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心也点头。
傅希言知道自己的体质有些特殊,一时也不敢肯定是大夫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郭平近晌午才提着食盒和药回来。
虽然柳木庄正身陷危机,但供应的饭菜很丰盛。郭平与他们一道吃,顺便分享今早刚从门客口中得知的第一手资料:“据说,除了柳木庄,镇上还失踪了两个人。”
傅希言看他边吃边喷口水,立马说:“分餐分餐。”
桌子面积太小,四人分好饭菜€€€€被污染的扁豆由郭平独享,各自蹲到一边。
郭平抹了抹嘴巴,继续说:“两人失踪还比采买的老头早一天,一个地头蛇,一个包打听。”
傅希言随口问:“哪一天?”
郭平说了个日子,傅希言一怔,那不就是……他们来的第二天?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未几,门上出现几个人的剪影,有人敲门:“三位卫士可在?”
隔着门,傅希言没听清,瞪大眼睛站起来:“360卫士?”
门外的人也没听清:“是卫士吗?”
穿越了还要找360卫士,这执念,恐怕也只有€€€€
傅希言放下碗,激动地打开门:“你不会是……周老板吧?”
情急之下,也没想到“天王盖地虎”“北京奥运”之类的暗号,直接问了一句,“你走的时候热搜谁闹分手离婚?”
对方愣了下,目光转向其他三个人,见他们抱着碗,各占一角,蹲着吃饭,又是一愣,抱拳道:“在下姓唐,是本地捕头。”
傅希言一腔热血哇凉:“你刚刚不是找三,三……”
“三位卫士?”
傅希言恢复冷静,扭头要走:“哦。找错了。”
唐捕头疑惑:“三位不是锦衣卫吗?”
傅希言回过神来:“看你这么执着,也是有缘,那我们就是吧。”
唐捕头和其他捕快:“……”
唐捕头干咳一声,提醒下属注意表情控制,对傅希言道:“此次前来,实乃受唐庄主之托,有事相求。唐庄主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请几位卫士赏脸。”
傅希言看着碗里的饭,不想浪费,转念又想到自己还要寄宿一阵,折中道:“行,那我们自带几个菜?”
唐捕头看了眼他碗里的剩菜剩饭,一时无言。
郭平以煎药为由留下了。
傅希言一行人端着碗,跟着唐捕头,方知这柳木庄庭院深深,一重接一重,占地广袤,竟比伯府更阔气。可见€€€€是地价限制了西安未来景区的面积啊!
为免冷场,唐捕头顺势介绍起庄中布置:“这庄子有半座是庄主十几年前新起的。”
傅希言震惊。“急公好义”这么挣钱?!
周忠心心细,问道:“唐捕头与唐庄主相熟?”
其中一名捕快骄傲地说:“唐庄主是我们捕头的堂叔。”
忠心、耿耿供职伯府,不知道一个庄主有啥好骄傲的,但傅希言上辈子是普通人,自然明白普通人与名人沾亲带故的虚荣感,便连声道失敬失敬。
唐捕头果然喜笑颜开。
唐庄主将筵席设在四面环水的凉亭中,仅一桥可通。
周忠心脚步一顿,周耿耿称要“如厕”,唐捕头派捕快作陪,其余人继续过桥。
长桥尽头,角亭玉立。
亭名“无愧”,有对联曰:名利似烟转瞬逝,善慈及民恒远传。
第17章 是谁想太多(中)
唐捕头略微放慢脚步,傅希言知道又是自己的表演时间,似随意又真诚地称赞起柳木庄的善名,道:“人在镐京,便闻义举,到了裴介,方知不虚。”
唐捕头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人未必得善报。诸位在庄中留宿,想必已经听过这几日的传闻了吧。”
傅希言谨慎地说:“略有耳闻,愿闻其详。”
唐捕头便将庄中人口失踪案说了,与郭平转述的不无二致,还补充了人物关系的细节。诸如奶娘与吃喜酒的新郎一家早年发生过龃龉,护卫内部也有竞争云云。
傅希言越听越不安。话说他上次遇到萍水相逢,交浅言深的人€€€€还是三皇子,后来……省略万字血泪。反正现在,他就在这里听唐捕头说“鬼”故事。
这群狗子,看似掏心掏肺,其实想掏他的心他的肺啊!
傅希言吓得连扒了好几口饭。
果然,唐捕头很快按捺不住,旁敲侧击地问起他的来意,并以好人阵营的身份,含蓄地发出协助的请求。
呵呵,这年头以假乱真的悍跳狼多到好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身份了,谁信谁傻。三皇子他拒绝不了,这个必须可以。
傅希言舔掉嘴角的米饭粒,刚准备来个对跳,唐恭来了。
与傅希言想象中穿金戴银的富翁形象相左,只见他头戴纶巾,身着灰袍,面如冠玉,气度从容如山中隐士,且步履稳健,应是习武之人。
唐捕头带头起身相迎,傅希言等人跟着站起,唐恭微笑着摆手:“卫士莅临,蓬荜生辉,请坐,请坐。”
傅希言:“……”班长喊起立,老师喊坐下的既视感。
双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炒热气氛。
唐恭无缝衔接了唐捕头之前的话题,一边问他的来意,一边表示:“如有需要,尽请开口,鄙人不才,幸祖上薄有家财,可供驱使。”
傅希言直言为求医而来。
他到裴介镇后的行动轨迹都是围着医馆转,不怕对方核查。
唐恭面露惊色:“观阁下面色红润,气宇非凡,不知是何症状。鄙人认识不少杏林高手,如有效劳之处,但说无妨。”
傅希言便说已请了府上的大夫。
唐恭疑惑地看向唐捕头,唐捕头说:“梁大夫。”
唐恭一脸恍然,又热情地举荐了其他几位门客,说是要来一场联合会诊,傅希言口中自是感激不尽。
趁着双方关系拉近,唐恭有意无意地套话。
傅希言装出年少单纯的样子,说祖上薄有家财,家里托关系进的锦衣卫,入职不满一个月,还是个新手,顺势婉拒了唐捕头刚才的求助。
唐恭幽幽地叹了口气,很快岔开话题,介绍起桌上美食来,等傅希言放开吃喝,他立马告罪离席,托付唐捕头留下作陪。
等他走远,傅希言感慨:“唐庄主气度非凡,常人所不能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亲自跑来接待自己说些有的没的,这是心大啊,还是自己面子大啊。不过他只说自己是锦衣卫,并未透露伯府,想来也没啥值得对方图谋的。
有一捕快骄傲道:“那是自然,庄主可是天……”
“咳!”唐捕头手肘重重地撞了他一下。
捕快一惊,急忙闭紧了嘴巴。
见傅希言疑惑地看着自己,唐捕头腼腆道:“堂叔年轻时天天在外面跑,见过不少世面,比起我们这群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自是了不起。”
捕快忙点头称是。
唐捕头突然朝桥的方向张望:“那位卫士好像去了许久?”
周忠心说:“他自小肠胃不好,我一会儿带些点心给他。”
几人各怀心思,傅希言扒完自己带来的饭便饱了,唐捕头识趣地结束了这场请宴。待他们过桥回到陆地,周耿耿和先前那捕快正好从茅房的方向出来。
唐捕头一路将他们送回小院,才折返。
*
无愧亭不远,坐落着一间三层高的水阁,内外把守严密,如铜墙铁壁,连苍蝇飞过,都有来无回。
唐捕头进来时,唐恭正凭栏远眺。
唐捕头站在他身后,躬身道:“叔父,他们已经回去了。”
唐恭扭头看过来,疏朗的眉目已不见先前的轻松,郁气笼罩面容,显得极阴沉。
唐捕头似乎习惯了他这面目,继续道:“他们所言与梁先生、客栈伙计一致,应是真的。”
唐恭冷笑道:“满口谎言,那是不入流骗子。真正的高手,必然九分真,一分假,可偏偏就是这一分假,便会要了你的命。”
唐捕头连忙低头认错。
唐恭说:“他们不是与一个养鸽人同时来的吗?还有,那个带他们入府的,一并查了。但凡有一分可能,这人就留不得。”
唐捕头迟疑道:“会否打草惊蛇,惊动了正主?”
唐恭摆手:“裴雄极与六大长老闭关多年,生死未知,留下小儿,羽翼未丰,大权早已旁落。若非如此,那东西怎会落入我的手中?有时候,大张旗鼓来的,未必出于真心,倒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才需提防。”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急促的摇铃声。
唐恭脸色微变,正要上楼,又有仆役通报,有个姓楚的人自称有要事相告,一定要见庄主才说。他头也不回:“想说就说,不说就滚。”
二楼尚处于毛坯状态,只立着几根承重柱。
唐恭径自走到西南角落,将靠墙的柱子慢慢一转,竟露出一条可容一人站立的垂直通道来。通道底部有微弱的光线,目测约有五六丈高。
唐恭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地,疾步朝里走去。
地窖近水,阴凉潮湿,空气还带着粘湿的土腥味,可见是仓促挖掘。
唐恭走到底部,推开一道隐蔽的石门,一阵惨绝人寰般的哀嚎瞬间扑面而来。
石室内放着一个盛满冰块的木桶。一个少女穿着薄纱坐在其中,手死死地抓着木桶边沿,双目赤红地哭喊:“娘,娘……求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受不了了!爹,爹!杀了我啊,杀了我!”
唐夫人跪坐在旁边,涕泪交零,还要打起精神,拿着冰块不停在她身上搓揉。
唐恭伸出手,按在唐小姐的头顶,刚输入真气,就被她疯狂的扭动打断了,唐夫人哭着扑到她身上:“宝云,你忍忍,你再忍忍,你爹来了,他给你治。”
唐宝云疯狂挣扎,露出颈项、手腕等处的灼伤:“没用的,让我死了吧,好难受,死了算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帮帮我,让我死吧……”
她突然直起身,头重重地磕在木桶上。
“宝云!”唐夫人惊呼。
看女儿痛苦的样子,唐恭终究忍不住点了昏穴。
唐夫人哀伤道:“这可如何是好。看她这般样子,我真恨不得打死自己!”
唐恭面色不佳,叹了口气:“我与鄢€€有旧,他收到消息,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