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敷衍:“知道了。”
林子葵:“你下午进宫去看看陛下。”
萧复鼻音:“不去。”
林子葵苦口婆心:“他身体不适,加上爹娘都不在了,你都不去看他,还有谁会去……”
萧复:“你身体还不适呢,我怎么丢下你?”
林子葵摇头支吾:“我……我没有不适。”
“这里不疼啊?”萧复伸手碰了碰,林子葵就像被烫到一样扭开,这才惊觉,自己身上赤裸,床榻虽然整洁干净,可混淆着两人身上交杂斑驳的气味。
林子葵不能说不疼,但没有他想的那么。
按寻常来想,林子葵以为也就一炷香半,谁知反复的两炷香,萧照凌还不知疲倦。
头回是难忍的,林子葵很不适应在水里,他够不着力,能被萧复轻而易举地抬起来,混淆水温的手指打着旋,林子葵受不住,但全都咬牙忍了。
他忍得久,萧复也忍,忍得慢。
后两次就将小状元捞起来了,细细对待。红烛帐中,林子葵依稀还感觉在水中,自己变成了一艘飘零无依的船,汗水浸湿。朦胧烛光映照在墙上影子,看见时林子葵就立刻赧然别开目光,想将遥远的烛火吹灭了,灭了好,灭了,就看不见了。
然而他没有那么高的武功,气息不足地吹了两声,到嘴边就变成了压抑不住、似哭非哭的鼻音。林子葵意识到自己出了不该出的声,就懊恼地闭紧了嘴唇。萧复俯首亲吻,声音从嘴角溢出来:“这样觉得好么?”
好、好……他不敢说。
浑然忘我的好,短暂的登仙极乐,林子葵不敢哭也不敢喊,是生怕给人听了去,完全是压抑克制过来的,萧复掀起被褥蒙着两个人时,林子葵在被窝里获得一丝堡垒般的安全感,才闷哼出声,萧照凌甚至还强迫他问他,这样好不好,那里呢,问他喜不喜欢。
自己好像说了喜欢……
也说了好,还叫了。
眼下陡然一想起来,林子葵脸上跟火烧似的,就钻进被子里,裹着自己不吭声了。
萧复碰他,他也不动弹:“我再睡半个时辰,你先起吧。”
“你不起,我也不起,子葵,你起来我看看,你被马鞍磨的伤口,还疼着么?”
林子葵回:“没疼,不疼,你别看。”
“昨晚都让我看,现在又不让了啊?”
林子葵“不让了。”
看他裹成那样,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来,实在可笑,萧复半侧着身,托着脸盯着他:“林子葵,你是蜗牛么。”
林子葵声音闷闷的:“是啊。”
“那你将脑袋伸出来,天气这么好,小蜗牛不伸出脑袋来看一眼么?”
“等会儿再看……”他要先冷静冷静。
“肚子不饿?”
林子葵“嗯”了一声道:“过半个时辰再饿……”
“那好吧,肚子要准时饿,我让厨房去做好,你起了就吃。”既然林子葵不动,萧复也就不动了,光是看着他头顶,想出子葵此刻在想些什么,萧复心情就说不出的好,其实这种心情,他时常在面对林子葵时涌起,是很平静的喜乐。
萧照凌不肯进宫去看小皇帝,林子葵也不得勉强。下午,萧复带他逛这新府邸:“这府宅空置了许多年,一直没人跟我做邻居,原先记得是个公主府,那公主并不受宠,分的府也就这般大,听说是召了个探花做驸马。后来公主活到七十岁西去,驸马爷也跟着走了,宅院就荒废了几十年至今。”
林子葵了然:“原来是公主府,难怪那池子修得如此奢靡。”
“这宅子里可不止那一个浴池,况且还称不上奢靡,你进宫看皇帝的汉白玉池,就是个玉石砌的澡堂子。那叫奢靡,但没有咱们这个好,就小小的,容纳两个人,足矣。”
萧复是觉得这宅院位置合适,就给林子葵留着修缮了,种了他喜欢的花树果树,将主院定在了离他定北侯府最近的院墙根下。
后来修缮时,萧复无意间看见,府中还有一株高大繁茂的古桂。
有人说:“八百年前,金陵还远没有这般繁华,清寂道长亲手种下了两株树。七百年前,前朝皇帝在金陵建立皇城,有个小道士将其中一株桂树掘走,移植到了京郊行止观去。那桂花树在行止观受万人跪拜祈愿,如今亭亭如盖,有了神灵。两株树本是同根生,行止观那一株庇佑百姓苍生,眼前这一株,只庇佑宅子的主人,佑他一生自在无虞,平安喜乐。”
【正文完】
第70章 君王侧①
八月初八, 萧复借口小皇帝生病,不去上朝。
八月初九,萧复借口小皇帝病未痊愈, 不去上朝,和小郎君缠绵床榻。
八月初十, 萧复借口……
八月十一……
所谓事不过三,林子葵开始觉得不对了:“怎能三日不朝,这都是第四日了。”
萧复言之凿凿:“小皇帝病了,我也不想啊。”
萧复对权力、对治国、对上朝看文武百官启奏跪拜自己, 压根就没兴趣。先前为了清理舞弊案一事,已许久没有和林子葵同塌而眠,更别提亲热。
如今林子葵有衣锦还乡假,正是空闲之际,等他真衣锦还乡去了, 又要一月不见。
萧复琢磨也没有什么大事,干脆不去上朝了, 先带林子葵逛他这新园子,又遣散下人, 带林子葵去了隔壁定北侯府,于凉亭赏花看雨, 林子葵抚琴作诗, 下棋博弈。
这时, 突然有人来附耳禀报:“千岁, 陛下出宫来探望您了……他一定要出宫,属下等人也拦不住, 现在人到了侯府门外, 正要进来。”
林子葵耳尖地听见了一两句, 倏然停下抚琴的手:“陛下出宫?陛下不是病着的么。”
“许是有什么军机要事吧……”萧复站起身,“我让金樽先送你回去。”
林子葵无法像他们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只能戴着帷帽从正门出,他和萧复这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文武百官一人参一本,就能将自己参死。不光自己,摄政王亦会受到影响。
他深知其利害关系,故这几日只要有人在时,就将这帷帽给戴上。
金樽不懂他为何如此小心:“林公子,就算人看见又如何,侯爷不会,让人乱嚼舌根的。”他只会拔了那些人的舌头。
林子葵摇摇头,轻声道:“有些事是需要隐藏的,无需昭然若揭给旁人看。”
金樽看着他:“可躲藏,你不会不开心么。”
林子葵下意识摇头,而后慢慢回视他一眼:“会,可世间安得双全法?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与爱人相爱,共画河图江山,见证海晏河清,已是双全。再多的,只能等时间长河流逝,逐渐和解,抑或让它破土,逐日见光。”
金樽听不太懂,依旧很疑惑地看着他。
林子葵笑道:“你长大了就懂了。”
两人走着,突然间,隔着不远,林子葵透过薄纱看见了微服私访出宫的小皇帝。他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身后跟着几个宦官,还有三个提着医箱的老头子。小皇帝正蹙眉大步往里走去,不像是生病了。
小皇帝带宦官正常,带太医做什么?林子葵一下猜到了什么,扭头问金樽:“陛下可是来探望你主子的?”
这孩子不会耍心眼,不能说的事,他通常就闭嘴不说,但不会说假话。
结果金樽诚实地点头:“是啊。”
林子葵立刻懂了,一下觉得匪夷,一下又觉气笑了,真是萧照凌做得出来的事!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用小孩生病做借口,赖床不去上朝!
他停下脚步半晌,继而径直朝府门外走去,明日说什么,也要让萧复去上朝了!
萧复既然派人口信去声称自己病了,还一连病了这么多日,那自然得装病到底。卧在病榻上,拉下帐子,等小皇帝进来看他。
萧复咳嗽几声,便感觉宇文煊跪在了床榻前:“皇父,儿臣带了太医来看您来了,您身子觉得如何?”
“还要……再多休息几日,咳咳。”
宇文煊:“让章太医给您把把脉吧?”
萧复继续咳嗽:“近日朝上可有什么大事?”
“台湾有海上战事,不过折子上来时,战事已平,不是什么大事。”
章太医跪下来:“千岁爷,微臣给您把下脉。”
昏黄帐子下,萧复伸出一截手腕给他:“咳,章太医,本王府医诊断了,本王感觉身体不适,要再多休息几日。”
章太医浸淫宫廷数十载,都熬成人精了,一听就懂了,作势把脉沉思:“是,是该休息几日,想来是前些时日操劳政事过度了,千岁爷,微臣给您开些药,你在家好好调养几日?过个……四五日,微臣再来给您请脉?”
萧复应好。
小皇帝看了眼章太医,又望向瞧不清楚面容的皇父:“儿臣留下来陪您吧皇父。”
“不、不必,”萧复一口拒绝,“皇父怕过了病气给你,陛下还是回宫吧。”
说了几句后,交代了一些朝政事,萧复就打发宇文煊走了。
从定北侯府出去,宇文煊低头看着手心的灰尘,心想皇父是不是没有住在定北侯府,自己方才进去,看见他那宅院荒凉,房间还落了灰,不像是住过的模样。
他出宫不住在定北侯府,那便是昌国公府了?
马车载着宇文煊回宫,刚走了一会儿,宇文煊瞥见了崭新的“林府”牌匾。
“停车€€€€林府,是哪个林府?”
马车停下,宦官回答:“回避下的话,这是新科状元林子葵的府宅,摄政王给他批了衣锦还乡假,没想到这府宅这么快就修缮好入住了。”
宇文煊挑起马车帘子,视线来回游移了两次。
新科状元府,就在定北侯府旁边。
宦官:“陛下可要进去看一眼林府?”
宇文煊沉思片刻:“好,派人进去报一声,朕就去看看新科状元。”
封林子葵做太师的旨意还没下,怎么也要等这衣锦还乡假过了再说。林子葵果真是皇父的心腹,竟然连宅院都安排在了身侧。
林子葵听见禀报,立刻出来跪拜,如何也想不到小陛下竟然会来他这里!
“爱卿,爱卿请起,不必跪拜,朕是赶巧路过瞧见了你的新府,下来看一眼。”
“陛下请进€€€€”
站在一旁角落里,跟着惶恐行礼的墨柳,抬眼瞥见了小皇帝的模样,泛起了嘀咕。
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啊……
他抠了抠脑袋,过了会儿,突地想起来了:“啊!”
秦淮船上,那日……和自己分食糕点的四个孩子,其中之一!
墨柳一脸呆滞。
那孩子是皇帝?
林子葵将小皇帝迎入内,宇文煊注意到他这宅院称不上大,但处处精致独到,桌上茶盏都非凡品,但林状元对此似乎一无所知。想来都是皇父的恩赐,他竟如此看重林子葵。
如果宇文煊再大胆些,走进去看,还能看见他家皇父上朝穿的玄黑蟒袍,就那么随意搭在屏风上。
林子葵的心是半悬着的,好在小陛下只是同他探讨国事,接着下了几盘棋,还问他:“朕瞧你这宅院,挨着摄政王的,近日可有拜见过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