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行 第149章

林霰气息不稳,胸膛起伏得十分剧烈。俩人贴得极近,能将霍松声眼睛里压不住的欲望看得清清楚楚。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来吗?”

霍松声啄吻着林霰的下颌,含糊说:“不凭本事说话了?”

林霰还算镇定:“我觉得你忍不住了。”

霍松声叹了口气,掐着林霰的腰把他从身上请下去,然后抱着他,头靠在他肩窝里:“我缓缓。”

林霰手虚虚搭在霍松声背上,说点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府里太安静了,明日叫符尘和符尧过来住吧。等什么时候回长陵,把七福也接过来,若是霍伯伯霍伯母愿意,也一起过来。”

“我爹娘岁数大了,估计不想折腾。”霍松声声音闷闷的,“或者我们在漠北住一阵,等你住腻了,就去南林再住一阵。”

“也行。”林霰说。

霍松声缓了半天才平静,从林霰身上抬起头:“确实不能整日和你腻在房里,有点伤我的身。”

林霰张了张嘴,想说要不你就来吧,不要紧。

还没开口,霍松声突然套起鞋子,把林霰也拉起来。

林霰一头雾水:“做什么去?”

“有个地方忘了带你去。”

初夏夜风微热,霍松声扣着林霰的手一路穿过草木稀疏的院子。

林霰熟知王府地形,已经知道霍松声要带他去哪里了。

后院紧邻着一间祠堂,也是一早便准备过,祠堂中有长明灯,有香火,架子上有三块牌位。

从前世人想要祭拜靖北军和戚氏父子总要偷偷摸摸,即便立碑也不敢写下他们的名字。

当年戚氏父子战死,尸骨无人收殓,和无数靖北军的尸身一道,草草就掩埋了,已经无法找到他们埋骨的地方。戚时靖的头颅被割下,连同林雪吟一起曝尸城墙,霍城跟回讫打了一仗抢回他们,偷偷安葬在溯望原上。

现在不同了,人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提起当年惨剧,不用再担心触了谁的眉头,会不会因此获罪。

前些日子,霍松声带林霰去祭拜父母,林霰亲手为戚时靖和林雪吟立了一座写上挽联的碑。只是大哥,终究是找不到了。

霍松声点亮祠堂,将香炉点上。

飘渺白雾腾然而升,霍松声将那则告示交还给林霰,说道:“庭霜,这么好的消息,你不快点告诉戚伯伯和林姨?”

林霰望着牌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绸布。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着香炉里微弱的火苗,将布点燃。

随着缭绕的烟雾充盈一室,林霰被熏到酸疼的眼睛缓缓合上。

自从收到消息便震颤的情绪赫然溃堤,林霰“噗通”跪在地上,含泪说道:“爹,娘,大哥,你们清白了。”

霍松声缓缓走了出去,关上祠堂的门。

庭霜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应当有很多话想和家人说。

霍松声安静坐在门外的台阶下,漠北天空辽阔,月亮便显得很近,也比别处亮。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林霰来到霍松声身旁。

霍松声坐在那里,张开双手:“来,我抱抱。”

林霰俯下身,被霍松声抱了个满怀。

他眼睛还很红,哭得鼻子不通,很奇怪的是,哪怕林霰病成那样躺在床上,霍松声觉得他脆弱,但没有觉得他可怜,一个一直挣扎在死亡线上努力想活下去的人,只会让人觉得他很坚强。反而是现在,林霰梨花带雨地看过来,霍松声觉得他好可怜。

“小可怜。”霍松声摸摸林霰的眼睛,“和戚伯伯说什么了?”

林霰退开一点,坐下来:“说说这些年,也说说以后。”

霍松声诧异地看向他。

林霰说:“我跟我爹娘还有大哥,说了我们的事。”

哪怕戚时靖和林雪吟已经故去多年,霍松声听了这话还是“啊”了声。他揪了下耳朵,那是霍松声害臊时的小动作。

“你说……什么啊?”

别是什么爱不爱的,酸掉人大牙。

林霰牵了一下霍松声的手:“也没什么,就是说我们定下了。”

霍松声故作镇定,端的一副大将军气势:“什么叫定下了?”

“定过亲,见过父母,两情相悦,后半生都不分开的意思。”

“靠。”霍松声脸一热,大将军的气势仅维持眨眼功夫,“谁跟你定过亲啊!”

“娃娃亲也是亲么。”林霰勾了下霍松声的手心,“再说,你又不吃亏,当初都以为我是女孩儿。”

有些话两个人的时候随便玩笑随便说,当着父母的面说起来就不行。

霍松声搓了搓脸。

林霰稀奇地看着他:“你脸皮这么厚也会害羞?”

“那要看跟谁。”霍松声说,“跟你我当然用不着害羞啊。”

“哦。”林霰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那你认不认啊。”

认什么,认亲还是认情?那不早八百年就认了,还认得死死的,爬都爬不出来。

霍松声忍着牙疼:“认认认,你快别说了。”

“说得好像你不情愿。”林霰抽回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跟我爹娘说说去。”

“哎!”霍松声拉住他,“谁不请愿?有这人吗?话都说了可不带往回收的,你打架不讲武德就算了,讲话不能也这样。”

林霰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

霍松声手一伸把林霰抱过来。

月色当空。

霍松声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多想,你快饶了我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文完

在朝廷为戚家平反的一个月之后,长陵传来讣告,当朝皇帝赵渊在广垣宫病逝。

大历进入了为期四十九天的国丧期。

国丧期内全国不许奏乐,不准屠宰,禁止民间嫁娶。寺庙道观日日鸣钟,敲满三万次为皇帝送行。

国丧期满后,晏清王赵冉正式即位,改国号为“昭”,意在昭辉拂世,清正公义。

值得一提的是,国丧期间,刚刚接任回讫王位的赵时€€,以回讫皇室的名义向长陵发去悼词。国丧期甫一结束,赵时€€即刻联系昭国新帝,商讨两国商贸往来。

回讫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如果不向昭国侵略,仅靠他们自己很难维持全国百姓的生存。

恰巧林霰就在溯望原,赵冉一封信写给林霰,让他负责和回讫交涉。

边境的稳定仅仅只靠一个拥有皇室血脉的赵时€€还远远不够,昭国要想长久的稳定,首先要打消的是回讫侵略的野心,最直接的就是给他们足以生存的资源。但资源不能白给,那无异于给昭国养了一只寄生虫,首先是资源置换,昭国可以吃点亏,通过贸易往来,带动回讫的经济。等到回讫国内稳定下来,再开放一条口子,适当允许回人进入昭国。

人口的流动所带来的经济利益无可估量,可两国毕竟有仇恨横在那里,这一举措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漠北境内不稳。这时就需要律法的约束,一套完备的政策要提前制定,不单要考虑到漠北百姓,也要顾及到回人。

如果情况好的话,二十年内,昭国和回讫不再有战争,两国百姓亦可在和平环境下互相往来。赵时€€的存在是一柄双刃剑,如果能用好,回讫归顺大历,彻底被大历同化就是百年之事。

霍松声靠在桌前,手中是林霰写了半个多月的案稿,厚厚一沓,耗费诸多心力。

“休息一会吧。”霍松声把案稿放回去。

林霰搁下笔,按住手腕甩了一下。

“手疼吗?”霍松声跑去他身边,没正样地坐上桌,握起林霰的手腕捏了捏。

林霰摇摇头:“不疼,就是有点酸。”

霍松声热乎乎的手掌贴着他手腕,叹气说:“两国来往是长久之计,哪有你这样的,现在就要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大的框架要先搭好,这样才能适时做调整。”林霰说,“诸如我们想往哪个方向推进,日后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实现怎样的结果,若是没个目标在前面牵头,很容易跑偏。”

霍松声不是不懂这些,就是心疼林霰辛苦,而且费脑子。

外面阳光正好,林霰在房里坐大半天了,他拉人起来:“那也不能总在桌前坐着,眼睛都要看坏了,走,去院子里转转。你上个月种的花,我刚刚去看的时候发现它发芽了。”

漠北已经进入夏天,林霰体寒,大热天还将领口扎得严严实实,不过太阳下站一会儿便觉出热了,他松了松领口,被霍松声拉得弯下腰。

“看,长小苗了。”

花种是晚上散步时在集市上买的,没问是什么品种,买了好几包。

院子里头有一块地,从前林雪吟爱在这里种花,围栏圈起来,林霰记得当时还有许多藤系植物,能顺着围栏爬一周,非常好看。

霍松声把杂草都清掉了,那时候在都津没白读养花大全,还知道培土。种子是林霰撒进去的,日常浇水施肥都是霍松声在做,他每天要去溯望原,但无论多晚都会回来,惦记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皇天不负有心人,才一个月呢,都发芽了。

霍松声挺开心。

见他喜上眉梢,林霰也不禁心情愉悦。

符尧早就说了,林霰的病不能忧思过重,情绪是发作的开关,霍松声是个会哄人开心的,林霰成日在他身边被感染着,脸上笑容眼见着变多了。

“嗯,发芽了。”林霰蹲下来,冷白的指尖轻触嫩芽,由衷地说,“真好。”

霍松声捡起放在一边的小铲子,撸起袖子给花草松土:“庭霜,其实看了你的案稿之后,我有一个想法。”

林霰把肥料递给霍松声:“说来听听。”

“起初我是想着西海的航道年底就要通航,回讫那一段干脆一起挖了算了,将来建海事司,海上诸国贸易往来,也带回讫分一杯羹。后来还是觉得不妥,时€€毕竟还小,打通回讫的航运线有风险,若是回讫有不臣之心,能在这条航线上做太多事了,所以我想过几年再说。”

“你考虑得对,时€€在回讫羽翼未丰,航线一旦打通,若回讫勾结海上岛国重起歹心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有西海的例子在前,回讫如果不能彻底臣服,这条线还是先不动为妙。”

霍松声点点头:“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林霰问:“什么?”

霍松声停下手中动作,凑近林霰耳边,压低声音说:“溯望原下的火油湖。”

林霰警觉地抬起眼,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他把霍松声手里的铲子拿走放到一边,拉他起来:“回房间说。”

漠北火油湖的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一半还都已经死了。饶是赵渊昏聩,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守口如瓶,没敢动一点心思。

这个火油湖事关重大,它背后的利益无可估量,就连林霰也不敢轻易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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