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乎和日珥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放松守备,甚至他的营帐附近加派了更多的人手防止霍松声突袭,可霍松声还是来了,没有惊动他们一兵一卒,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和多年前一样,用剑指着他!
只是这一次,霍松声不会再让他逃脱!
回讫的毡帐纯白颜色,“唰”地,一泼热血浸透毡布,汹涌地晕染开来。
乎和日珥猛地一抖。
打斗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乎和日珥顶着牙关,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霍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霍松声手中长剑缓缓朝上,指着乎和日珥的喉骨:“你知道打仗的时候最忌讳什么么。”
乎和日珥青筋一跳,怒视着霍松声没有说话。
霍松声歪了歪头,说道:“废话太多。”
话音刚落,霍松声猛然出手。
乎和日珥也并没有坐以待毙,他的重甲几乎已经穿戴整齐,他一抬手,霍松声一剑劈在他的臂缚上。
回讫在战甲上投入很多金钱,非常抗打不说,若是砸在人身上,骨头都能砸断。
穿好战甲的乎和日珥如同一个人型肉盾,他向霍松声猛扑过去,丝毫不畏惧他手里的武器。
霍松声侧身躲避,一剑斩在乎和日珥的肩膀,剑锋嵌入甲胄,卡了一下。
乎和日珥抓住这个停顿,抓住霍松声的手臂一个背摔,狠狠将他摔在地上,旋即一个肘击,坚硬的战甲眼看就要砸中霍松声的小腹。
说时迟那时快,霍松声原地翻滚一圈跳起。
重甲带来的惯性让乎和日珥一击砸在地上,地面登时被砸出一个土坑。
霍松声趁机转到乎和日珥身后,左臂一环,从后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重甲之下,回讫军人最致命的弱点就在脖子。
乎和日珥呼吸不畅,脸色很快涨红,为了摆脱束缚,他压着霍松声后退。后面是一张长桌,他将霍松声顶在桌上,连续两个肘击打在霍松声侧腰,逼迫他松开手。
霍松声紧抓不放,并且继续施力,想要将乎和日珥活活绞死。
乎和日珥身型过于强壮魁梧,又穿戴着战甲,整个人压在霍松声身上巨石一般,叫他无法喘息。
霍松声速战速决,伸手拨掉乎和日珥的头盔,用力砸在他头上。
沉重的头盔就像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乎和日珥满脸是血,拼尽全力从霍松声手中挣脱出去!
他逮住霍松声的手,狠撞在桌角。
霍松声吃痛松手,头盔掉落在地。
乎和日珥嘴里骂着回讫方言,一拳砸在霍松声嘴角。
霍松声口中淌出血沫,啐了一口,不知何时从桌上顺了几只毛笔,还把笔头给撅了,成了几根木签子。
就在乎和日珥第二拳砸过来的时候,毛笔参差不齐的头部猛地扎进他毫无遮挡的手掌。
乎和日珥大叫一声,按着血流如注的手跪倒在地。
霍松声抬起腿,自上而下一脚重踏在乎和日珥的头顶!
乎和日珥面容扭曲,痛苦倒地。
霍松声拾起掉在地上的剑,双手握住剑柄,朝下狠地一刺!
就在这时,乎和日珥抓了把地上尘土,朝霍松声脸上一扬。
霍松声侧头避开,就这一下,乎和日珥拔出手上毛笔,怒吼一声,浸血湿滑的毛笔直直插进霍松声的肩膀。
霍松声呼吸一滞,反手拧住乎和日珥的手臂,向后一转,猛力折断了他的手骨!随后在乎和日珥的惨叫声中,一脚踩在他的后心,膝盖顶着人压在地上,迅速抽出肩上的毛笔,以不容抵抗之势贯穿了乎和日珥的后颈!
乎和日珥口吐鲜血,在霍松声的压迫下本能地抽搐几下,彻底没了生息。
霍松声等他彻底不动了才撤回腿,捂着肩膀躺在地上,沉重地呼吸。
拜月部落被弥漫的血腥味覆着着,味道飘进毡帐里。
霍松声皱着眉,湿滑的手掌连剑都握不住,抬眼一看,是手已经被血浸湿了。
他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撑着剑站了起来。
拜月部落的首领已死,骁骑营一把火烧掉了部落粮仓,霍松声坐在稻谷壳堆起的小山上,安静等待着回讫援兵的到来。
援兵来得不算慢,但随着拜月部落的陨落,回讫掌握的主动权已经完全丧失。
回讫纳什部的首领年过六旬,带兵赶到时营地里血流成河。纳什部是回讫资历最老的一支部族,也是除皇室外,说话最有分量的一支。
霍松声冷眼看着他,说道:“谈谈吧,我手里有你们想要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讫有十多个部落,这些部落的首领就像皇宫里的大臣,各司其职,负责这个国家的各种事务。其中,纳什部和鲁巴部资历最老,这两个部落的成员多少和皇室沾点边,部落中老人也多,回讫最德高望重的大祭司白玫就是出自纳什部。
霍松声杀死了乎和日珥,等于说摧毁了回讫军方的核心人物,回讫本就视他为眼中钉,如今霍松声公然出现在此,见了人不躲不避,连反抗都没有,像是吃准了回讫不敢拿他怎么样,这嚣张气焰着实让人恼怒。
回讫接连吃了两场败仗,对大历更加恨之入骨,恨不能将霍松声大卸八块,纳什部现任首领拜贺完全无视霍松声的话,当即下令将他拖下去五马分尸。
回讫的士兵个个体格健硕,他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谁都不想错过能杀死霍松声的机会。
骁骑营的将士们举兵在前,眼看两军又要打起来。
霍松声从稻谷堆上滑下来,手中锦囊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他搔了搔耳朵,觉得吵闹,皱着眉说:“安静点,吵得我头疼。”
回讫听了这话更加愤怒,刀背晃着日头,闪在眼睛上极不舒服。
“老头子。”霍松声往拜贺的方向走,毫不畏惧迎着刀锋,“杀了我,你们回讫王室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拜贺之前都没细听霍松声的话,现在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回讫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拜贺抬手示意他们先别动,翻着眼睛钉死在霍松声身上:“阴险的大历人,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霍松声转悠着锦囊的绳子:“听说回讫看重血脉传承,非正统皇室出身会带来诅咒,那齐死了,皇室后继无人,你们就不怕天神降罚,灭你族人吗?”
血脉断绝是回讫每个人心中不可言说的痛,天神的诅咒如同高悬在头顶的乌云,每时每刻压的人喘不过气。
拜贺被戳中痛处,抽出挂在腰上的弯月刀,直抵霍松声脖子上:“你不如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哦。”霍松声长睫垂下,扫了眼锋利的刀尖,忽然舔着嘴唇轻笑一声,“杀了我,快杀死我。我死了,你们回讫王室仅剩的那一根独苗的下落,就再也没人知晓了。天神的诅咒很快就要降临到回讫每一个人身上,我们阴曹地府里相见,再好好清算新仇旧恨。”
霍松声能说回语,但用的不如母语灵活,遣词造句简单直白,让对方听懂就行。
拜贺显然是听懂了,他的刀锋迟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架上来:“大历的将军也不过如此,为了保命,这种无稽之谈也说的出口。还是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种鬼话也会相信?!”
霍松声抬起手,锦囊悬在他修长的中指上,半空中不慌不忙地晃:“十年前,回讫大军过境,在我国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些糊涂烂账如果真要掰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谁又知道一定没有那条漏网之鱼呢。”
拜贺微眯起眼睛,伸手要去截霍松声手中的锦囊。
霍松声把手一收,手背抵住刀口不容抗拒地推开了:“你没资格跟我谈,我要见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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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讫的大祭司是除了那齐以外,回讫地位最高的存在。
当初那齐一脉断绝,从旁系选出那齐律继任王位一事,回讫族内争论许久,最后纳什部请出在神山祭坛内清修的大祭司,由大祭司拍板才决定下来。
回讫境内有一座神山,叫做天苍,据说回讫的祖先就是在天苍山上降世,所以这座山也是他们的母神山。天苍山下有一处祭坛,祭坛环绕着鲜红符咒,终日燃点香火,回讫的大祭司白玫便住在这里。
白玫是回讫第一美人,爱穿白色纱裙,腰间佩着一圈黑色铜铃,走起路来总发出响声,常被回讫人当作仙乐。
霍松声到达天苍山时已经日落西山。
他独自乘一匹马,四周没有一个守卫,左右都是回讫士兵,名副其实的被看管,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目不斜视,只当这些人并不存在。
天苍山大抵是受香火熏染久了,离远远的就闻到浓厚香气。
霍松声脸色隐约有些发白,下马时动作有些迟缓。
拜贺离他最近,偏头看了一眼。
霍松声松开缰绳,步伐稳健的朝前走去。
祭坛空旷无声,泛着阴冷气息,黑灰色布条从顶上垂下,随风摆动。
霍松声走到门口停下,胳膊一抱等着人来给他开门,简直把少爷作风发挥到极致,一点也不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门开了,拜贺先进去。
回讫人十分敬重大祭司,在门厅处便跪了下来,口中念了一串霍松声听不懂的话。
不多时,内里传来温柔女声。
拜贺起身,右手搭在左肩上,躬身进门。
白玫样貌非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她高坐在祭坛之上,身周一圈点着半指宽的白色蜡烛。人进来了,白玫睁开闭合的双眼,她肤色白皙,瞳孔是浅金色,看过来时显得十分妖艳。
霍松声跟她对视,并不认为回讫这位大祭司有她外表看上去这么年轻。
拜贺走上前,跪地与大祭司耳语几句,然后便退行至一旁。
白玫抬起手,说的一口流利中原话:“霍将军,你的诚意呢。”
霍松声从胸前拿出锦囊,捏了捏,举手一抛正落入白玫掌心。
白玫掂量一下,纤细手指缓缓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祭坛内除了白玫附近,几乎没有光源。
白玫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拜贺好奇地伸长脑袋,看见白纸上的豹头图样后周身大震:“这是……”
白玫轻“嘘”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旋即微笑看向霍松声:“我能问问,那孩子的母亲是谁吗?”
白玫直接问的母亲,表明她相信霍松声所言非虚。霍松声既然敢带着东西过来找她,那就是做好了把人交给回讫的准备,图纸可以造假,但人造不了假。
霍松声欣赏白玫的聪明,跟这样的人说话不用费劲:“足以当的起回讫国母的人,大历朝昭月公主,赵安邈。”
白玫脸上流露出几分惊讶,大约是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也是和亲公主。”
“不错。”霍松声点点头。
白玫将图纸折好,仔细收入锦囊中:“将军好计谋,折断了回讫的左膀右臂,为那孩子扫清道路,费心了。”
“还行。”霍松声轻描淡写,“毕竟身上还流了一半大历的血。”
“将军的条件呢。”白玫抬高眼睛,“怎样才肯将人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