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青,孤允你侍候如何?”
夏寒青唰地又睁开了眼睛,比夜间一闪而过的流星般耀眼,却又很快消失不见,黯淡下来。
“殿下,臣粗鄙之躯,不敢冒犯殿下。”
他偏过头去,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他只能屏住呼吸,将那些烦乱的思绪一剑斩的干干净净。
萧则绪终于松开他。
这厮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可是洞房花烛夜时就想睡孤。
“当真?”萧则绪似笑非笑道。
“臣、臣……”
夏寒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空有一肚子话想说,偏偏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不上不下地卡得他难受至极。
“那算了。”
“臣愿意……”侍候殿下。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萧则绪稍稍一怔,旋即看向夏寒青,对方满脸错愕似乎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只是又被他这句吓得缩回了窝里。
良久,萧则绪才轻笑一声,撩开他脸颊散落的发丝。
“不欺负你了,明日你还有公差。”
他转身钻进了被子里,往里挪了挪,翻身背对着夏寒青,有些想笑。
夏寒青这个人欺负起来真是极有趣。
空气中静悄悄的,烛火已熄,唯有窗外一点月白穿透而来,萧则绪闭着眼睛,尚未睡着,心思有些复杂,全是夏寒青盖着那件红袍的模样。
他和夏寒青也算是圣旨赐婚、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夫妻,就算他对夏寒青做些什么也实属合理吧?
他正想着,忽然从腰间环上来一双臂膀,滚烫的躯体贴了过来。
想来夏寒青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敢放肆抱过来。
有些微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殿下莫要戏弄臣。”
臣会当真的。
夜色静谧,外面弦月灰蒙蒙的。
天色大亮后,院子里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不带一点血腥气。
淡淡的药草香气散发着,角落里的雪也被清扫出去了。
昨夜的刺杀恍若一场梦一样。
小傻子醒过来时就趴在床边,脚丫没穿袜子在半空中来回轻荡,纤细雪白的脚腕若隐若现。
他开始把玩夏寒青的头发,给他编成一条又一条的小辫子。
直到夏寒青睫毛微动,睁开双眼。
“相公!”小傻子高兴地喊了一声。
夏寒青险些被他吓得滚到墙角处,好在他双腿挪动不方便便只能定在原地,满脸震惊之色。
“殿……殿下?”
“相公!”
小傻子低头在夏寒青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你看我编的好不好看?”
夏寒青坐起身来发尾被编出了几股小辫子,有的已经因为他的动作松散开,卷卷的搭在肩头。
“殿下?你……”
夏寒青观察着他的神色。
小傻子往前拱了拱扑到夏寒青怀里,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想要亲亲。”
小傻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夏寒青脸色一红,依着他的指示在他指的地方轻轻亲了一下。
小傻子立马高兴地翻下床,一溜烟儿跑出去了,独留夏寒青一脸不解。
二人用了早膳,江陵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行囊,徐绥徐缙这一次会同他一起出发去接应言家。
从下旨开始,言家就已经从边疆苦寒之地出发了,那边原本磨磨蹭蹭了半日没走多少路,故意想要他们消磨在路上,后来萧则绪运作了一下,瞒着京城生生快了两倍。
夏寒青抱着行囊,看向萧则绪欲言又止。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隐隐猜出了什么。
“殿下,臣一定会把您的家人安然无恙地接回来,殿下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臣回来时给殿下带甜甜的点心。”
他嘱托了许多。
小傻子眼底含着泪水,有些不舍地揪着夏寒青的衣袍,“相公,我是不是要好久看不到你了,我不要,我想要相公……”
“很快的,臣用个七八日便回来了,到时候殿下就有更多的亲人了。”
“不要!我只要相公!”
小傻子任由眼泪直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
夏寒青眼圈有些红,从前离家几载都不曾有过这般不舍,但是这一趟他必须去,不止是皇帝的命令,言家是殿下的亲人,他念在殿下的面子上也要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夏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牵着萧则绪朝夏寒青嘱托道:“我儿,路上小心,娘虽然不懂朝政,但也知此次艰险,娘会替你照顾好殿下,你不用担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娘,殿下,你们放心吧。”
夏寒青被徐缙推着离开了将军府,府门关闭时小傻子哭得眼睛通红,最后直接跑到屋里将门全都关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殿下……”
听澜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
“殿下,奴婢带了芝麻糕来。”
“我不吃。”
萧则绪闷闷地喊了一声,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夏老夫人最后一脚踹开了门,正好看到床上的人将自己团成一个蛋。
小傻子看到听澜进来才委屈巴巴地探出一个脑袋来。
“听澜,相公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不吃糕点了,让他回来好不好,我的芝麻糕都给相公吃,蛋黄酥也不吃了,糯米糍也不吃了,还有绿豆糕……”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着。
听澜拿帕子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殿下别哭了,将军不是不要你了,他是出门给殿下买糕点了。”
“是呀,买完糕点就回来了。”
夏老夫人捏了一块芝麻糕送进他嘴边。
小傻子偏过头没有吃,只是扯了扯夏老夫人的衣角。
“那我不吃糕点,让相公回来吧。”
听澜道:“相公已经出去了,殿下乖乖吃饭,百刃做了七种糕点,殿下每天吃一盘,吃完后相公就回来了。”
两个人哄了许久才把小傻子哄好。
只是当天下午小傻子就坐在府院门口搬个小板凳,端着一盘点心,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外面。
他每吃一口糕点就朝门口探一下,结果又失望地收回来,继续吃糕点。
听澜站在不远处轻叹一声。
萧则绪吃掉最后一口糕点,愤愤不平地丢下盘子。
真是有病!孤为什么要在门口等夏寒青!
“听澜!叫他们准备一下,即刻启程。”
“是,殿下。”
听澜一喜,匆忙收拾东西去了。
萧则绪沉默半响,他走后夏老夫人那里不好隐瞒,届时还要靠融雪易容时不时出来溜达一下。
约莫四五日的功夫,夏寒青那边终于和言家碰头了,言家众人都被关押在囚车内,三年间死的死伤的伤,原本一百多口人只剩下三十多口人,其中还包括言家的一些门客及其子女也在内。
夏寒青瞥了一眼为首的言子攸,没敢说话。
他总不好说他是殿下的夫婿,替他来接您。
萧则绪这边一直在暗处紧跟夏寒青的队伍,亲眼见到他接到言家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平安无事,只是回去时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的。
如果言家人死在路上,便治夏寒青一个失职之罪,左右是和言家人一起赴黄泉。
月影婆娑,幽暗的树林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迷雾朦胧中一队人马走出来,带着镣铐碰撞的声音。
夏寒青扶着轮椅,他担心这片林子会有危险,便早早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沉沉,蓄势待发。
但这片丛林是入京必经之地,而且适合埋伏。
旁边马蹄声哒哒地响,身后跟着一长串身着灰色囚服的女老少,各个沧桑无力,囚车的轱辘声和脚下的镣铐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突然夏寒青手轻轻一抬,那双鹰眼落在林间,常年征战,让他的感觉特别敏锐,他一进这林子便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咻地一声,一只利箭朝着夏寒青命门而来,夏寒青持剑挡下,紧接着深不见底的丛林中万箭齐发。
“保护言大人。”
夏寒青大喝一声,令徐绥等人前去护着言家众人。
长剑在他手中转动,寂寂黑夜中映着寒光,抵挡外来的箭矢,夏寒青反手握住一只箭,箭头尖锐泛着寒光。
这一次刺客来势汹汹,与以往的具有不同,各个出手阴毒狠辣,全是朝着他们命门而来,且武艺高强。
夏寒青有些后悔,他该多带几个人的,没想到陛下如此绝情,这一次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