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都好说,要是有女子、哥儿被男子给欺负了,被人家父母给找上门来,他们就该如何述说。
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压得他们没有办法答应。
可要是他们不答应,就要错过这次的进书院的机会了。
现在有能力能够在盛北修建书院的人,也就只有许怀谦和陈烈酒这两个大人物了。
有了这个盛北第一学校,在想有第二个书院很难了。
在盛北没有彻底安定下来,县衙是很难想到修建书院的,何况这个盛北第一学校,束€€还收得那般低。
有它在,只要后面开的书院束€€比它高,都开不起来。
夫子们在迟疑的时候,事情如他们所预料的一般。
原本在灾后还有点钱的大户人家们,看到现在被一点点建设好的盛北,就想着几家合资先建设一家书院起来。
有了书院,他们既可以赚钱又可以获得名声。
他们想得很好,原本夫子都找好了,但盛北第一学校的名头一出来,他们全都愣住了。
一年一两银子,还不用交四季节礼这么低束€€的书院,他们开的书院还有人来吗?
何况陈烈酒还把书院修建得那么繁华,他们再怎么建,也不可能把书院修建得与盛北第一学校平分秋色。
这教学环境和束€€都逊人家大半截,他们有何优势?
光招男学子?
事实上,在听到盛北有书院了,这个学院还是许大人和陈大人兴修的,束€€礼还收得特别低时,家里有男孩,又迫不及待地想让男孩进书院读书的盛北百姓们,第一时间就把家里的男娃送进学校去了。
按照他们的话说:“我家的是男娃,又不是女娃、哥儿怕什么?”
“再说女娃、哥儿跟男娃在一块读书又怎么了,怕我家男娃欺负他们啊?那不能够,我家娃儿可乖了,他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欺负女娃 、哥儿的。”
“再不济,那书院里不是有夫子么?陈大人还是山长呢,要是女娃、哥儿被欺负了,他会不管?”
“何况我们这些遭了灾的人,能这么快再次把家里的娃子,连女娃、哥儿都能送进书院读书,你们就烧高香偷着乐吧,还怕许大人和陈大人会害我们不成?”
“那可不是,陈大人一个哥儿都能当爵爷了,何姑娘一个女子,还在县衙当主簿呢,没准往后,女子、哥儿能跟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呢,你们瞻前顾后的不敢将家中的女子、哥儿送去读书,要是往后真能考取功名,悔死你们。”
“再说了,读书有什么不好,读书了,家里的娃子都能读报了,往后每月旬再来的时候,直接让家里的娃子读,这不比到处求人帮忙读的好。”
“而且我们盛北的百姓,不管是女娃还是哥儿都能分到田地,就让他们用他们自己手里头的田地收入去读书呗,读了书以后更有出息了,没准还会感激家里呢。”
“读了书以后也能更好找婆家!我家娃子可是跟我说了,以后他也要找个会读书识字的女娃或者哥儿,看看陈大人,会读书识字,多了不起!”
有这些生了男娃的家庭左一句右一句地吹捧着,那些原本不同意将家里的女娃、哥儿送去学堂的人家,逐渐地有一点动摇了。
他们不求家里的女子、哥儿有什么出息,但若是读书识字能让他们嫁得更好,也不枉他们托身在他们家一遭了。
“爹娘喝水,歇歇脚。”
傍晚,兰花两口子,一个从面粉厂里下工回家,一个从榨油坊里下工回家,他们家瘦瘦小小的女儿刚把家里的小儿子哄睡,看到他们回来,忙端过家里烧开放凉的水过来伺候。
兰花两口子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大口灌了一口,坐下来问她:“今天家里怎么样?”
“都挺好。”兰花一边回话,一边搬出簸箕,拿出一把生锈的菜刀剁着簸箕的草,“弟弟今天和隔壁二牛玩了一天,没有捣乱,我把田里的草锄了,这些草我背回来,剁碎明早喂鸡。”
兰花娘看了看屋边有个装满了草比兰花还要高大的背篼,而蹲在地上剁草的兰花瘦瘦小小的不说,那双握着菜刀和草不停喂砍的手又黑又皱。
再看一旁,听到他们回来,被惊醒,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的小儿子,一双手白净白净的。
不知道为什么,兰花娘一下就愣住了。
她的儿子只比兰花小两岁啊!
“娘,我要一个书包!”看到爹娘回来了,铁蛋醒来就扑到了兰花娘腿脚边,央求道,“二牛说了,读书的人都得有个装书的书包,他娘已经在跟他做了,娘我也要一个!”
听到读书两个字,正蹲在地上有节奏有规律地剁草的兰花,手顿了顿,抬眼看了她娘一眼,两只怯生生的眼睛里写满了期盼,但见她娘并没有看她一眼,眼睛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又低下头重复着刚才的剁草的动作。
“好,娘得空了就给我们铁蛋缝个书包。”听到自家小儿子的央求,兰花娘并没有拒绝,名她都给儿子报了,还差这一个书包么?
不过,到底是当年,刚兰花剁草停顿的那一下,她还是留意到了。
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就饱经风霜的一双手,兰花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她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带弟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一双早就糙得没法看了。
但她这会儿突然生出一股不甘来,凭什么都是她肚子生出来的,就因为是女儿就要跟儿子天差地别?
“兰花,要不娘也给你缝个书包,赶明儿你跟你弟弟一块去读书去?”
“€€€€娘?”正在剁草原本不报一点希望的兰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看什么,停下差点砍到手上的刀,朝她娘看去。
“小心点。”兰花娘看到兰花差点砍到自己的双手,吓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直到看到兰花平安无事后,一颗心才放下去,说她,“不就送你去读个书,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兰花还处在震惊中,根本没被她娘的说教给吓到,反而还不敢相信地忐忑地问了一声:“娘,你真要送我去读书啊!”
“是啊,孩儿他娘,你真要送兰花去读书啊。”不止兰花,兰花爹也被兰花娘说出的话给惊到了,“你不怕兰花去了男子女人哥儿同处一堂的学校读书以后嫁不出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出去了。”兰花娘突然激动道,“大不了我们努力一点,以后给兰花招赘,招赘总能招到吧!”
“说啥胡话勒!”兰花爹对兰花娘说出的话不认同,“给兰花招赘了,铁蛋怎么办,家里有个招赘的大姑姐,谁家好闺女还肯往咱家嫁?”
“就算不招赘。”兰花娘胸口浮动,心中憋着一口气,“我也想让咱兰花去读书。”
“当家的,你看,兰花就比铁蛋大两岁,你看看这双手,你看看她这双手,还有一个女娃的手的模样么?”兰花娘走到兰花身旁,将她的手捉起来给她爹看。
兰花爹看到兰花手的第一反应是,女孩子不都那样做来的,可是他触及态度坚决的兰花娘,和被她娘举着手就快要哭出来的兰花,突然一下子,什么话都不说出来了。
“娘,你终于看到我了!”兰花爹不说话了,兰花却突然一下扑到了兰花娘的怀抱里。
不管是灾前灾后,她爹娘的目光就没有放在她身上过,她每天拼命懂事,带好弟弟,做好家务事,处理好田间地头的杂草,给爹娘端水送饭,就是为了让她爹娘多看她一眼。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不管她做什么,都抵不过弟弟的一句撒娇。
但今天,她娘看到她了,尽管只是看到她的一双手,但是这也足以让她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一泄而出。
“当家的,让兰花去读书吧。”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兰花娘又怎么不可能不疼女儿,听到兰花的哭声,兰花娘也跟着落下泪来,“咱都是在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淡的,不就是女娃和男娃一块读书,刚遭灾那会儿,没地方住的时候,他们躺一块都没人说什么,现在读个书,大家伙倒是矫情起来了。”
看着妻女在自己跟前哭的兰花爹愣住了:“你不怕外人说你咱兰花的闲话了?”
“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呗。”兰花娘想起今天白日里那些人说的话,“要是咱兰花读书有出息了,以后当个官什么的,他们能恨不得把自己嘴给缝起来!”
“娘,你放心,只要你让我上去,我会认真学,好好学,去当官,当大官,不会给你和爹丢人的!”兰花娘听她娘这么一说,抹着泪给她娘保证。
她喜欢读书,她喜欢识字。她先前看到在县衙当主簿的何姑娘了,她可真美啊。
脸白白的,手也白白的,出入都有人跟着,又威风,手里永远拿着纸笔,站在那里就忍不住让人去瞧她。
她跟她们一样是遭了灾的姑娘,但她又一点都跟她们不一样。
何姑娘告诉她们:“只有读书你们才能够跟我一样,我是因为读过书,识过字,才被陈大人看中去县衙里当主簿的,你们要是没读书不识字,是没有资格的。”
从此,读书识字就烙印在她心里了,她想读书,她要读书。
只要她的爹娘能送她去读书,她会努力的!
还小的铁蛋看到哭成一团的娘和姐姐,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们哭得那么伤心,也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爹,让姐姐去读书吧,让姐姐跟我一块去读书吧。”
原本四口之家,三口人都哭了,兰花爹就算再坚持也松了口:“好,送兰花去读书!”
“不过,兰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兰花爹也跟兰花说,“以后别人不管是笑你也好,骂人也好,还是嘲笑你嫁不出去也好,这些你都要自己扛知道吗?”
兰花一边抽泣一边坚定:“我知道,我不怕!”
同样的事,还在别的家庭发生,不管是吵架也好,还是哭闹也好,总之,原本只有男儿报名的学校,突然开始有女子、哥儿来报名,虽然人数不多,但好歹迈开这一步了。
陈烈酒看着陆陆续续来带着女子、哥儿来报名的父母,朝出主意的许怀谦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那是。”许怀谦一点都不在自己老婆面前掩饰,“等这些女子哥儿入了学,再让夫子适当地表扬嘉奖他们,最好是学得好的再给他们免学费,奖励他们校服,奖学金什么的,你等着吧,要不了几年,这些女子哥儿都会全部给送到学校里来读书的。”
什么男女大防。
都是自己给自己束缚。
只要把原有的枷锁给打破,什么束缚都不问题了,所有人都会跟着大环境走。
“我家的小相公真棒!”陈烈酒夸夸许怀谦。
许怀谦耳朵一红,小声问陈烈酒:“哪儿棒?”
陈烈酒捏了捏许怀谦的耳朵:“哪儿都棒。”
骗人,明明上次还说他太温柔,不够卖力来着,哼,夫郎的嘴的骗人的鬼。
明明都他已经用尽全力了,怎么得到的评价还是温柔?
难不成得去太医院掏点金枪不到药试试?
就是不知道他这个身体,一颗下去会不会躺板板?
作者有话要说:
许:满足不了老婆的老公不是好老公。
陈:温柔就是你很好,这样也很舒服,当然偶尔期待一下,突然被老公爆炒的感觉。
第104章 携酒上青天48
盛北的孩童大部门都去学校报名了, 一开始,一些有功名的童生、举人听到这是座男女混教的学校,还不屑来报名。
但, 许怀谦放了个消息, 他会每旬都去学校授一节课, 相应的三十位县令,也会各有各的课程。
这下, 那些有功名的童生、秀才们坐不住了。
不光他们坐不住,连一些举人也坐不住了。
当朝状元给他们授课,这要放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现在有这个机会还等什么, 赶紧去报名啊!
至于男女混教, 那又怎样, 有他们的功名重要么?!
本来他们去年就因为水患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要是再没有一个好的环境能让他们静下心来科举,今年的科举他们就算能参加科考, 恐怕也多半都是落榜的命。
更别说一些举人,明年二月份还要去京城春闱,三年一次的科举, 明年他们要是再落榜,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现在有一个状元给他们授课, 只要他们肯用心学,至少要比其他地方书院里出来的学子强吧。
童生、秀才、举人们纷纷到学校报名了,那些不愿意上学校教女子、哥儿的夫子们也逐渐动摇了。
这学生都没了, 他们要是再不去, 就彻底没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