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年想了一下觉得不错,比时政他比不过许怀谦,比脸比过了也很不错,向许怀谦说道:“就这一次啊!”
许怀谦赶紧点头:“嗯嗯!”
安排好了陈烈酒的事,许怀谦这才去别的同僚那里看他们给其他商人写的广告。
这放在书里的广告,一定要做得特别好特别好,好到让人说不出挑剔的话来才行!
不然怎么能够让人家心服口服?
第66章 携酒上青天10
这写广告的事, 许怀谦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让翰林院的人拿了个命题就开写。
不是的。
他提前让陈烈酒记下了那些买广告的商人,还是对他们做了一番市场调研的。
广告广告, 广而广知。
在这个三纲五常, 思想封建的社会, 好的广告,好的名声, 的确可以让商人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也有广告打烂了,把人家招牌给砸了的, 也有以次充好、品行不端的商家坑害广告商的。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翰林院推行新科举的钱已经够了, 许怀谦还要继续卖诗广的原因。
他还得把所有商家都审核一遍, 踢出口碑不佳, 道德败坏,或者不符合印刷在书本上的商家后,把人家的钱退了, 剩下的才是真正可以推行的。
他多筹集的一笔钱,就是为了预留这个空缺的。
所以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那些商人摇摆不定,找上翰林院官员, 犹豫着要退钱时,许怀谦一点都不慌。
“都有哪些要退钱的?”
翰林院里被拉了关系的官员们, 赶紧将那些商人名号报了出来。
正好,其中就有两家许怀谦觉得不符合刊印在书本上的商家,将他们的银票取了出来:“这两家退了吧。”
“€€€€啊?”翰林院里的官员被许怀谦这爽快退钱的态度给惊讶到了, “就这么退了, 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们翰林院服软了?”
“不会,”许怀谦笑了一下, “给他们说清楚,不是因为他们找上门来,我们才退的,而是他们不符合我们刊印在书籍上的标准才退的。”
退的这两家,一家巫行,行得是鬼神之事,虽说在这个对鬼神一说怀有敬畏之心的时代,宣扬一下,也没什么。
但这毕竟是歪门邪道,放在书上大肆宣扬,万一有那不学好的,见这神学也能放在圣贤书上,都跑去学,或者在乡间更为推崇了,那就可大事不妙了。
另外一家纯粹就是主家人品不行,商会里经常爆出他的货质量不好,以次充好,还时常哄抬物价,这种的,他们帮他做广告,就是助纣为虐。
“下次再有商人拉关系找你们要退钱的,”许怀谦也给他的同僚们出主意,“你们直接跟他们说,别着急,这不是交了钱,就百分百会刊印在书上的,我们还会长期做调研,若是发现,有商行品行不端,或者货不对版等类的情况,在书籍没有发出去前都是会随时撤广的。”
“还有,别以为书籍发行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了,后续要是他们仗着书籍上的广告,胡作非为,我们也是可以向全天下的读书人发声明说清楚情况的。”
“剩下的,若是还有想要退钱的,不如等三日后,我们在荟萃楼聚过后,再下决定?”
对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许怀谦早就有所预料,不管任何时候,想要推行一样改革的阻力都不会太小。
那些读书人和商人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越是这种时候,他们翰林院就越不能把钱看得太重,若是把钱拽在手里不肯撒手,反而会让他们东想西想,从而更加怀疑他们,还不如松松手,表明自己强行的态度。
果然,许怀谦这两笔钱一退出去,那些拉关系找上门来说要退款的人傻眼了。
说退就退啊?
一点留恋都不带的。
他们还以为,翰林院现在急需要钱改革新科举,这真金白银的银票进了翰林院,他们就不会轻易把钱给吐出来了,没想到人家这么爽快,说退就退,还说要对他们进行审核。
只有通过审核的才能彻底把广告刊印在书籍上。
这下那些嚷着要退钱的商人们,个个面面相觑了,他们现在不担心自己的钱了,反倒担心自己没审核上了。
没听人许编撰说,没审核通过的,不仅会立马退钱,还会把原因告诉他们。
要是像巫行那样不适合放在书籍上,而没通过审核的还好,要是像另外一家,纯粹就是因为口碑问题被退审核的。
那可真就是脸都丢尽了。
给钱人家都不要,可见你这口碑人品有多败坏。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人家翰林院也不是吃素的,你们非不听,要去拉劳什子的关系嚷着去退钱,这下好了吧,求仁得仁吧!”
有人忧愁,有人喜,正在高兴的这人,就是起初五万两购买高敬曦诗作的昌南布行掌柜逮渐白,他听完高敬曦为他布行所做的诗后,就对翰林院这次要做的诗广,极为拥戴。
因此,当京都大街小巷都在抨击翰林院要在新科举书里放诗广,吓得这些商人摇摆不定的时候,只有他在坚定不移地相信翰林院。
“人家翰林院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就干巴巴地放几句广告词在里面,肯定还是会做一番修辞的嘛,瞅瞅我那诗做得多好。”
逮渐白说着还把那首诗给吟了一遍:“这种又有意境,又能凸显我家布好的诗,难道不值得外面那些学子学习吗?”
“这是见到诗作了,你当然不愁了,”众人见他这样,也有反驳的,“我们这些可是连个影子都没摸到,重要的是,你这是布,怎么作诗都好作,像我这种棺材行,他们怎么给我作诗?”
“这……”逮渐白一下被问住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是卖老鼠药的,我想不出他能给我做出什么诗来。”
“你们这些都还好,起码无色无味。我是卖粪的,他们给我做出来的文章,恐怕外面那些读书人,扫一眼就想吐,还怎么把书读下去啊?”
逮渐白着实没有想到,和他争诗广的掌柜,操持的都是奇形怪状的行当。
“既然你们的行业都这般难以启齿,为何还要跟其他掌柜争这诗广的名额?”逮渐白着实想不通。
“这还不是当时兴奋过了头了,”几位老板有些尴尬,当时气氛都到哪儿了,“想着花点钱能买首翰林院大人的诗作,还能让家里生意更上一层楼,就叫价了。”
叫价过后,再回来被那些读书人一抨击,顿时觉得自家的生意做成诗放在书籍上有所不妥,所以这才想要去拉拉关系,看看能不能把这广告给退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逮渐白颔首,“不过也没关系,许编撰不是说了,这广告还要审核么,若是你们的商品不适合放下书里,他会给你们退回来的。”
话是这样说不错,可是这些掌柜的突然又有点不甘心了,这竞拍都竞拍上了,最后却因为自家的商品不入流没有选上,呕都要怄死他们了。
他们的商品是不入流,可是挣钱啊,谁家死人不要棺材,南方老鼠多,谁家不买老鼠药,春耕插秧,谁家不要粪便沤肥?
他们除了商品有点不入流以外,比别人差哪儿去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他们自己说自己怎样都行,但要是别人说他们不行,他们能立马一蹦三尺高,跟人各种理论:“我家货物怎么就不行了?”
逮渐白见他们这样,只好安慰他们道:“这一批审核许编撰都没有把他们给淘汰,没准还有转机?”
他话说得好听,可几位商品有点特殊的老板,心里都没有底。
一方面,他们觉得自己的货物不比别人差哪儿,而且钱给得也够多,应该能选上。
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货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还好,要是放在这书上,实在是有碍观瞻。
不管他们如何纠结,踢了些商人出去的许怀谦,拿着最终订下来的商人们的商品详细情况,这才让翰林院的同僚们,着手开始写广告。
这诗广要想写得好不仅要,意境、寓意、韵味三者合一,还要写出来的东西能够符合宣传商品的概念。
这些苛刻的要求放在外面那些读书人身上可能感觉难如登天,可翰林院里进来的都是历届科举的前三甲。
每三年就会多三个状元、榜眼、探花。
不算许怀谦这个浑水摸鱼进来的状元,其他随便拉个人出来都很有可能是历届的前三甲,还是诗词歌赋贼好的前三甲。
他们又在翰林院修习了这么多年,资历和阅历那都是没得挑的,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加之许怀谦还会在一旁辅助,让他写诗不行,让他品鉴可以啊,他又有在基层干过几年的经验,最能清楚,什么样的诗词歌赋能够打动人心。
翰林院里的一帮人,有劲一块使,大家相互品鉴,相互指出对方的不足之处,一点点地打磨作品,力求他们做出来的诗,能够在民间流传开来。
名声是相互成就的,他们帮外面那些商人打广告的时候,同时也能够把自己的名声推广出去,他们做好了,不仅是在帮外面那些商人,同时也在帮他们自己。
三日后,许怀谦确定每份广告都写得十分经典后,这才拿着广告诗,去荟萃楼赴宴去了。
翰林院用诗词招广告的事,已经在京城沸沸扬扬地闹了好几天了,读书人的唾沫星子吐都快要把翰林院给吐没了。
走在大街小巷上,听见的都是读书人在骂翰林院的话。
京都的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翰林院的反应,这么多舆论,他们总不可能还能继续下去吧。
尤其是,他们听说翰林院已经退了两个商人钱的情况下,更是觉得翰林院这新科举肯定是推行不下去了。
今儿个,众商人齐聚荟萃楼,就有人在说了。
“这些商人不会顶不住压力,都跑去找翰林院要退钱了吧?”
“很有可能啊,这么读书人在骂呢,就算他们的广告印在书上推行在全国各地,名声也是臭的,还不如现在把钱退了,好歹没什么损失。”
“这次翰林院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也是他们该,一天瞎改科举,为了钱,连读书人的科举书都要用来放广告,真的恶劣至极,一点翰林院的清贵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觉得,今日翰林院的人肯定会被这些退钱的商人给弄得灰溜溜的,特别是,京都的读书人,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唾沫星子和笔杆子起作用了,待翰林院的一众官员进入了被包场的荟萃楼,一个个就伸长了脖子,在荟萃楼外,等着迎接他们的胜利时刻。
而荟萃楼内,许怀谦一袭绿色官袍,人精精神神地向昌南商会的商人们敬酒:“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翰林院举办的赞助宴。”
“相信大家这几日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所困扰,对我们翰林院即将发行的诗广担忧不已,为了安大家的心,我们翰林院决定先行将敲定下来的诗广与大家过目,若是看过诗广后,诸位觉得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来商讨退钱的事如何?”
许怀谦这番话进退有度,给足了昌南商人面子,加之先前许怀谦已经退过两个商人的钱了,也没有商人不相信他不退钱。
因此都纷纷点头:“许编撰说话办事敞亮,我们就先看看这诗广再做决定!”
许怀谦莞尔一笑,将他带来的诗广打开,当众宣读起来:“这第一份诗广比较特殊,是一份棺材诗广。”
许怀谦刚把名字说出来,那位棺材铺子的掌柜就愣了愣:“我的棺材也能被审核上?”
“当然能了!”许怀谦给予他肯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棺材,不仅仅能够储存我们的尸身,还能让我们能够更好的入土为安,更重要的是也能给家人一个安心,为何不能放在这科举书中?”
棺材铺的老板被许怀谦这一番话给说得热泪盈眶,他们开棺材铺子的,向来都是被视为不吉利的,家中没有死人都想不起来棺材两个字来。
如今被许怀谦这么一说,好似卖棺材是一种很平常的事,与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一丁点的晦气,岁的不让棺材铺掌柜的不感动。
待许怀谦念完翰林院给这家棺材铺写得诗后,掌柜的更是失声哭了出来。
原来这棺材铺老板之所以是棺材铺老板,原因就是,先前缙朝与前朝战乱年间,民间土匪颇多,他的阿爹为了保护他而死,死后却连一副棺材都没有,只能拿草席草草裹了下葬,连个墓碑都没有。
多年后,缙朝上位平定内乱,棺材铺掌柜想起他那死去的阿爹,仍然心中有愧,就开了一家棺材铺子,每口棺材都精心制作,想着万一有一天,他那被随地掩埋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的阿爹,被好心人碰上,要拿棺材厚葬他,他阿爹也能睡上,他儿子给他做的棺材了。
缙朝对死人十分敬畏,若是看到路露白骨,好心人都会给抓上两把泥给掩埋回去,有那心特别好的,还会买一副棺材帮着厚葬。
这么多年,棺材铺掌柜一直打的都是这个主意,所以不管什么样的棺材都好好做,精心做,才把棺材铺子在昌南经营得这么好。
翰林院给他写的诗,就把这点给点出来,诗中以棺材喻赤子之心,无不让人为之动容。
别说棺材铺子的老板,在场的其他商人听过后,都连连感叹:“写得太好了!元掌柜,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番遭遇,以后我回了昌南,要是遇到有那路露白骨之人,一定到你棺材铺订一口棺椁,将其掩埋,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谢谢!”棺材铺掌柜抹了把泪向那人深躬谢过后,又朝许怀谦谢了谢:“小人谢过许大人!”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我们翰林院为你作诗之人,”许怀谦躲开他这感谢,“没有这位大人的笔墨,哪有这么好的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