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只要能在镖单的规定时间内抵达目的地就行了,路上他们做点小买卖也是完全可行的啊。
反正陈金虎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些心动,以往他们走镖也不是没去过繁华府城,可是那些府城的东西又贵又不实用,想买些回来给家人长长见识,都得顾及顾及荷包。
从未想过还可以自己做生意。
要是他们自己做生意,一些稀奇的玩意不仅可以自己买来观赏,还能卖出去挣些小钱,两全其美。
邴兴达还以为陈金虎要给他说什么发财大计呢,原来就这个,摇摇头,反驳了他:“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小虎。”
“商人奸诈,他们把能赚的钱都赚完了,哪里还有轮到我们的?”邴兴达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而且这做生意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路上有个损失,你这好几年的镖都白走了。”
要是生意好做,天下人的人跑去做生意了,世上哪还有什么穷人。
总之,邴兴达是把陈金虎劝了又劝,他老爹以前走镖也想过这路子,可惜被别人坑了,给他的货都是一些掐头去尾的烂货,根本卖不上价,最后亏了好几年挣的走镖钱。
现在都成天在家耳提面命地嘱咐他们,这做生意的事要是没有一个好头脑,能不沾就最好不要去沾。
还不如干一行爱一行,守着他们家这个镖局,发大财不行,但日积月累也总归也不会让家里日子太难过。
陈金虎原本想着他要在走镖的时候做生意,也瞒不过镖局里的人,与其背着他们偷偷摸摸,还不如带着大家一块发财。
没想到镖局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不愿意跟他一块入伙。
陈金虎一寻思,也是,世上多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这好处都没让人看到,就凭一张嘴就要别人把辛辛苦苦挣的钱拿出来跟他干,委实不妥。
于是就选了几个北方的镖,准备在路上的时候自己慢慢摸索着做。
出来的时候,他大哥偷偷给他塞了二两银子,听说是他大哥偷偷攒的私房钱,他二哥不知道。
但他大哥不知道,他给他钱后,没多久,二哥也偷摸给了他十两。
加上临行前王婉婉往他行李里塞的三两银子,他身上总共有十五两银子,也不算是没有本钱。
从永安府出发去盛北的路上,他一开始倒腾了些茶叶,都是三春府里的“好茶叶”可是挑到盛北去卖,盛北的店铺都说只是一些尾茶,不收。
陈金虎知道他这是被人坑了,也不气馁,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做生意会被坑之后,陈金虎不打算再自己直接去铺子取货了,而是找当地人打听了又打听后,准备去作坊拉货。
一般作坊都不做生人的生意,可是他要的不多,又当场给钱,管事的断没有把找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多多少少都会给他一些货。
虽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货,但好歹不会以好货的价格卖他次货。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三春城卖茶,他就进盛北的茶杯到三春城卖,盛北靠北,一到冬天大雪纷飞的天气,什么吃的也没有,尤其是青菜一类,只能靠喝茶叶缓解没有青菜带来的苦楚,他就卖茶。
好茶他卖不起,他卖次茶,也不去铺子里卖,专找临街的小茶摊儿散售,能挣点是点。
一开始确实张口都困难,后来习惯了,一天零零散散下来多多少少都能卖点。
他就十五两银子的本钱,没两天就能卖完,而且他要价也不高,倒腾过两次,跟小摊子的老板混熟后,老板见他还挺实诚,会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帮他稍点茶之类的。
拿了卖茶的钱,再去瓷器作坊进几套时兴的茶杯,专挑那种好看又新颖的茶杯,贵一点也没事,这次他也不零售了,就卖给三春城里茶铺老板,让他们给客人上样茶的时候使。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茶靠杯装,好茶加好茶杯,还怕没有人买茶么?
慢慢的他就做起来了,一趟除了镖钱,还多多少少能挣几两银子了。
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来来回回跑了四趟盛北,从最开始的十五两到现在也有五十两了。
虽然不多,但等他再多跑几次,本钱丰盈起来,总会越来越多的。
不过,进入入秋他就没有再跑了,他还记得许怀谦吩咐他的事。
“在外面走镖的时候,问问其他地方的医馆收不收生姜。”
许怀谦和孟方荀都没出过永安府,不知道去哪儿联系外地医馆,陈金虎知道呀。
他从永安府到盛北这一路要经历两三个承宣布政使司,路径数十个州府。
这么多州府,只要有几家州府的医馆愿意大量收购生姜,他们两家的生姜都不会愁卖。
而且他给陈金虎说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要他往北方去问问。
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肆推广生姜,南方的百姓没有生起爱吃生姜的习气。
可他读书,从书里了解到,这里的北方,到了冬天都有生姜红糖水去寒的习俗。
听说在盛北一带尤为盛行,就想让陈金虎去问问试试。
他和陈金虎都没有想到,这一试,试出一个非同绝响的效果。
生姜不耐低温和霜冻,不能种植在阳光强烈的地方,像盛北那种夏季曝晒冬季大雪纷飞的地方就不适合种植生姜。
可盛北又盛行冬季喝姜汤吃姜茶的风俗,大医馆有自己的种植地自然是不愁没姜卖,小中小型的医馆就没有这么命好了。
他们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关系,每年冬季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医馆卖姜卖得供不应求。
陈金虎一去问,医馆的掌柜的一听他有大量的姜,还是南方的姜,当即就坐不住了,也不要求陈金虎把姜拉来盛北,他要跟着陈金虎去看。
如果他们的生姜稳定,就可以跟他们当地签订契约,以后每年都在他们哪儿收购生姜。
当然这种事,一家医馆肯定是做不下来的,于是这家医馆又联系了好几家医馆的掌柜的,几人一拍即合,决定跟陈金虎一块南下。
陈金虎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镖局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见他这大半年的时间,还真的把走镖路上的买卖给拉了起来,这里又折腾盛北的医馆帮他二哥收生姜。
这一波又一波的事,看得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邴兴达实在抵不住陈金虎嘴里左一句的二哥,右一句的二哥,就跟着他们一块来了杏花村。
想见识见识陈烈酒招的赘婿到底有何本事,为什么别人都觉得做不成的事,到了他嘴里就一定能做成?
七八辆马车齐聚杏花村,要不是陈烈酒把路修了,这么多马车根本进不来村子。
杏花村的村民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马车,一听都是从盛北来陈烈酒家买生姜的商人,全都惊呆了。
不止他们惊呆了,就连在家里接待他们的许怀谦听到他们的话也都惊了一下。
“有多少,要多少,一百文不讲价?”他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
“当然,”从盛北来的医馆掌柜的大方得很,“你们给我们的姜也必须是好姜才是,要都是些歪瓜裂枣的烂姜可不成。”
“这是自然。”许怀谦咳嗽了一声,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才能天长地久,“我带你们到地里去看吧。”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在这里把他的生姜夸成一朵花,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带他们到地里亲自去看看。
五亩地都是陈烈酒精心又精心照料过的,地里连一颗坏生姜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是挑毛病了。
果然从盛北来的医馆掌柜们很满意,当场就要跟许怀谦签订契约。
许怀谦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真不讲价啊?”
要知道,一百文的价格可是医馆散收的价格,这是整收,还是大批量的收,肯定不可能还是这个价。
“不讲了。”这次南下收生姜的医馆发起人回春堂掌柜戚柏仁给了许怀谦肯定的答复,“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跟你商议。”
甲方爸爸这么大方,有些别的要求也算正常,许怀谦态度良好地颔首:“戚掌柜,请说。”
“我们想跟你签订种植契约。”戚柏仁看着许怀谦那俊秀是俊秀但太过病弱的容貌,不太确定地问,“不知道许相公可肯接。”
“€€€€咳,这有什么不敢接的。”许怀谦轻咳一声,眼神坚定地看着戚柏仁,“戚掌柜看我这破身体,又看看我有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我得感谢戚掌柜给我们一家多一条财路才是。”
接到小虎的信,许怀谦就特意在家里收拾了一番,把他许久未穿的洗得发白了的衣服找了出来穿上,并嘱咐王婉婉她们也尽量穿得破烂些。
这做生意穿得好些固然能让人心生好感,可在乡下扶贫几年,深深明白人性的许怀谦觉得,穿得再好给人家留下的印象也不会太深,还不如博一把同情。
这同情博到位了,得到的好处可比穿得好得到的好处多多了。
果然戚柏仁想到下车时,看到一脸病殃殃的许怀谦没忍住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天生的五脏虚弱,需要不少钱财养身体时,也不由得心生同情。
这富贵病生在权贵人家还好说,生在这农家……
要不是他自己想办法折腾出了生姜,还联系上了他们,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
“这样,”想了想他与几位同行的医馆掌柜的又相互商议了一番,把原来的一年一万斤的生姜量又提了提,“除了今年,我们再给你签订一个,五年内每年收购三万斤生姜的契约。”
他们在地里看姜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尤其适合种植生姜,索性,他们原本也是想找当地其他农户种植生姜的,既然许怀谦有这个胆识,又生病缺钱,不如一块让他包办了。
“好。”许怀谦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多谢戚掌柜的关照了。”
三万斤姜,一百文一斤,那就是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整个靡山县的赋税有这么多吗?!
许怀谦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面不改色地与戚掌柜他们签订了契约。
由于现在还不是收购的时候,签完契约戚掌柜他们就要启程回去了,等十一月采摘的时候,他们再派人来采摘。
地里少说也有几千斤的生姜,他们派人来采摘势必要经过永安府,许怀谦对永安府的知府膈应得不行。
看到一旁跟着陈金虎他们一块回来的永兴镖局的人,心生一计,出声拦住了戚柏仁:“戚掌柜,与其到时间还要派人来采摘,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不如我们采摘好,托镖局北上给你送来?”
戚柏仁沉吟:“镖局?”
“我这弟弟此前一直在镖局走镖。”许怀谦拉着陈金虎上前,虚弱道,“正是因为他在镖局走镖,我才能与戚掌柜你们结实。”
“嗯嗯。”早得了许怀谦交代的陈金虎也不笑了,“我二哥怕种的太多卖不出去,特意让我到外地医馆多询问询问。”
他说的都是实话,又是一个半大还没有成年的孩子,看他们这一家病的病,小的小,委实可怜。
戚柏仁想了想,五年的契约都签了,除非这五年他们不想挣钱了,不然没理由在这点小事上坑他。
“好吧。”随即又跟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永兴镖局签了镖单。
这永兴镖局跟了他们一路了,从盛北一路跟到杏花村,戚柏仁对邴兴达这个爽朗又爱结交人的汉子印象不错,也愿意与他们合作。
邴兴达没想到他们只是跟着陈金虎到这杏花村看看他口中的二哥长什么模样,没想到还接了单大生意。
他们签订契约的时候,他都听见了,一签就签了五年,只要今年冬天他们给戚掌柜的生姜送好了,以后五年这个生意他们都做得!
而且生姜又不像别的东西那样,易碎不好护送,这分明就是给他们白捡钱的一个单子。
“神了!神了!”戚掌柜他们一走,邴兴达围着许怀谦把许怀谦夸了又夸,“陈烈酒招的你这个赘婿真是神了!”
“长得好!脑子也好!”邴兴达像是夸不够许怀谦似的,“人也好!”
邴兴达对先前怀疑陈烈酒说大话的话表示羞愧,这陈烈酒能够招到许怀谦这样的小相公,一定是他上辈子积了福!
许怀谦都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是听陈烈酒和陈金虎都说过邴兴达对他们的照顾。
当年陈烈酒才十岁就跟着他们走镖,要是没有他这个镖局的镖头照顾,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
许怀谦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对他的家人好,他也回报别人的。
“还请邴镖头以后多多关照我弟弟。”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许怀谦也没有忘记正事。
他都给他们拉生意了,以后小虎在镖局里走镖,怎么着也得对他多照顾一二吧。
“这是自然。”邴兴达颔首,“不用许相公说,我们镖局的人也会把小虎放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