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无欲无求,莫€€然的“贪得无厌”,反倒更显出他合作的诚意。
此时,月过中空。
月下的人以三魂为誓,誓言说完的刹那,郑佼佼就感觉到冥冥中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绳索锁住了自己。
莫€€然也极爽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遍体阴寒,即便在这寒意微尽的春夜里,依旧能看出微微冒着白气。
郑佼佼接过匣子后,飞快地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来。
莫€€然问:“此间地脉……”
“我早已在光德坊下修建地下沟渠,将永安渠与清明渠连成一处,串起了阵法里所有地脉。”郑佼佼面露微笑,“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正说着,段谦回来了:“是官府巡逻的人。我将他们丢在了路边,一会儿会被发现的。”
郑佼佼意味深长地看着莫€€然:“没关系,很快,这里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第217章 镐京有危险(上)
山石落下的排布仿佛是暗合着“不留活口”的法则, 铺天盖地而来,几乎不留一丝逃生的缝隙。只是地上的“活口们”也不循常理。
万佛印出,佛偈鱼贯而出, 形成一道道字印, 如星星一般照亮被巨石遮掩的天空。赤龙王尾随而至, 一道道赤虹贯穿长空, 洒落的碎石瞬间化作齑粉。
偶有几块落网之鱼,也被飘浮在半空中的烟花刹那挑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局石终于不再从天而降,露出了月光映照的夜空,或许是西去的关系, 此时已经不大亮了, 隐约能看到几点星星。
原本伫立在两边的峭壁已经矮了一大截, 没有了顶天立地的气势。这有两个原因, 一是山都作了滚石, 二是滚石成了灰土, 将他们脚下垫高了些许。
此消彼长, 距离自然就拉近了。
傅希言提着宋磊明的衣领,皮笑肉不笑地问:“接下来还有什么招待?”
宋磊明扯了扯衣领,扯不动,只好臊眉耷眼地说:“没了。这便是第二重阵法了。原本还要做第三重,但时间委实不够了。”说着, 竟然还有些遗憾。
只是傅希言碍着任飞鹰的面子,还给了几分好脸色, 储仙宫的其他人却无此顾忌。戚重当下就黑了脸:“这阵法是你设的?”
宋磊明撇撇嘴没说话, 傅希言巴不得有人给他点教训, 直接将人丢给戚重:“好好问问,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设了阵。再问问镐京阵法要怎么破。”
宋磊明不等他戚重动手就叫起来:“镐京大阵奇之又奇,你们居然想要破了?”
傅希言朝戚重使了个眼色:“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戚重会意地捏住了宋磊明的后颈。
看着宋磊明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提走,傅希言查看余下的人,发现少了一人:“你们谁……见到梅下影了吗?”
鄢€€率先回答:“我一直与景先生在一起。”
景罗微微点了点头。
傅希言一直和裴元瑾在一起。
戚重等人比他们早一天进入,所以……
傅希言抽出烟花刹那架在宋磊明的脖子上:“人呢?”
宋磊明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后,终于认清现状,眼前这群人虽然认得自己,却没有放在眼里,自己继续自矜,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他说:“我不认得你说的人,不过你们来时,有个人没有入阵,而是借着阵法遮掩了行踪,早早地离开了。”
傅希言说:“朝哪儿走的?”
“哪儿来的,便朝哪儿走。”
傅希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裴元瑾,见他也微微皱着眉头,又去看景罗。景罗眉头皱得更深些:“借着阵法是说,他懂得此阵?”
“应是懂的吧。”宋磊明顿了顿,又道,“我布阵时,曾将阵法的运用教给那个长脸,本以为他会留下来,没想到率先走了,只留下一座塔。”
“铁塔在哪?”
宋磊明便带他们去看。
也不太远,就十几丈,藏在茂林中,因为是夜晚,不太真切,若是白天,他们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裴元瑾伸手摸了摸,便道:“假的。”
傅希言也摸了摸,没有问为何是假的。因为……这塔竟是木头做的。他深吸了口气,道:“你再把这张长脸好好的形容一下,到底是有多长。”
宋磊明主动配合,事情便变得简单了,脸有多长,眼有多宽,说还不够,还在傅希言的脸上比划。
景罗听完描述后,看了鄢€€一眼。
鄢€€道:“的确有些像郑师伯。”
傅希言吃惊道:“郑佼佼?”
布下陷阱的主谋不是莫€€然吗?
为何又冒出个郑佼佼?难道说,他们俩已经联手了?如此倒解释了梅下影为何能够借着阵法离开。
“不好!”
这个程度的陷阱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所以,这个阵法不是用来杀他们的,而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镐京。”
*
镐京城门都已经关闭严实,不留一丝缝隙。角楼上,守夜的城门卒正双眼无神地看着城外。在安静的夜里,同样的景色总叫人昏昏欲睡。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正要伸个懒腰,就看到护城河的对岸,一队人正抬着几十个箱子,晃晃悠悠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行来。
这群人看似走得不紧不慢,其实每一步都跨出了两三丈的距离,不过须臾,就已经到了护城河边。
城门卒不敢再耽误,急忙拿起鼓槌,敲鼓示警。
沉静的黑夜终于起了波澜。
站在下面,能看到城门上火把晃动,箭楼的箭矢纷纷瞄准,顷刻间,双方就走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来者何人?”
守将站在城墙上,高声喝问。
那一队人留在护城河对岸,看着黑黢黢的河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下水游过去。但清冷的夜风让领头那人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了,不。
天这么冷,下水太不好受。既然游泳这条路走不通,他便试着光明正大地从桥上走过去,于是真诚地说:“在下沐开森,自长寿山而来,专程送一件东西,东西送到,我们立即就走。”
对守将而言,长寿山沐开森实在陌生。
他抬起手,冷冷地说:“城门已闭,速速退去!若不退去,莫怪我们不客气!”
随着他的动作,箭楼里的箭都蓄势待发。
沐开森摇摇头道:“我约定要今夜送入城中,总不好失信的。”
守将果断地挥手。
箭矢顿如雨下。
沐开森没有动,与他一道来人们倒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都用上了,尚有余力的,便将他也保护在内,一时间兵器们反射着月光余晖,在黑夜里闪闪烁烁。
偌大一场箭雨,竟是连他们衣服上的洞都没有扎出一个。
守将一见是武林高手,头皮有些发麻,一面叫人快马加鞭入城汇报,一面点燃了烽火。
只是烽火刚起,就灭了。
在那烽火台边,站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老头不仅将烽火灭了,还将点烽火的人直接逼到了台阶处,然后轻轻一推,那些人就如滚葫芦一般地滚了下去。
老头单手负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扫把,就那么秋风扫落叶一般,一路从楼上扫到了楼下。
守将亲自带人拦截。
只是他们人太多,而敌人太少,一哄而上,许多人便插不上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战友们不断地飞出来。
守将的武功略强一些,挡了老头两招,却也败得最惨,扫把柄敲中脑袋,便一命呜呼。
老头杀得太快太多,渐渐的,冲锋的便少了。老头顺顺利利地走到城门后边,然后伸脚一揣,门便倒了下去,落在河上,形成一条桥。
沐开森立刻带人冲了进来,一边冲一边喊:“我只是来送东西,不要慌,不要慌!”
守城卒形成一个半圆,将他们围在中央,却没有继续进攻。
沐开森见到老头,立刻行礼道:“参见师父!”
老头看了他一眼:“你弃了破玄要术?”
沐开森干笑道:“徒儿子侄驽钝……”
他还想这样那样地解释一番,谁知道老头不耐烦地摆手:“随你。”
沐开森脸颊抖动了下,露出些微委屈的表情,却不
敢说着,只能招呼着其他人继续抬东西。
刚刚从城墙上往下看,人与箱子都很显瘦显小,如今站在眼前,便发现这些人抬得箱子极大,虽然是两人抬着一个,却能看到箱子极沉,那些人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尘土在足下微微扬起。
他们顺着朱雀门街往前走,待走到道德与开明坊附近,胡誉和岑报恩终于领着消防大队、羽林卫、金吾卫以及城中部分守军赶到了。
密密麻麻的人将各个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胡誉越过众人,走到老头面前,试探道:“莫宗主?”
老头笑了笑,手中的扫把用力地掷出!
扫把横扫千军,胡誉一掌拍在扫把上,却反被扫把打退在地。连建宏帝身边的贴身高手都非一合之敌,可见老头武功之高。
众人不禁胆寒。
这等武功,应该便是莫€€然本人无疑了。
*
“他不是莫€€然。”
王昱穿着龙袍站在延英殿前,看着朱雀门的方向。
他说话的对象是张财发,后者脑袋空空,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摆出一脸渴求解惑的迷茫。
王昱本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径自接下去道:“莫€€然不会用扫把当武器,他这个人,尽管整日戴着面具,可心底始终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一举一动都要风雅,扫把绝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张财发忙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