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尘说:“是我养得好。你们就别惦记了。”
我偷偷掐了掐他的腰。
楚飒爽朗一笑:“来,喝酒!”
我兴奋地就要跟上去,被季明尘拉回来:“胃还没养好,不能喝酒。”
我咬唇看着他。
季明尘说:“……好吧,只能喝一杯。”
我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巴巴地看着他。
他轻笑出声,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阿翊最知道怎么拿捏我了,是不是?”
我说:“哪有!”
“那喝吧。但是,绝对不能喝醉。”
我纳闷起来,上次他还说他在身边,我想喝多少都可以。怎的现在却特意强调不能喝醉?我拉着他问,他也不说。
美丽的异族姑娘们唱起了歌谣,篝火熊熊燃烧,牧民们为客人斟酒。
我靠在季明尘身边,攥着他的衣角,好奇地听着行商们讲述行走各地的见闻。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一直一直往西,这片土地的尽头有一片海。在海的那头有另一片土地,生活着完全不同的人。
我说:“好想去看看啊。”
季明尘说:“以后带你去。”
我拿起他的手,在脸上蹭了蹭。
楚飒过来和我们玩骰子,照例是输得一个子儿不剩,他手下的营官们陪着他哀嚎。我笑个不停。
这里的一切和我上次来时一模一样,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我没有回去京城,没有经历那场手足相残,没有失去给我泡凉雾山冻茶的大哥。
没有经历过最冷的冬天。
我的心情渐渐失落,垂下了头。季明尘立刻注意到了我的情绪,揉了揉我的脸,温声道:“我在这里。”
他说:“过去已逝,来日可追。”
我握住袖中的袖箭,缓缓舒了一口气。
是啊,千帆过尽,他仍在我身边。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我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第84章
雪团刚被接回宫, 还有些怯怯的。
毛茸茸的一大团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盯着来往的宫人仆役。直到我回去,它才弱弱地叫了一声:“汪。”
我蹲在它面前, 端着肉和骨头唤它。它犹豫了一会儿, 慢慢地从角落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叼起了一块骨头。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我。
真是一只有礼貌的狗狗。我心里软得不行,摸了摸它的大脑袋:“乖,吃吧。”
它吃完了一盘肉, 粉红色的大舌头舔了舔嘴巴,四脚朝天€€€€躺下了!歪着头冲我露出圆滚滚的大肚皮,轻轻叫了一声:“汪!”
我激动地拽着季明尘的袖子:“它、它好可爱呀!”
“嗯。”季明尘轻笑出声, 在我身边蹲下看雪团撒娇,“它很喜欢你。”
我说:“要在床边做一个小榻, 晚上就可以抱着它睡觉。”
季明尘幽幽地看着我:“你要抱着它睡觉?”
我说:“它毛茸茸的, 抱着肯定很暖和……”
说到一半骤然打住, 就见季明尘神情复杂地盯着我。
他说:“我不暖和么?”
我心里顿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你最暖和了,我只和你睡。”
他每晚把我搂得严严实实, 热热的真气和体温把我全身上下烘得无比舒服。自他把我接回来后, 我再也没有被冻醒过。
季明尘满意了,雪团却似乎听懂了我们的话, 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 歪着头舔我的手。
季明尘立刻皱起了眉, 命下人把它带走, 又拉着我起身:“洗手去。”
雪团恋恋不舍地跟着太监走了。
季明尘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洗了好几次。他有洁癖,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没有跟我说过, 是我自己偷偷观察出来的。他的衣服永远干净整洁, 纤尘不染。起居室的桌椅板凳必须要非常干净,不然他宁愿站着也不愿坐。他每天要洗许多次手。
在王府的时候我就偷偷记下来了,暗中吩咐下人要格外注意,每日打扫三次房间。下凡的仙人么,有一点洁癖是正常的,我当然要宠着他。
可有时候他又没有洁癖了。他会喝我喝剩的茶水,和我分吃一碗馄饨,用喂我吃过菜的筷子继续吃饭。
于是我知道了,他只对我没有洁癖。这个发现让我偷偷开心了好久。
季明尘严肃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意识,他说:“不能让它舔你的手,更不能让它舔你的脸,很脏的,你会生病,知道吗?”
我吐了吐舌头,过去蹭他的脸,很乖地说:“我都记下啦。”
不过就是洁癖嘛,这种小事,我要惯着他。
季明尘又说:“也不要用手喂它吃东西,怕它咬着你。”
我应下,问:“还有什么。”
季明尘顿了顿,说:“喜欢它不能超过喜欢我。”
我笑得停不下来,他装作恼怒地捏我的脸,随即把我拦腰抱起,大步走入内殿。
相比雪团一开始的拘谨,猫咪可就落落大方多了。我给猫咪取名叫黑团。黑团一进寝殿就霸占了软榻,慵懒地对着阳光舔毛。后来又霸占了我的吊椅。
几天后雪团就完全熟悉了这里,一点也不拘谨了。白天在草地上撒欢地跑,用大黑鼻子拱我的手心。
晚上我和季明尘依偎在炉边烤火,一猫一狗就趴在一旁。雪团想和黑团玩,可是黑团不理它,它就落寞地汪汪两声,来讨我的安慰。
在集市上见到它时,它是那么胆小又怯生生的,可现在它活泼又开朗。原来狗狗也和人一样,有人爱,便可以无所畏惧,永远天真快乐。
可我很注意,不让雪团和黑团靠近床。要是季明尘发现身上沾了狗毛或者猫毛,估计会受不了。
进入五月,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傍晚时分我们拉手散步,从玫瑰花丛中穿过,季明尘俯身摘下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递到我手里。
我捏着玫瑰花,去看我为他栽的平安树。他种的平安树已经长了半人高,我的却只有小腿高。
我用了十二分的热情来照料平安树,每日亲自浇水,修剪枝叶。比照顾其他花认真无数倍。因为我种的不是树,是我对他的祝愿。我祝愿他余生平安健康,这是我对他唯一的期许。
原本光秃秃的花园,现在满园生机。青草覆满了地面,吊椅周围是各色的花海,蝴蝶蜜蜂赖着不肯走。
季明尘让人做了蜂房,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有甜甜的蜂蜜喝。
有一日我为花苗剪枝时,发现西南角那株最大的花苗,竟然结出了一朵淡紫色的玫瑰。
我从未见过紫色的玫瑰,当即激动得结巴了:“雪……雪团,你看!”
雪团乖巧地蹲在我身边,摇了摇尾巴,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掌心。
我立刻要去告诉季明尘。
一路上春梨都在催我慢些,慢些,可我怎么慢得下来。
还没走到御书房门口,我就开心地嚷道:“明尘,明尘!有一朵紫€€€€”
声音戛然而止,满屋子朝臣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傻站在原地,脸腾地一下红了。
季明尘大步走过来,把我揽在怀里,对屋里的众臣说:“此事明日再商议。”
等人都离开,我低着头捏了捏他的手指:“你们在商议重要的事情吗。”
季明尘不答反问:“阿翊刚才想告诉我什么?”
我说:“花园里,开了一朵紫色的玫瑰。”
季明尘牵着我的手往外走,轻笑起来:“有什么事情能比紫色的玫瑰更重要?”
我的脸全程滚烫。
一起看完紫色的玫瑰,我们在凉亭中烤兔肉,不时分一口给雪团。
雪团乖乖地坐在一边,歪着大脑袋乖巧地看着我们。给它吃它便吃,不给它也不闹。
连季明尘都难得地赞叹了一句:“好狗。”
琉璃杯里是酒味很淡的果酒,是季明尘让御膳房特意给我酿的。香香甜甜,入口是浓郁的野莓和荔枝香。可他也只让我喝两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很怕我喝醉。
我想到在王府时,曾经大半夜想吃兔肉,用小本本威胁御风,御风无奈地上山打兔子。后来他告诉我,他掏了整整八个兔子窝,才找到一只兔子,让我把他从小本本上划掉。
我问季明尘:“御风呢?”
季明尘说:“去前线了,年底会回来。”
想来是跟着我的半年,把他憋坏了,去前线杀人去了。他看起来就是个手痒好动的,不然也不会天天找门口禁卫的麻烦。
我发现,我现在已经能平静地回忆那半年了。
季明尘撕下一条兔腿给我,问:“忘了问你,他没欺负你吧?”
我仔细想了想,除了在雨地里把我砍晕,御风倒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那半年意外的好脾气,还在我心灰意冷之时,给我带来了季明尘的信。
想到八个兔子窝的事情,我忍俊不禁起来,讲给季明尘听。
季明尘笑道:“他人是不错的,武学天赋也很好,就是急躁了些。”
我好奇地说:“你们不像是一般的主仆。”
“他算是我师弟吧。”季明尘不顾我的抗议,端走了盛酒的琉璃碗,“他和我一起在师门学武,后来我组建暗卫营,命他当了首领。”
我想到季明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里黯然了一瞬:“学武很苦吧。”
季明尘含笑看着我:“已经过去了。”
是啊,他的苦过去了,我的苦也过去了。
入夏后,休养了两年的西胡流匪又来犯边,抢劫了一队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