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将鸟丢给他之初,他是错愕的。双方是敌非友,傅希言是脑子坏了才把宠物丢给他的吧?可他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他不是不识货的傻瓜,赤鹏鸟因为杀伤力惊人,价值连城,不管是卖是养他都赚大发了。他当下就决定带着鸟儿偷偷离开。
他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所谓的皇帝口谕就来了,然后全场都乱起来了。那群禁军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好当了禁军,还是当了禁军才脑子不好,竟然把他当做傅希言的同伙对付,怎么说也不肯听,闹得他到现在离大门还有三四丈的距离。
只不过,局势一变再变,裴元瑾连杀两个武王,自己毫发无伤,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如今,就算禁军把门搬到面前,他也不敢再跑了。至少,再看看情况。
而祝守信对傅希言的恨意自不必说,他本以为这次两位武王出马,就算不能全赢,至少也能杀死了他们俩中的一个,谁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桃山兄弟双双阵亡,而傅希言和裴元瑾毫发无伤?
就在一片静默中,傅希言以头抢地,猛然扑倒在匆忙赶来的裴元瑾怀里。
地鉴离体,回到了傅希言额头,紫色的光芒重新亮起,仔细看,却能看出这“两本书”在飞快地翻动着书页。
裴元瑾摸着他的脉搏,发现很平稳,何思羽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他刚才想要动月魂枪,可能被我震伤了。”
何悠悠见裴元瑾眉头微微蹙起,忙跑了过来,道:“我爹在道歉。”
裴元瑾垂眸:“如何医治?”
何思羽道:“我也不知。这杆枪之前都交由南岭掌门保管。”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再还给对方了。
裴元瑾目光扫向南岭掌门。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提着一口气不肯死的南岭掌门不知是生死簿上就写本月今天此时此刻还怎的,刚刚还喘着气,他一看过去,就两腿一蹬挂了。
……
裴元瑾纵然武功盖世,也无法起死回生。
而他不知的是,傅希言人是昏过去了,灵魂却似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是书的世界。曾经大半天才能翻到一本,还是随机抽查的天鉴群书此时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就像一座一望无垠的巨型图书馆。
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许多本书都爱不释手。但他每次手里只能拿一本,拿到第二本时,第一本就会自动回到原来的地方。
书的内容很庞杂,有历史典故,有风景地理,他翻了翻历史,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陌生又熟悉,说法太多,莫衷一是的结果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前世的平行空间,还是天地毁灭后的重生延续,又或者,这些“历史典故”其实只是无聊人士编纂出来的荒唐故事。
不过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在此,既然进到了这里,那他的目标自然还是升级!
不打架不知道自己弱,不挨打不知道自己揍人的欲望如此强烈。
他眼睛飞快地搜寻着,将一本本看不懂的书名拿出来又插回去,好多书的书名太具有误导性,像《太空真经》,谁不以为是星际相关或功法相关呢,打开一看是佛经。
他找到后来,手开始发抖,突然停下来道:“我不找了,放我出去。”
他闭上眼睛,很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图书馆里。
他干脆盘膝而坐,想要运行真气,运行时候发现身体里根本没有经脉,只有一团人形的灵魂€€€€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灵魂。
“这是灵魂出窍?”
他摇摇头。天鉴在他脑海里,他的灵魂就还在身体里。那现在的情况是
,他魂魄进入了大脑?那身体岂不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傅希言越发着急起来,死马当作活马医,嘴巴里乱七八糟地念着:“天鉴天鉴,让我出去,急急如律令!”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放我出去!”
……
“啊,芝麻开门!”
话音刚落,图书馆猛然一变,在原本的书架上面又加高了一层,傅希言站在地上仰望,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巨人国的小人国居民。
不过突然高出的这一截,还是给他带来了灵感。比如原来的图书馆,柜子都是蓝色的,而新加高的一层却是红色。
蓝色是天鉴,红色自然是地鉴了。
他脚轻轻一点,身体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地鉴的藏书没有天鉴那么多,也枯燥了许多,如果非要分类,倒像是……修真入门学。
除了傅希言之前知道的筑基、金丹、元婴等知识外,还有辟谷修炼法门,修真门派介绍等。
门派介绍?
傅希言想着反正也出不去,强自忍住焦急,将这本书打开。这本书极厚,每个门派按照内容多少,占据的页面数也不一样,有的一整面,有的仅仅两三行。
傅希言翻了两页,就没兴趣了,随口说了句:“又没有认识的。”
说完,书突然自动翻到了中间位置。
傅希言扫了一眼,然后“咦”了一声。他刚刚说没有认识的门派,书就给他指了一个出来€€€€无回门。
新兴魔门,因阴险狠毒著称,曾铲平天青山、万毒教、渴血堂……后面是一连串的门派名字。大飞升时期,遭正邪两道联手狙击,门中无一人飞升。
傅希言震惊。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这本书的意思是说,无回门曾经是修真门派?大飞升时期留下来的修真门派,那在最高只有筑基期的现在,还不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不对,要是这样,无回门当年也不会消失匿迹了。
他继续看下去。
大飞升时期末,飞升者略,杀绝无回门,焚毁天下典籍无数,有贤者惜,搜集书魂,为天地收之。
傅希言恍然,原来这就是天地鉴的来源。
而那个飞升者说了杀绝无回门,可能并没有完全杀绝,或是留下了典籍,使得无回门后来又死灰复燃了。
再往下看,却是另外的门派了。
傅希言问:“还有其他我认识的门派吗?”
书直接合拢了。
傅希言想了想:“还有其他关于无回门的消息吗?”
手里的书飞回了书架上,傅希言等了等,没有等到新的书出来,便知道应该是没有了。他问:“有没有适合我的功法,立竿见影的。”
话音刚落,一堆书朝着他冲过来,那速度,那威力,丝毫不比他之前才用的那招“长河”要差。
傅希言脸色一变:“最厉害最快的一本。”
众书悬于半空,似乎在进行无形的比拼,傅希言又加了一句:“还有,练完马上就能离开这里的!”
终于,众书进行了一番你争我夺的推举之后,一本书矜持地落到了他面前。
*
校场的雪还没有积起来,而流出来的血却越来越厚。
裴元瑾依旧抱着傅希言,盘膝坐在地上,赤龙王就在他的手边,看起来很无害的样子,但谁都不敢在忽略它的存在。
站在裴元瑾这边的江湖人士聚拢在周围€€€€云老也在其中,朝廷的人马就在他们对面,中间没有河,双方却分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祝守信已经派人去皇宫请示了,才刚走,大概还有煎熬很久。他脸色很冷,心也很冷。
就在此时€€€€
一个撑着伞的曼妙身影,带着一顶黑色轿子,出现在了校场门口。
第146章 决战和预谋(中)
这场大雪, 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下很久,可是对于站在这场雪中的人而言, 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他们已经茫茫然不知大雪的尽头在何处,也不知今晚还来不来得及回家吃饭。
直到那个撑伞的佳人走入校场€€€€
灵教教主名扬天下,真正见过的, 为数不多,可是当那顶伞微微抬起,零落的雪花从那张美丽绝俗的面容前飘过,被风掀起的衣袂伸出伞外,雪花未及沾湿衣衫,就消散于无形时, 他们便有种预感,南虞近日的纷纷扰扰,似乎就要终结于这场雪落的纷纷扬扬。
“楚河”两岸的江湖人在小范围地骚动着。
祝守信已经快步朝着佳人走去。
天塌下来, 由高个子顶着。当两个高个子没撑住, 死于天塌后,他由衷希望能找到第三个大高个, 如果, 这人不是他未来的女主人就更好了。
他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希望乌玄音能够杀了裴元瑾和傅希言,间接地为自己报仇, 一方面又担心乌玄音会步桃山兄弟的后尘, 变成“桃山妹”, 若是如此, 即便他侥幸离开校场, 气数也到头了。
祝守信向乌玄音行礼,正想汇报此间情形,乌玄音已越过他,走向那一排到被祝守信搬到边上的尸体。
桃山兄弟,南岭掌门……失去血色的脸在冰雪中发青发硬。
她垂下眼睑,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温柔又悲伤,轻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傅希言现在醒着,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发出一声诸葛亮式的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他不在,其余人的吐槽都默默放在心里,场面便十分平静。
祝守信站在她的身后,低声道:“他们都是裴元瑾所杀。”
以武王之身,杀死两位武王巅峰,可见裴元瑾的战斗力。在他这里,武王决战,一死一伤的规律似乎很少实现过。今天差一点点就实现了,却因为地鉴作弊般的介入,又让他全身而退。
祝守信将裴元瑾如何杀死桃山弟,又如何与桃山兄互攻后全身而退的经过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承天之€€。”
似乎有人低声呢喃了那么一句,可细究起来,又不知是何人所言。
只有乌玄音知道,这句话是轿子里的人说的。
她道:“事不过三。”
轿中人便不再说话了。
乌玄音缓缓走到楚河之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裴元瑾怀中傅希言的脸,轻叹道:“我当初就知道,他长得很好看。”
裴元瑾微微抬头,眼神犀利地回望过去。
乌玄音说:“你的战帖我收到了,不过你没写时间地点,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
裴元瑾冷冷地说:“若是桃山兄弟未死,你与他们联手,或有胜算。”
乌玄音反问:“你怎知我此时胜算不大呢?”
裴元瑾看向了那顶黑轿子,以及站在轿子前的僧人。僧人虽然没有头发,但观其面相,能看出老态,应当已知天命。
僧人合掌回礼。
裴元瑾收回目光道:“你们四个一起上?”
乌玄音还没回答,与他行礼的僧人按捺不住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是四个?”
在后面抬轿子的僧人闻言,也走了上来。两个僧人乍一眼相似,是因为衣着,面容却天差地别,前一人是方脸大眼,后一人是圆脸小眼。
裴元瑾似乎懒得回答这么幼稚简单的问题,直到轿中人说:“我也很好奇。难道他们就不能抬一顶空轿子吗?”
他一说话,何思羽立刻看了过来,眼中难掩震惊。以他的境界,竟然直到此时对方开口,才知道轿子里面有人。
裴元瑾道:“你刚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