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12章

林榭不慌不忙地接了枕头,笑着揶揄:“哑巴的嘴,除了烫一些,也并不比旁人的好尝,你这样笨,又不漂亮,要拿什么来牵住我?”

在沈却眼里,这人就是个疯子,他梁上偷窥,撞破他的隐秘,又借此来讹诈、欺辱他,他恨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想要去牵住他?

真是痴心妄想。

“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大概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林榭俯下上半身,鬓角散下的发轻轻垂在沈却脸颊上,他便伸出拇指,轻柔地替他拨开,“那我又何必替你保守秘密呢?”

沈却的心一颤,微卷的睫毛轻轻地抖。

他挣出一双手,刚要说话,却被林榭牢牢按住了:“你想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

他猜中了,沈却被他的目光逼得无处可逃,只能被迫点头。

“我要你乖,听话,”林榭又笑了,他很爱笑,可眉眼的是弯的,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只有几分冷冷的嘲弄,“然后取悦我。”

沈却听懂了,眼前这人大抵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含冤莫白的玩物,比坊中的戏子小唱还要低贱,他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被觊觎的,只有这一身异于常人的残缺……

这一副身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这变态怎么还会……

沈却不置可否,心里百感交集,有那么一瞬间,他恨死了眼前这人,恨他高高在上的嘲弄,恨他那颗肮脏变态的心。

他也恨懦弱多情的自己,这样卑贱的身子,还敢去爱那遥不可及的一个人。

他甚至恨他那早逝的娘,恨那日阿娘为何不分给他一袋砒霜,为何要留他这残缺不全的人在世上苟延残喘。

就在此时,他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而后门外响起了沈向之的声音:“阿却?”

里头没回应,沈向之便直接伸手去推,可他推了又推,那屋门却依旧纹丝不动,很明显,里头上了门栓,说明沈却应该已经醒来了。

“沈却,”沈向之接着敲门,“睡下了么?”

下一刻,沈向之听见了从里头传来了两声硬物敲击木板的声响,往日里沈却若是睡下了,来不及立刻来应门,便会借此先做回应。

他候了候,片刻后那木门“吱呀”一声,门后是披了一件长袄的沈却。

“身上还发热吗?”沈向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沈却轻咳两声,缓缓比划:“已好些了。”

沈向之从茶案边上绕过,而后径直走向侧墙的一扇窗边,不动声色地往外头探了探,而后又伸手关上了窗:“外头风雪急,你身子还虚,怎么把窗子敞的这样开?”

沈却心跳如鼓,方才林榭是从侧窗出去的,也不知他情急之下,还记不记得抹去雪上脚印。

他不常撒谎,头微微低着:“方才睡醒,觉着屋里头闷得慌,便开了窗透透气。”

沈向之没说什么,只是重新折回到茶案边上,案上沈却给林榭倒的那杯水还摆在那里,他掀袍坐下,目光又落在了床榻上。

那只虎形瓷枕头被随手搁在床边,榻上的被褥也乱糟糟的。

他是看着沈却长大的,这孩子从来是个爱整洁的人,就算是在病中,也不该把摆在睡榻上的东西弄得一团乱。

这不像他。

沈却似乎也觉察到了,故意坐在床边上,将那只虎瓷枕往身后挡。

他正悄悄地想把那乱糟糟的被褥扯平,忽然沈向之又开了口,沈却心里有鬼,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还有旁人来看过你?”

沈却摇摇头,很心虚地胡诌:“方才害了场魇梦,踢乱了床榻,正要起身理一理,您就来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害了场噩梦,以至于到现在脸色都不大好看。

沈向之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只素笺,递给沈却:“沈落临走时要我交与你的。”

沈却接过去,只见那信笺上一字未书,只画有几副灵动的小画,画的是手语,画上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的,沈却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沈落给他留了一句话,说的是:请君勿念。

这府上许多人都知道他不识字,可只有沈落体恤他不识字。

“师兄几时走的?”沈却问。

沈向之:“廿九日冬至,天没亮就走了。”

沈却顿了顿,忽而又想起那日在万佛寺求的平安符,他先是下意识往腰间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目光往四下里寻了寻,才发现他那日所着的衣物都被浣洗干净了,方方正正地被叠放在床尾。

里头只那只香囊没被洗过,不知什么时候浸了血,连他藏在里头的另一只平安符也沾染了一点血污。

他有些心疼地将那只平安符挂在了床头,与那串佛珠摆在一起,这只符是他替殿下求来的,只可惜沾了血,总归不吉利。

另一只平安符想是已被沈落拿去了,从牢狱中回来的那天夜里,他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了,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了沈落的脸。

他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用沾着血的手颤颤地去解腰间的香囊。

见他从里头取出了一张平安符,沈落眼泪直接就飙了出来,旁侧帮手的同僚看傻了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做什么?”

“你懂个屁,”沈落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道,“这是我亲弟!”

沈向之看着他仔细摆弄着床头悬挂着的东西,缓声开口道:“虽然那缪宗平同他的家仆一口咬死了你是刺客,还推出来几个和尚做人证,但寺庙内明眼人不少,且他手上那些人证,狱卒不过几板子下去就翻了供。”

“这事闹到了圣人跟前,陛下也知他是迁怒于你,便要他向殿下赔了礼道了歉,算是私了了。”

他没说的是,那几个作伪证的和尚无论年岁几何,全让谢时观给生生绞了舌头,至于缪宗平带着的那十数个家奴,也全在牢狱里滚了一遭,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都落了残疾。

“那缪宗平倒也知道柿子捡软的捏,若那日抓的是殿下旁的亲卫,他擅用私刑,怎么也算是重罪。”

可他捉的却是沈却,他是买回来的奴,男仆女婢律比畜产,就算再怎么给缪宗平扣帽子,也不过能告他个强盗罪。

沈却又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只是伤重,小皇帝那里稍一权衡,总不好为个低贱的奴,真罚了他亲舅舅,因此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这个结果在沈却意料之中,他倒并不觉得委屈,殿下没有为他的事所牵累,对他来说就算是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收藏,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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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冬末,内府。

漆红大门顶上高悬着一方匾额,雁王的寝宫不称殿,只题了三个草字:“今朝醉”。

沈却穿过一道长长的廊檐水榭,又入绿梅园,沾了一身的梅花香,而后才拐进了深处的一方院落,这院落之中下设地龙,地上不见雪,消融的雪水顺着铺陈的水道落入一汪水塘。

水塘内养着几尾金色锦鲤,大概是天冷了,那几尾鱼都爱动不动的,懒懒地摆着透金的尾鳍。

时辰还早,于是沈却便蹲在水塘边上,用手指拨弄水面,点出涟漪,呆呆地看了会儿鱼,而后才又拐入偏厅。

偏厅廊檐下立着两个新罗婢,雪色一般漂亮,见他到了,那两个婢子微微俯首,唤他一声:“沈大人。”

沈却正要往里去,其中一个婢子却拦住他:“还请大人在此候一候,王爷现下正在会客。”

沈却稍一愣,脚下也止了步。

谢时观体恤他大病初愈,朝会时没让他随行,而后又留在宫中用了午膳,回府的时候时辰已近了黄昏。

这会儿实在不算是会客的好时候,一会儿客人恐怕还要留在王府中用晚膳,思及此处,他便同那婢子道:“让膳房预备晚膳了没有?”

其中一个稍高些的新罗婢极聪慧,跟在王爷身边几年,竟也无师自通地懂了大半手语。

她摇摇头:“殿下今夜不在府中用膳,且此人是府中僚客,膳房自是备着餐食的。”

沈却便站在殿外廊檐下候着,今日是难得的晴天,天上云卷云舒,隐约可见几分霞光。

而那两个小婢子则黏在一处窃窃私语的,时不时轻笑几声,沈却眼里有几分艳羡之意,若是沈落在这里,定能很快与她们打成一片,可他不行。

他那么平凡,又那么笨。

谁知方才与他说话的那小婢子却忽然转过头来,悄声同他说:“沈大人,芫华方才说您的眼睛很漂亮。”

沈却没料到她会忽然和自己搭话,先是吓一跳,而后便慌了神,连手也无处放了。

另一位婢子红着脸,推搡着她的肩,羞赧地低声埋怨:“我哪有这样说,分明是你信口胡说,你这样……我再不理你了!”

芫华顿了顿,偏着半张脸,转而又开始揭同伴的底:“你上回还说,若沈大人不是个哑巴就好了……”

另一个婢子连忙捂住她的嘴:“沈大人莫怪,私下里胡乱说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沈却摇摇头,可却很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柃儿……柃儿也这样夸过他的眼睛,虽然他待柃儿并无男女之情,但为着这一句夸奖,他也曾暗自雀跃过好久。

他总以为自己庸庸碌碌,丝毫不起眼,该是那路边的一方石子,是河滩里的一粒沙,可竟然还有人能寻到他身上的一点特别之处。

与此同时,忽听那殿门一声轻响,从里头出来一个着朱红袍衫的年轻男子,朱红色鲜亮,于是便衬着这人愈发得白。

出来时他有些衣冠不整的,还在低头理腰带,脚下一个不仔细,便撞到了沈却身上。

他连忙抬头,白透的脸上竟还揉了一层胭脂,忙声道:“失敬……”

可在看清楚沈却的脸后,他的脸色立即冷了冷,鄙夷地在他身上扫视一眼,而后冷笑一声:“是你?”

沈却同他有仇,准确来说,只是这人单方面地记恨沈却。

三年前,秋日里。

这日恰逢王爷休沐,沈却一早便在他近旁伺候,还是近黄昏的时辰,谢时观遣他去接暂住驿管的探花郎俞空青。

这位探花郎无疑生了副好皮相,又是当朝满太傅旧时的学生,杏园宴上叫谢时观偶然见了,便发帖邀他进府,说要与他论诗品茶,不过说好听点是“邀请”,可实际上与架着那人入府也不差了。

谢时观先晾了他几个时辰,而后才忽然想起自己邀了这么个人,不慌不急地去见了他一面,接着便直白开口,要他做自己的床伴。

可那昔日的新科探花郎年轻气盛,闻言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指着王爷的鼻子就骂上了。

谢时观坐在上首上托腮听完了,不怒反笑,叹挽道:“口才倒是不错,文章却写的极烂,若非念在你是满太傅门生,恐污了圣人名声,只你这点文墨政见,考到八十岁恐怕也是名落孙山。”

探花郎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不等他再开口,站在他身后的沈落便一脚踹在他膝窝上,探花郎的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重重跪到在地。

“沈却,你手最稳,”上首的王爷轻描淡写道,“替本王把探花郎的嘴缝上吧。”

沈却颔首。

两旁的侍卫立即上前按住探花郎的肩膀,而沈却稍稍俯下身,在探花郎不可置信的叫喊声中穿针、引线。

“你怎么敢?”探花郎喊,“我是新科探花郎,是陛下钦点的……啊!”

沈却木着脸,并不因他的惨态而手软。

这样的事他做过不止一遍了,从前他还会怕,还会做噩梦,但如今却已经习惯了。

他猜大概是上天早知他今世罪孽,因此便先一步夺去了他的口舌,令他不能言语,又赐罪于他一副残缺肮脏的身子。

“好难看,”谢时观皱了皱眉,起身路过他,目光却落在了沈却身上,“处理干净,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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