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什么时候……”
变好了?
夏寒青想起从前的相处,总觉得一点一滴都有神志清醒的存在,那些事尴尬的他恨不得快马加鞭回到西北,此生不进皇城。
“那你是何时猜到孤已清醒呢?”
以夏寒青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来,想来是陪他演戏罢了。
夏寒青抿唇,“若非殿下,听澜姑娘想必不会同臣讲话。”
听澜是萧则绪的近身之人,除了萧则绪的话谁也不听,怎么可能会帮他?
从听澜将端王的玉佩送到他手边时,他便有所怀疑,只是殿下有时确实呆呆的,他一直不敢确定,也愿意自欺欺人。
萧则绪笑笑,故意道:“偶尔会好,有时还是会不清醒,洞房花烛夜就醒来见你意图不轨。”
夏寒青沉默,难怪殿下有时说话呆萌,有时却眼底明亮。
他脸色通红,尴尬中又急忙解释道:“殿下,臣洞房时……臣不知、臣只当殿下是臣的妻子……”
若早知如此,他万万不敢造次。
“无妨,孤不记仇。”
“孤既然来了,便不打算瞒你,父皇要杀你,这些死士全是他手底下一个名叫‘骁’的组织,你为他尽忠尽死,可惜换来的只是君王猜忌,肃王和端王护不住你。将军,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说起来也算是他算计了夏寒青,他故意将端王的玉佩给夏寒青,夏寒青得罪了端王,便再无与那二人结盟的可能。
不过本来夏寒青回朝就参了袁宜之一本,端王本就不喜他,也不知怎么又得罪了肃王,让那杨吉派了刺客围剿。
夏寒青还真是危机四伏。
萧则绪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他招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闷声。
“臣愿意……”
“孤还没说完,不许打岔。”
“孤占了你夫人的位子,害你不能娶妻,日后会补偿你的,只是暂且孤还要占着这个位置,你愿意的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孤会赐你一纸和离,你尽可以重新娶妻纳妾,孤绝不降罪。”
“臣不愿意……”
身后又是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萧则绪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无事,殿下尽可占着臣夫人的位子。”
臣甘之如殆。
他应该说出来的,他想说他不介意殿下占着那个位置,恨不得殿下永远都是臣的夫人。
但是他说不出口……
“你放心,不会太久的,孤与父皇不同,念在此番的情谊上,孤允你回西北,不会将你拘在京城束缚。”
像是有一盆冷水,将夏寒青心里的活络尽数浇了个透心凉,所有的想法涌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全部咽了回去。
原来殿下不想见他,要将他赶回西北去。
“你尽可以做你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孤不会同父皇一样要你在战胜前夕与敌人讲和,为了一朝一夕的和平舍弃将士们出生入死换来的胜利,孤希望你那一杆枪终有一天要插在平珠的城墙之上。”
星星之火,春风吹又生,一点点又从夏寒青心里开始燃烧,烧得他整个人滚烫。
“殿下所愿,皆是臣所愿。”
平珠的那一战,他们马上就要胜利了,他甚至能攻破平珠的城墙,一剑斩断平珠国主的脖子。
可就在战胜前夕,前朝发来圣旨,责令他们收兵回朝,前朝已经同平珠讲和,签订盟约,夏寒青这个杀了平珠二王子的人反倒成了罪人。
可谓是憋屈至极。
“孤要重登庙堂,改革新制,推行一个孤想要的王朝,而你也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纵马欢歌,我们都将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好……”
即便不做夫妻,做一世明君贤臣也好,至少青史之上他们的名字或许也能紧紧挨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萧萧:赐你一纸和离……
过几天的萧萧:相公~兄长~寒青哥哥~郎君~
第36章
萧则绪说了很多, 他背着夏寒青穿过丛林,很快就看到了听澜众人。
脚下的死尸尸体已经被解决干净了。
徐缙看到萧则绪背着夏寒青过来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左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将军府见到的那个花瓶。
他分明英姿飒爽、剑生寒光,怎么会是那个娇弱爱哭的花瓶呢?
而且……
反倒是将军怎么‘娇娇弱弱’地趴在殿下背上, 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萧则绪将他放在一棵树下靠着, 夜已经很深了, 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再有第二波刺客来。
“殿下, 可有受伤?”
夏侯澜冲过去先上下将萧则绪打量了个遍。
“孤没事,能撑到回府。”
多亏夏寒青伤口处理得当。
早知如此他便将融雪带过来。
“唐白玉!”
萧则绪一声厉喝。
对面一个正准备悄咪咪躲藏的秃头和尚讪讪立住脚步。
“殿下。”
“听说你入了空门,改吃素了?”
萧则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秃头和尚穿着件素色僧衣,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唇红齿白的书生小白脸,面若桃花,可惜嬉皮笑脸,妖里妖气, 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属下还是比较喜欢吃肉, 但是空门包吃包住,念两句经文就好, 属下不用街头要饭。”
说到这里旁边破破烂烂瞎眼的乞丐忍不住睁眼剜了他一眼,手里滴血的二胡呲牙响了一声。
“不用跳舞接客,不用光着膀子炒勺都轮的冒烟, 也不用外出走镖,更不用女装……”
他每说一句, 身上便多一道骇人的目光, 咔嚓咔嚓地手腕掰得直响。
不等他再张口, 一道道拳头落在他头上,几人围在一起开始群殴,连听澜都没忍住加入了他们。
嘴碎话骚的人活该挨打。
萧则绪嘴角挂着笑意,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他迈着步子越过这些人朝后面的囚车走去。
囚车内一位发鬓半白的中年男子正盘腿坐着闭目沉思,手上挂着镣铐,面色沧桑憔悴,听到脚步声他终于睁开眼睛,迸发出一丝光亮。
“舅舅。”
萧则绪开口。
言子攸的视线与他对上,眼底蒙上一层雾气,上下将他打量了个遍,见他眼神明亮才问道:“可是大好了?”
萧则绪笑道:“好多了,不然舅舅也回不来。”
他抬剑手腕轻转直接斩断囚车的牢门,将言子攸放出来。
言子攸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脸,热泪盈眶。
“与你母后长得越发像了。”
“孤长得最像舅舅。”
萧则绪任由他那只饱经风霜有些干枯裂纹的手拂过。
他的母后出自百越言家,百越侯只有一子一女,昭和皇后便是百越侯的嫡长女,剩下一个弟弟言子攸做了年纪轻轻做到了太尉的位置。
百越侯死后,按理说该由言子攸继承侯位,族中也递了折子,但皇帝的圣旨久久未下。
一直到被查出言氏谋反,满门流放边疆,言子攸都没收到继任的圣旨,这才明白原来是早有图谋。
若是侯爷犯案,流程会麻烦些,若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就不同了。
“现在不像了,舅舅老了。”
言子攸叹了口气。
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却像个半截入土的老人,早不再是当年满楼红袖招的小世子。
想当年,他的姐姐做了皇后,他的外甥儿是太子,是何等的风华意气,双十及冠之年高中探花,他又生的唇红齿白,不少世家小姐掷花倾心,为之神魂颠倒。
“孤安排了人,舅舅带着言家回百越去吧。”
提及回家,言子攸有些浑浊的双眼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下来。
“不行,你一人在京内我不放心,还有你母后的事……”
萧则绪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坚定道:“舅舅放心吧,当年参与此事的人孤会一个一个送他们下去给母后赔罪。”
“那言家呢?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了百越,言家百年基业都毁在我手里,我要如何面对言家的列祖列宗。”
言子攸说着仰天闭目,抑制住了泪水的划过。
萧则绪笑道:“不会的,有孤在,孤的体内还留着一半言家的血,日后舅舅再将族内的兄弟姐妹送进来就是,不过还是要靠舅舅悉心教导,如今言家族内能挑起大梁的……也唯有茵茵表妹了。”
言子攸叹了口气,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
“我听你的。”
“但是茵茵……总归是个女子。”
“母后也是女子,可是母后擅诗书、擅骑射、她的才学不亚于那些文臣,她的武略不输于将军,可她只能被拘在后宫帮一个处处不如她的男人管理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母后常说悔生女儿身,若她为男子定不会输于舅舅,茵茵是母后教出来的,孤不愿茵茵再走母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