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16章

谢时观惯常是笑着的,心情好的时候笑,心情不好时也笑,总叫人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玩笑话。

上回也有个婢子,也不过说了一句错话,不小心踩着了谢时观的尾巴,当时他也不见恼,依旧是笑呵呵的一张脸。

可就当那婢子满心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之时,那日夜里却有两个刑司的家奴闯进来,她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屋里拖出去,悄没声息地让人给拔了舌头,转眼便被打发到外府去了。

屋里的其他丫头看在眼里,怕在心里,此后个个都学得谨言慎行的,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好生思量一番才敢出口。

不过今日王爷心情是真好,扬扬手便让那婢子退到了一旁。

随即他又仔细看向沈却,沈却今日着一件绿沉色锦衣官袍,胸前一只金鲤越龙门,腰上束革带,悬一只弯刀、佩黑金檀木牌,官牌上坠一串竹青色的短穗。

再加之他身板挺正,革带束出他的削背窄腰,衬得他人愈发高挑。

末了谢时观的目光又落在他唇上,他的嘴唇稍抿,很圆润的线条,似莲花座上观音像,又如湖水中山之倒影。

可这样漂亮的唇,唇角却有一点裂痕,一点暗红色,一点肿。

这是谁干的,王爷再清楚不过了,可他却要明知故问,指指嘴角,又笑一笑:“上火了?”

沈却连忙去触自己的唇角,头微低:“许是夜里炭火烧的太旺,火气冲着了。”

谢时观看他一本正经地撒谎,手势慌张、人也慌张,心情莫名更好了,靠在椅背上笑着一仰头,吩咐芜华:“芜华,午后要膳房多熬些雪梨汤,给阿却送去下下火。”

似乎是觉得有些难堪,沈却的脸微微烫起来。

忍不住就想起昨夜那人……逼他用手,又嫌他笨,弄好半天都弄不出来,便接着威胁他,要么用嘴要么用后头,要他自己选一处。

他犹犹豫豫不肯应,那人便要他跪下去,又抓住他长发……

再后来,那人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听得他口中呜呜声,那人便愈发起劲。

最后床上的被单皱成了一团,那人的东西弄脏了他里衣,还用他被扯下来的外袍来擦。

沈却平生第一次受这种屈辱,靠在床尾捂着嘴,心里是几分委屈无措,还有恨意。

他看见那人餮足地靠在他枕上,而后转一个身,随手便摘下了他挂在床头的护身符。

“这就是你到万佛寺里求的平安符,”他懒洋洋地盯着那只小布包看,“怎么没给沈落带走?”

沈却捂着嘴不肯答。

林榭就爬起来挪过去,笑着拉开他手,也不嫌脏,低头吻在他受伤的嘴角上,还不知廉耻地舔了舔。

“才说过,你就又忘了?”林榭这会儿发泄过了,脾气也跟着好多了,开口是很温和的语气,“不许对我甩脸子,知不知道?”

“再说了,”他理直气壮,“你这张嘴说不了话,总得另谋生路,做点别的什么吧?”

沈却终于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榭笑起来:“我说了,不许瞪我,瞪我一眼,我就再来一次,明日你这张嘴,只怕不仅说不了话,连饭也吃不下了,你信不信?”

沈却当然信,而且很信,于是只好收了目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你这样很乖,”林榭很满意,伸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发,而后稍稍一顿,又继续问他,“我方才问你什么话?”

沈却缓缓抬手,木然地手动:“这枚是替别人求的,只是染了血……”

不好再送出去了。

“别人?别人是谁?”林榭接着逼问,“你除了我,难不成还有其他相好的?”

沈却无言,被他推一下,才又抬起手:“你心里装的都是龌龊事,我同你无话可说。”

这回无论他再怎么逼问,沈却也不肯说了,只到最后被他问烦了,才指了指自己:“求给我自己的,行不行?”

林榭才不信他,方才还说是替别人求的,这会儿他细问起来,便又成了自己。

“你不肯说,”林榭将那枚平安符塞进革带,很无赖地,“那便只当是替我求的。”

说完他也不管沈却同不同意,转身就带着那枚平安符从大门走了。

走出去半步了,他又回身,低声嘱咐了他一句:“过几日我得空了再来,夜里不许锁门。”

沈却才不听他的,他一走,沈却便光着脚跑过去,把门栓上了,又搬了两条木椅,死死抵在门上。

第十八章

日子一晃就到了除夕。

今日天阴着,虽不下雪,可依然是冷得紧。

沈却在袍衫外头拢一件绒边兔毛鹤氅,中间系带,两条雪白的穗子垂在胸前,走路时会跟着轻轻地颤。

前两日京官们便休了年假,王爷不上朝,他也无须随行,晨起的轮值也可以晚些再去。

可他起得从来早,此时百无聊赖地坐在炭炉边上,俯身在炉火边烤手,正盯着炉中火焰发着呆呢,却忽然听得院里响起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却一转身,便瞧见那穿着一身朱柿色袄子的徐远志从院里跑进来,喘着气,开口呵出一串白雾:“大人,外头有人来找。”

“冒冒失失的,”沈却抬手替他整了整额上跑歪掉的暖帽,而后才缓缓比划道,“你记着,在内府里不比外边,就是再急的事儿,也不能横冲直撞的,殿下最厌喧哗吵闹,若不小心冲撞上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这孩子聪颖,手语学得极快,这才个把月的功夫,便已经能看懂沈却大部分手语了。

远志看他比划完,便点一点头,很乖巧地:“远志知道错了,往后我再不跑了。”

等他应完,沈却才问:“你方才说,外头来的是谁?”

“是我师……”说到这里远志的声音低下去,顿一顿,又改了口:“来的是戏班子里的徐老板。”

徐老板,即那日花魁宅邸里的那位小青衣,沈却听说那戏楼里原来的班主大病了一场,没熬过上一场大雪日,而那小唱摇身一变,便成了戏楼里的新班主。

沈却闻言轻轻皱眉,这戏子多难缠,他算是见识到了,自从他把远志接过来,那小唱便三天两头地往王府里跑,美名其曰是来看外甥的,可人到了,目光却不在远志身上,总是赖在他屋里不肯走。

可远志到底跟了思仙许多年了,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他也不好一刀切断,不许人过来看孩子。

那小青衣大抵也是摸准了他心软好说话,才一次又一次地过来打搅。

见沈却不回应,远志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人若不想见他,便我自己去应,在外府上见他一见,也就够了。”

沈却伸手揉一揉他发顶,又点点头,嘱咐他:“早些回来。”

远志没着急走,而是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油纸包的糖饼,小孩儿很机灵,平日里沈却虽吃什么都不挑,可他却能敏锐地觉察出,大人最爱吃甜的。

尤其是吃糖饼的时候,脸颊上会冒出一汪浅浅的月牙窝。

他把那只糖饼递到沈却手心里,不等沈却比划,扭头就跑走了。

沈却微微一愣,而后拈起那块还带着丝丝热气的糖饼,递到鼻尖半寸处,轻轻嗅了嗅,一股他很熟悉的、甜丝丝的糖味。

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于是微微笑起来,脸颊边现出一枚月牙状的酒窝来。

糖饼吃完了,炉上的热水也烫好了,沈却用镊子捡一点茶叶到瓷盏里,这是殿下新赏的蒙山茶,是今岁西川的贡品,宫里烘焙处出来的东西,殿下只赏了他和沈向之。

沈却受宠若惊,又惜此茶珍贵,每次只舍得泡一点点。

谁料他茶刚泡好,便听院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屋门半敞开着,一眼望出去,就看见外头徐徐走来三个人。

领头的那人是十一,落后他一步的是那小戏子思仙,思仙手里又牵着个很矮的男孩子,是远志。

远志微微低着眸子,眼角往下垂,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

十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来,要把东西往地上搁,那小戏子忙上前一步,拦住他手:“大人轻放€€€€那木盒子里的东西可宝贝,您还是给我罢!”

他声音好听极了,轻盈得像只黄鹂儿,就是这般大呼小叫的喊起来,也不惹人讨厌。

见沈却看着他,他便不慌不忙地笑着同他道:“今日得了闲,我来看看丁香儿,顺带着也给您送些年货,这里头是一壶岁酒、桃符、春帖、馈岁盘盒、酒檐,附一盒点心果子。”

远志低声打断:“我不叫丁香儿,我现下叫徐远志。”

可惜思仙并没有听他说话,手一推他肩膀,把他往后头拨:“小孩儿别插嘴,边去。”

说着他便将那精致的食盒打开来给沈却看:“你瞧,班里手最巧的阿姊亲手做的,外头是买不到的。”

徐思仙今日着一件桃粉色道袍,脖上一圈兔绒围领,鬓边簪一朵红梅,粉黛未施,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一眼瞧去便似一朵出水芙蓉花。

沈却根本没想到他会提这些东西来,于是很无情地抬手比划:“你我不是亲戚,你无须带这些东西来,你拿回去,我不要。”

小戏子读不懂手语,十一便故意替他解释:“他说他很欣喜,劳烦你了。”

徐思仙笑起来,他虽不看懂手语,可看见沈却面上表情与姿态,便知道他绝不是这个意思,可他从来是不怕羞的,大咧咧地就在茶案边坐下了:“只一句劳烦,谁不会说?大人不如请我坐下吃口茶。”

沈却瞪一眼十一,而后又看向站在旁边的徐远志。

只见远志有些局促地揪着袄子一角,低低地:“师、徐老板说东西太多,我一个小孩子家拿不动,便要自己提进来。”

他又看十一,十一则接口道:“路上看见了,恰好我也要来你这儿看一眼,顺路便帮着把东西提过来了。”

人都在这了,沈却也不好下逐客令,于是只得唤十一与远志都坐下,要给他们倒杯热茶喝。

十一摆一摆手:“我就不了,和刑司那几个组了一圈牌,催着要我过去呢。”

沈却送他出去时,到院门口,十一就附在他耳边,很猥琐地一笑,问他:“那小戏子怎么常来找你呢?”

沈却避开一步,捂住半边耳朵,另一只手则比划道:“谁知道。”

十一看出他不爱同人亲近,于是也不再往他那头凑了,只低声坏笑道:“我瞧那伶官儿看你的眼神,啧啧啧。”

沈却顺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转头便看见屋里头那朵“芙蓉花”正托着腮,满眼春情地往他这里望。

沈却不敢回应,立即便避开眼去。

十一转身往外一步,终于正色了,有些严肃地同他说:“不过说说,玩笑一下便罢了,殿下从不许我们养妓子捧小唱,偶尔玩玩倒是可以,但若是真上了心了,他们可是要扒你的皮喝你的血的,到时倾家荡产也是轻的,还白白毁了自己的名声。”

他说的这些沈却都知道,他压根就没想着同这个小唱怎么怎么着,只为因着那几分同情、几分悯怜,才狠不下心肠赶他。

“我知道,”沈却冲他比划,“我不同他怎么样,你放心。”

送走了十一,沈却缓步回到屋内,人才到门口,就见那戏子正揪着远志的袖子看,然后恶狠狠地问他:“你说这是大人给你做的?”

远志怯怯点头。

“你凭什么!”徐思仙急起来,使了狠劲拉了他一把,远志力气不及他,这一下便要往他脚边摔。

好在沈却及时赶进来,将小孩儿拦腰抱住了,徐思仙立即收了手,坐在椅上抱着手臂,很气恼地埋怨:“只怪我生的太早,不及这小子好命。”

他年纪也不大,卸了妆同样是一团孩气,只眼底眉梢透出几分与寻常二八少年不同的媚态来。

沈却有些无奈,朝他比一比划,身侧的徐远志便跟着翻译:“大人说、说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他话音未落,那小戏子便扑将上来,远志像是早料到了,忙躲到了沈却身后。

两人把沈却当根柱子,你追我赶地绕着他跑,徐思仙伸手要捉他衣领:“你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你忘了是谁将你与你娘从那挨千刀的男人手上买回来的?是谁每日供你吃供你穿?还敢编谎话说大人不许我来,我不抽你几个嘴巴子,你是不知道听话了!”

远志边躲边喊:“我如今不是戏班子里的人了,身契在大人手上,你不能再抽我嘴巴子了。”

“好啊,”徐思仙怒道,“你如今是看不起我们园子里的人了,当初赎你和你娘的钱,还是我忍着眼泪从一个阉人那儿讨的,你可知那夜我挨了怎样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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