用操心吃什么饭菜。
我重新开心起来,拉着他的手摇晃:“再逛逛。”
意外出现在我想买一块羊脂玉护身符时。
季明尘拉过我,凑在我耳边轻声说:“再叫一声,我就给你买。”
我说:“叫什……”
话没说完,我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叫、叫……
原来他没忘!他还记得!他他他、他怎么能这样!
摊主还在等着收钱。
我羞恼地甩开季明尘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别想!永远别想!仅此一次!”
我生气地转身离开。
走出十来步,他没来追我。我的心重重地提了起来,却又觉得回头找他太没面子。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下一瞬,熟悉的气息从背后接近,季明尘把心形的羊脂玉护身符挂在了我脖子上:“送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早就不生气了,可还得维持面子,便假装底气很足地挺了挺胸,扬起下巴说道:“你怎么老想当我的哥哥啊,你是不想当我的王妃了吗?”
季明尘轻笑道:“哪有。”
我悄悄摸了摸胸口的羊脂玉,这是我打算买来送给他的,希望能护他平安,不再受一点点伤。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出了贸易城。
在驻北总务处门口,我不期然和一道视线对上了,那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幽深又狠厉。我像被一条毒蛇盯上,瞬间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那人已经收回目光,转过身去,只留下一道普通中年胡商的背影。
我抬起头,却见季明尘面沉如水,紧紧地盯着那道背影。我一惊:“你认识他?”
季明尘低声道:“西胡二部首领,扎旗罗。”
我有点迷茫:“西胡……是刚被击退的那个西胡吗?昨晚摆宴,不就是为了庆祝西胡流匪被打退吗?”
“这件事不简单,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必须马上告诉你二哥。”季明尘当机立断带我上马,“当年在丰峡,勾结外邦入侵北漠十八州的西胡首领,就是扎旗罗。”
季明尘骑马飞快,沉声道:“他认识我,刚才肯定认出我来。这些天尽量不要出门,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想到那道毒蛇般的目光,我全身发冷地打了个寒颤。
帅帐里,楚飒听完季明尘的话,面色凝重地问:“你确定没看错?”
季明尘说:“他做了改扮,但脖子上的疤和右腿的微瘸都没变,可以确认是他。”
楚飒皱眉道:“驻北军半个月前刚击溃了一只西胡流匪,按照常理,西胡应该养精蓄锐。但扎旗罗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在北漠,实属怪异。”
“或许是想攻其不备。”季明尘说,“小捷易生骄兵,昨日又大摆宴席,正是人心浮躁之时。总务处又入驻北漠,行商多为不满,易生事端。西胡很可能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杀个回马枪。”
“我了解扎旗罗,此人阴狠狡诈却又小心谨慎,不然西胡不会在丰峡的惨败后,短短几年又恢复了实力。若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扎旗罗此人绝不会以身犯险。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简单。”
楚飒倏地站起身来:“此地只有驻军三千,若是西胡集全族之力来犯,我军远远不是对手……五万大军在内营休整,调兵过来尚需三日。”
楚飒当即叫来传令兵,写下调令,命传令兵迅速前往调兵。他在帐中来回踱步,语带焦躁:“你说得对,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牧民摆宴,朝廷嘉奖,昨日军饷又运到,我军正是松懈之际……要是西胡真这个时候打来了,后果不堪设想。要是真的大军进犯,援军没来之前,怎么打,你有什么想法?”
季明尘看向桌上的地图沙盘,沉吟片刻,询问了几个问题。楚飒一一地详细解答。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可能要发生大事,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帅帐,把空间留给他们。
刚走了两步,一位身着轻甲的士兵过来,恭敬道:“王爷,晚膳已备好,请您先行过去用膳。”
我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走了几步。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停下了脚步。
士兵停下躬身道:“将军和王妃估计还要商讨一阵子,您先用膳,他们的也会一并备下。”
我仔细看了看他,认出他是昨日跟着楚飒来官道接我的亲兵之一。便缓缓松了口气,打消了疑虑,跟着他往远处走去。
我心中想着事情,跟着他走着,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走了很远,已经看不到营帐了。
心中警铃大作,那双鹰隼般的冷眼又浮现在脑海。可我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