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55章

她话音未落,便忽地被谢时观拎着衣领提将了起来,谢时观心里半点没有仁义道德的影,无论眼前这人是老弱妇幼里的哪一类,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谢时观笑着,若非那哑巴不许,他早就让谷雨挖了她双眼了,这女人不见好就收便罢了,竟还敢在此处顶撞他。

受那哑巴的气便算了,这女人又哪来的胆子指责他?

陶衣如本就不高,被他这么往上一提,人立即便悬空起来,她脚下蹬了蹬,顶着谢时观那样的眼神,却依然不肯低头。

“是我和阿娘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贵人怎敢说我管得宽?生下思来后他用了月余的药,身上这会才刚刚见好不久,又是弄伤腿,又是起了热,贵人却仍不肯放过他。”

“你是有多恨他……”

谢时观忽然松了手,叫她摔在地上,而后便是毫不留情的一耳光。

陶衣如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听见那榻上人忽然有了动静,强撑着爬到榻边,伸出手想扶她。

陶衣如不要他扶,自己扶着那榻边床板站起身,她是坦直的性子,家里爷娘就她这么一个闺女,自幼便宝贝得紧,从来不拘束她,也不曾要她对谁卑躬屈膝。

既看不下去,那便就直说了,更何况那哑巴是她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她与沈却又合得来,知道他还没休养好,又要奶孩子,都没舍得支使他干过什么重活。

可这眼前的男人却压根没把沈却当人看,光棍欺负她时那哑巴护着她,如今这哑巴挨欺负了,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沈却知道她的脾气,更知道王爷的性子,因此便伸出手去捉她的袖角,劝她不要再顶嘴了。

方才他一直都能听着声,可却始终醒不过来,于是便狠狠地咬破了舌尖,尝到了血腥味,这才能动了。

起身时沈却唇角溢出一点血,他没觉察到,谢时观却一眼看见了,心里的火气顿时荡然一空,俯身不由分说地去掰他的嘴:“呕的还是咬的?”

沈却没回应,他便挤开他唇瓣探进去,指尖压着他齿舌,在看见舌尖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后,谢时观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要是敢不要命了,那么所有你珍视的,我都不会留,”谢时观松开他唇舌,而后用帕子将那指尖上沾的血一点点擦干净,“一应都送下去陪你。”

陶衣如眼下那股懵劲过了,脸颊上开始密密麻麻地泛起疼来,在听到那句“所有你珍视的”之后,她倒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她的声音,不过只是蜉蝣撼树、钻冰求火,倘若她孑然一身,倒是不怕什么,可她还有阿娘,不能什么都不顾。

因此她也终于低了头,捂着那半张脸,颇为心疼地垂眸看了那哑巴一眼,而后低声同他道:“我去堂屋给你拿药。”

沈却点点头,而后冲她比划道:“没事的。”

陶衣如不知看没看懂,提着药箱转身出去了。

如若不是因为听见了陶衣如的声音,沈却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醒,一辈子都不要再面对眼前这个人。

殿下什么都有,可他却没有软肋,因为殿下对什么都不看重,对什么也都不珍视。

而他身无长物,但偏偏却样样都很珍惜,浑身上下都是软肋,如此贪的一颗心,大抵生来便是要被践踏的。

“不要伤他,也不要动旁人……”沈却半跪在榻上,抬起头,哀哀恳求。

“我听话。”

他这样向自己服软,可谢时观心里却莫名察觉不到一丝快意。

*

一连两日,谢时观都没再来逼过他。

只在那深夜里,沈却睡眼朦胧之际,会听见一道浅浅的开门声,而后榻上一挤,有个人会钻进褥子里,贴在他身后抱紧他,探过来的手脚又冰又凉,冷得他往直往里侧缩。

除了吻就是咬,除此之外,殿下便再没对他做过旁的什么过分的事了,哪怕他烫得那样厉害,半天都下不去。

可他醒来,那身后挤着他的那人却又不见了,沈却不想面对他,因此也不去探究他究竟去了哪儿,身子好些后,他便抱着思来到院里晒太阳去了。

今日不下雪,天上干干净净的一轮悬日,暖洋洋地洒落在他身上,这崽子也难得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眼四处转。

那对琥珀金色的眼眸在屋内倒还不易察觉,可被这日光一照,便是很显眼的琥珀色,从这崽子第一次睁眼,他心里便起了些隐念,只是不愿把那么脏的事儿往殿下身上扯。

他在心里给他找了无数个借口,告诉自己,林榭是林榭,殿下是殿下。

如果不是那晚谢时观亲口告诉他,他决计不会信,就算在那衣袍下翻到了那张面具,只要王爷肯解释,哪怕是一段错漏百出的谎言,他也会帮着他骗自己。

可王爷甚至连解释都不肯解释。

正当他想往院门那儿再走几步,却见那偏屋房顶上忽地跳将下来一个人,持起刀鞘拦住他:“主人吩咐,不许您往外头去。”

“这门边三尺见方,您最好都不要过来。”小满冷冰冰道。

被他拦将回去,沈却忽然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身回去,看见了陶衣如,两日不见,她面颊上的淤红已退了,也丝毫没有埋怨他的意思:“饿了吧?我和阿娘在伙房备好了菜,你也一起过来吃吧。”

说罢她又白了小满一眼:“这人烦得很,我一靠近偏屋,他就要从那房顶上跳下来,使刀拦着,这分明是我的宅院,他却不准我随意乱走,好不讲理。”

经了那一日的事,沈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面对她,虽说是殿下打得她,可却也是他害得她,她好心收留自己和思来,可他带给她的,却几乎只有麻烦。

陶衣如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没再问他,而是直接拽着他衣袖带他往堂屋里去了。

“才杀的鲫鱼,炝香下水炖的,洒了点水芹上去,馋死我了,”陶衣如一直笑着,像是前几日的事从未发生过,“阿娘特意给你做的,你不来,她还不肯我尝呢。”

陶衣如照例同他说说笑笑,老太太则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奶白色,缀几片鲜绿的水芹叶子。

尝一口,咸鲜都恰到好处。

沈却鼻尖一酸,再也抑不住,满心的委屈决了堤,眼泪摔下来,落入那汤碗中。

老太太先是一愣,而后站起身,去拍他的背:“烫着了,烫着了是不是?不哭孩子,晾凉了再吃,不着急,不着急啊。”

她越是这样说,沈却便愈是抑不住,他宁可她们怪自己,骂自己,疏离自己。

陶衣如母女对自己越是好,便越叫他觉着自己是个混账,她们在这水乡里,本来过得好好的,却偏偏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所牵累。

他抬手,在额上一触,头微低,而后掌心下落,小指在心口处点了两点。

这手势陶衣如是看的懂的,这哑巴是在同她们道歉,眼看着他头越来越低,手上还不肯停,那老太太便从袖口处抽出一张帕子来,给他拭去脸上的泪:“不哭了,没人怪你啊小沈,我们不怪你的,阿妪知道你也很难啊,再哭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先吃饭吧。”

这帕子是暖的,还带着老太太的体温,一丝干燥的桂花香。

陶衣如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愣了好半晌,才放低了声音同他说:“阿娘说的对,作恶的是那畜生,我们怎么会怪到你头上来?”

在这小小的堂屋里,没人因为他哭得这样惨而嘲笑他,更没人怨他,与他才相识不久的这两人,都拿他当亲人来疼。

第六十五章

谢时观今日一大早便打马去了镇上, 他先是直奔着镇上成衣铺去的,打算给沈却买些当季的衣裳回去, 只是这儿到底只是个小镇, 连跑了好几家成衣铺,也找不到两件殿下能看得上眼的。

因此最后他便只好勉为其难地,捏着鼻子要了几套大小尺寸合适的包起来。

回去的路上经过家糕饼铺子, 谢时观停马驻足,谷雨揣摩上意, 在后头低声问:“主子要带些糕饼点心回去吗?沈大人在此地日子过得清贫, 想必平日里也鲜少能用上这些的。”

于是谢时观便下了马,入铺内,那铺主紧跟着招呼道:“贵客随便看看, 当下时兴的点心果子, 咱们这儿应有尽有。”

谢时观懒得看,只道:“有什么, 各来一份便是。”

“€€成, ”那铺主乐起来,“小的这就给您包上。”

默了会儿, 王爷忽地又想起那哑巴嗜甜, 好吃糖饼, 因此便又开口同那铺主道:“内人爱吃甜腻的,糖越多的越好, 你只管多挑些来。”

铺主连声喏喏,又见他一身锦衣玉服的装束,便也不同他客气了, 随即干脆祭出了自家年节时送往那些大人府上的糕饼盒子, 满满地给他盛装了三大盒的糕饼点心。

“您是从北边来的吧?”那铺主一边装着糕饼, 一边打量他面相,“咱这儿可鲜少见着您这般高的,更不见这般奇异的瞳色,有几分像胡人,却又不大像。”

谢时观不欲与他多谈,冷淡淡地,只盯着他手上那盒未装满的糕饼。

可这铺主却是个热心肠的,依然想同他搭上两句话:“您这一次要这么多,是惹了令正不高兴么?”

谢时观冷冷看了他一眼。

“小的并无冒犯之意,”那铺主有些被他的眼神骇着了,连忙解释道,“只是我妻也嗜甜,也正是为讨她欢心,小的才开了这家铺子,有时候不仔细把她惹毛了,把这才出炉的酥饼端去哄一哄,她立即就没脾气了。”

这人谈起自己的妻子来,倒是满眼掩不住的笑意,尤其是那“我妻”二字,满满的都是夸矜。

谢时观心思一动,忽地又想起那哑巴来:“这点心真能哄得他高兴?”

“怎么不能呢?”铺主立即侃侃而谈,“她看重的不是这东西贵重几金,而是你肯不肯为她花心思,心里有没有念着她喜欢什么,只要看出你上了心,哪里还会不心软呢?”

殿下被他这句话哄高兴了,结账时便让谷雨直接给了他一锭金子,那铺主这辈子没见过出手这般阔绰的,下巴差点都要收不住了:“这这这、使不得……”

谢时观笑一笑:“拿回去哄你妻吧。”

*

正午时分,清源村。

谢时观推门而入,檐上望风的小满立即矮身跃下,上前道:“主子,沈大人方才出了屋,眼下正在堂屋里。”

殿下于是掉转方向,从谷雨手上接了一只精漆食盒过来,带着那提将着一堆东西的谷雨去了堂屋。

还在堂屋外头,远远地便听见里头传出了一道女声:“晨起时有个阿翁来拿药,古里古怪地向我打听你……”

“听说那方郎没了,就是叫你打折了腿的那小痞子,昨日有人在山上找到的,叫那林中野兽吃得都只剩骨头了,还有他那泼妇娘亲,昨儿夜里莫名吊死了,吊在哪里不好,偏选了村口那棵古树,有个打更的路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还有他们家的一系,不知怎的,全卷进了一桩案子里,那举人老爷被摘了头衔,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

……

谢时观站在门外听了会儿,这几人又不知忽地聊起了什么,声音放得低低的,而后哄得一声笑起来。

在这笑声之中,谢时观推门而入。

他刚一现身,屋内原本还暖融融的气氛顿时便冷了下来,那老太太给沈却碗里添菜的竹筷还愣在半途。

那哑巴本来在笑,笑得那颊边现出了一点浅浅的酒靥来,他好久都没看见过了。

可一看见他,那笑容便落了下来,转瞬就变得拘谨,变得无措。

这堂屋里显然没一个人欢迎他来,可谢时观却并不在意,提了一盒糕饼挤到沈却身边坐下,谷雨紧随其后,上前一步,把那手里的另两盒点心也放下了。

眼前这小桌上立即便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沈却跟前的饭碗被推到一边去,面前只有那三个糕饼盒子。

“特意给你买的,”谢时观道,“不看看吗?”

才应了他要听话,沈却不敢违逆,因此便缓缓伸出手去推那盖子,滑盖推开来,只见里头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果子。

可他掀开了,也只看了这么一眼,眉眼间只隐隐透出几分惊讶,却丝毫不见欣喜之色。

“不喜欢?”谢时观手落在桌上,食指指尖轻轻地点着。

沈却摇了摇头,怕他生气,因此再又比划了一句:“喜欢。”

“这样吗?那你怎么不吃呢?”谢时观看着他眼,眼角微弯,像在笑,又像是蕴着怒,“吃啊。”

沈却于是便只好随手从那里头挑了一个出来,尝一口,面上却依然是那样淡淡的神色,欣悦欢喜,所有谢时观以为会看到的,全都没有。

王爷不耐烦地一挑眉,问他:“好吃吗?”

这哑巴立即点了点头。

“好吃你为什么不笑?”方才他分明还把那酒靥露给别人看,现下他这般纡尊降贵地来讨好他,他怎么还敢给自己甩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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