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晏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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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帐前,两个鬼鬼祟祟的奴仆一前一后扛着床被子,被子裹起鼓囊囊的。
“金戈!快让我们进去!”
金戈浓眉皱起,健壮的身体挡住帐门,“你们扛了什么东西?!太子殿下的帐子可不是什么杂物都能进的!”
“这是我们六皇子按太子意思送来的礼物哩,耽搁了拿你是问!”
金戈一身腱子肉,浓眉大眼,方脸敦厚,却不是能糊弄过去的傻子,“什么礼物需要被子裹着不让看?你们可别乱来!”
说罢,金戈便要上前查看。
木林跟木森对视一眼,怪笑着没拦。
掀开被子一角,金戈怔住了,入目是一张白皙细嫩的美人面,映着红晕,美目轻阖,唇点绛红,艳得糜烂。
“这这这……”金戈第一次见不着衣衫被被子裹着的美人,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连忙把被角盖上,掩了掩,“怎么送了个姑娘来啊?”
“嗤,这可不是姑娘呢!是个兔儿爷!”木林神秘兮兮的凑到金戈耳边附声说了些什么,“还不让开!”
面红耳赤的金戈愣愣地给两人让路,听着帐中€€€€€€€€布料摩挲的响声,他不自觉想起那张陷在被子里不辨性别的美人面。
金戈不放心,跟着两人一起把人置于床榻,木林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今晚守夜你可得站远点。”
金戈起先不懂,看到那挤人眉弄眼地猥琐样儿,他心下明白了点。有点莫名的生气,就侧着脸装没听见。
金戈在帐门外转圈圈,步子极快像踩到烙铁烫得跳脚。
里面的人醒了,不知道那俩人是怎么弄的,那人好像很难受,一直在撞床板,‘咚咚咚’的听着都疼。
他往帐子走了一步又僵在原地,他想起被子底下不小心看到的圆润的肩头,再往下也是不着寸缕。金戈怕看见什么,不敢进去。
原地踱步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远远瞧见太子的身影。
仆人簇拥着提灯照明,英明俊朗的男人众星捧月似地走来,遥遥望去像是神€€降世。
作者有话说:
太子人模狗样的。: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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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qian)二声
第2章 安静蛰伏
太子帐内。
燕泽玉被体内的燥热弄醒,蒙汗药的后劲还没过去,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得他眼冒金星。
大冬天他却出了一身汗,里衣全然浸湿。
太热了。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金丝炭星星点点地燃烧空气,燕泽玉只觉得五脏肺腑里吸进一团火,烧心烧肺。
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下来迷了眼,刺痛又有一丝隐秘的酥麻自尾骨攀缘而上。
€€€€不对劲。
他就说那厮怎么会这么好心?
燕泽玉在心底把六皇子骂成了筛子,却没法解决如今的困境。
他双手被缚,挣扎无果,只能红着眼咬破了舌尖保持清醒。
当是那北狄狗折磨人的新手段。
如蛆附骨的痒和疼让他忽想起血流成河的京畿、颠簸的囚车、黑漆漆的麻布袋和北狄狗肮脏的手……
父皇母后现在还好吗,大哥怎么样了?大晏国是否还有回寰的余地?
这北境的冬天真的太冷了,雪落到身上融化,真真是刺骨。
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脑中正纷扰凌乱,厚重帐帘骤然被人掀开了,凉风灌进来缓解了闷热,燕泽玉下意识呼吸了一大口。
短暂清醒后是来势愈汹的燥热昏沉,仿佛呼吸都染上火焰的温度。
那脚步声逐渐接近,最后停顿在榻前。
他颤颤巍巍半眯着眼,男人背光看不清神情,燕泽玉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犹如实质的审视目光落下,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狼狠狠盯上,他只能僵直身体,默默攥紧身下的毛毯。
来人眼熟,却并非那恶劣的六皇子。
烈酒气息逼近,男人华丽矜贵暗纹黑袍下的身躯高大结实,隐约的肌肉线条起伏。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一双沉黑的瞳仁不像寻常北狄人,幽深如深潭之水仿若收尽世间光华而不显,衬得整个人如入鞘之利刃,锋芒暗藏的内敛。
他们见过,在雪原上。
燕泽玉当时被鞭挞拖拽得狼狈不堪奄奄一息,具体是怎样的已经记不太清了。
唯有那高头大马上轻飘飘仿若注视蝼蚁的眼神和毫不留情掉头离开的背影格外清晰。
他听见六皇子叫他“太子大哥”,呵。
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床榻上的少年被大红衾被裹着,面浮薄粉若桃花,清透的深棕色眼睛里摇曳着烛火,亮如水湾中的皎月。
辛钤立于床边垂眸凝视片刻,随手解了披风扔到一边。
金戈禀告他六弟送了大礼给他,此刻放在帐中,他虽无甚兴趣却也准备来看看,只是没料到所谓‘大礼’竟是个那个雪地里脏兮兮的晏奴。
但此时的少年已经被打理得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很美,泥灰和血下竟是这样精致的脸,差别不可谓不大。
辛钤之所以能一眼看出他是白日里的晏奴还是因为那双眼睛。
似乎与记忆里某一寸地方重合。
思绪转瞬即逝,辛钤垂眸看着眼前鸠占鹊巢的人,轻抚着腰佩的勾月弯刀,慢条斯理道:“叫什么名字?”
床上的人却一点不领情,燕泽玉扫过他落在刀柄上的手,眼皮颤动得厉害,但很快敛眉垂眼回避他的视线不愿回答。
他算是知道六弟口中‘蹦不出半个字’是何意思了,辛钤当上太子多年,已经很久没人这么不识好歹地挑战权威了,没想到第一个破了戒的竟是个晏国来的豢宠。
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辛钤轻笑着逼近一步,弯腰俯身,用镶嵌宝石雕工精美的弯刀刀柄挑起那瓷白色的小巧下巴。想必老六打人时是注意了,少年温玉般的面庞并未有一丝伤痕。
燕泽玉被迫与他对视,侧颊肌肉线条骤然收紧,但仍旧是咬牙切齿不愿开口,怒火让少年眼中跃动的光更盛,但也因此浸染溢满水汽。
眼波流转间风情远大于气势。
辛钤目光沉沉地扫过,指腹摩挲手中的细腻肌肤,顺滑、软和并且滚烫。
少年殷红的口唇上下相碰,吐出一声:
“滚。”
许是喉咙干,声音像破布透风似的嘶哑,与这芙蓉面不甚匹配。
“滚?”辛钤将这个字含在嘴里默念,半晌,挑着眉嗤笑一声。
“芙蓉阁的小玩意……性子倒是很烈。”
松开了对方的下巴,但辛钤没想到少年皮肤娇嫩如此,待他甫一松手那被他按过的皮肤便红了。
绯色指痕看起来冶艳暧昧。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又上手抚过红印,加重力道捏了捏,满意地扫过颜色变深的指印,然后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燕泽玉面前。
金杯玉盏,骨节分明,遒劲有力的一双手握着杯盏,埋藏在皮肤下的青筋微微鼓起蜿蜒而上,隐没于剑袖之下。
燕泽玉没料到男人这般阴晴不定的举动,一时愣住。
“不喝?”辛钤剑眉蹙起,“还要我喂到你嘴里吗?”说罢便要撤开。
“我……我动不了。”强烈的干渴感和体内愈演愈烈的热潮促使燕泽玉顶着羞耻开口,脸红得快要滴血。
动不了?
辛钤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但衾被被掀开时,男人又是一怔,手臂在半空中悬停片刻后把被子又盖上了。
虽然仅有片刻,但横陈的玉体、交错的鞭痕、遍体的淤青还有反剪在身后被红绸缎桎梏的皓腕一览无余。
少年的呼吸全乱了,发着抖。
可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挣脱束缚,只能双手紧握成拳,指节用力扣紧直至泛白,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唯有刺痛能保持清醒。
万千宠爱集一身的燕泽玉何曾受过如此侮辱,近几日的折磨可谓是刻骨之痛。
天潢贵胄的生活富庶无忧,他对‘战时动荡’一词的领悟尚且停留在文书禀告上,没甚真实感。
直到某夜里他被噩梦惊醒却发现床边暗自垂泪的母后,见燕泽玉醒来便揽他入怀,“泽玉……先出宫去避避风头吧,别像宫里那么张扬了,低调处事安静蛰伏……咱们、咱们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那晚母后絮絮叨叨与他说了许多,母亲的眼泪格外滚烫,落到手背上却横冲直撞到他心里去。
燕泽玉难得感到恐慌,向来好眠的他那晚彻夜未寝。
翌日他便被秘密送出宫,可途中变故颇多……
帐内陷入沉寂,唯有烛火燃融时‘噼啪’的声响。
燕泽玉正愣着陷入回忆,被子突然又被拉开一个角,凉风鼓动进来激起一阵战栗,把他强行从记忆中拉回。
冰凉的手如布满鳞片的游蛇入侵,或者是他的体温实在太高,正常温度已经可以算是凉。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从心底升起了对这抹温凉的强烈渴望,他浑身乏力颤抖,紧闭双唇生怕自己泻出什么难耐的声音。
难堪。
从没如此难堪过。
燕泽玉扭头将脸埋在身下的毛皮垫里,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柔软细碎的绒毛带来柔软和丝丝痒意,燕泽玉突然觉得委屈。或东躲西藏或受尽折辱的日子里来不及释放的委屈此刻来得铺天盖地。
‘蛰伏’一词被他揉碎了和着舌尖铁锈味的血往下咽,可若非已至绝境谁又会甘心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