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青看了眼杯子,再看一眼“乖巧无辜”的殿下,忙把自己的那杯茶奉上去。
景顺帝看了一眼那傻子,又抿了一口夏寒青递来的那盏茶茶,这才知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底放了多少黄莲!苦的他舌尖发麻!
第45章
景顺帝没敢再碰桌上的任何吃食, 朝萧则绪招了招手。
“绪儿,让父皇看看你。”
萧则绪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跑, 比兔子还快。
景顺帝的手停在半空中,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有些尴尬。
“算了, 这孩子自幼顽劣。夏卿, 朕记得这宅子还是你父亲在时, 朕赐给他的,开府之时朕还亲自来过,那时你还小。”
景顺帝试图开始打感情牌,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朕也是许多年没来过这宅子了,走,带朕瞧一瞧。”
走吧,带朕瞧一瞧你这宅子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厉害的门客幕僚, 有没有豢养不该有的兵马。
“陛下请。”
夏寒青瞥了景顺帝一眼, 总觉得来者不善。
几人在将军府自顾自地转悠了半天,景顺帝也没看到他想象中的门客幕僚, 将军府一如往常般冷清。
直到走到后花园时,身后时不时传来丫环下人的喊声,无非是萧则绪又找个棵树, 两三下蹿了上去,底下围了一圈人。
景顺帝叹了口气, “朕这幼子, 自小顽劣不堪, 难成大器,最后竟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住在你府上,闹得你家宅不宁,要你多费心了。”
他拍了拍夏寒青的肩膀,目光带了些同情之色。
夏寒青却冷着脸色道:“殿下是臣的妻子,臣定会细心照顾。”
他的殿下分明乖巧可爱,才华横溢,哪里来的顽劣不堪。
身后蹲在树上的萧则绪听了景顺帝的话,当场捡起一只冒着绿光的毛毛虫,对准景顺帝丢了过去。
只可惜毛毛虫还没飞到景顺帝身上,就被旁边的侍卫拦了下来。
手起刀落,毛毛虫被斩成了两半。
景顺帝回头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两节虫子,深吸一口气,当即怒道:“顽劣不堪,把他抓下来。”
那几个侍卫朝这萧则绪冲去,萧则绪蹭蹭蹭地从树上爬下来,顺手从湖畔旁抓了一把泥,直接糊在其中一个侍卫脸上,另一脚将另一个侍卫踹进水里。
景顺帝坐在亭子里,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切,突然更加同情夏寒青,赐婚一事真是他做过最英明的决定,最好就是闹得夏寒青不得安生。
“胡闹!把他抓过来。”
萧则绪被一个人抓着胳膊,手上的泥全部蹭到了侍卫身上,四肢挣扎着被揪到了景顺帝面前。
“放开我!放开我!”
夏寒青连忙扶着轮椅焦急道:“殿下可有受伤?”
他抬起萧则绪的手腕,干干净净白玉一般的手臂被那侍卫勒住了几道红印子。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拿着帕子将萧则绪手指上的泥土一点点擦干净。
“殿下,疼不疼?”
指尖在红痕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景顺帝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他要是知道疼,就不该这般胡闹。来人,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眼看着那几个狼狈的侍卫要过来抓萧则绪,带着被整蛊的怒气,手上估计也没个轻重。
萧则绪朝夏寒青身上靠了靠,抱住他,眼泪啪嗒啪嗒开始掉,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落到地板上。
“相公,不要打我,我错了。”
下次还敢。
他哭得满脸泪痕,眼睛通红,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对面。
景顺帝也不免有些心堵。
现在认错认的这么快,当年怎么不知道认个错。
萧则绪趴在夏寒青怀里,手不安分地胡乱摸索了半天,故意蹭着夏寒青的脖颈,手搂着他的脖子,在喉结上乱摸了半天,最后抱住夏寒青的腰。
不由得心道:夏将军的腰真是夺命刀。
“相公……”
他抬头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夏寒青被他看得心里一根弦彻底绷断,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殿下,陛下是吓唬你的,他是你的父皇,怎么会舍得打你呢?去跟父皇道个歉就好了。”
夏寒青的话好似无形中平白一巴掌打在景顺帝脸上,火辣辣的疼。
父亲打儿子,无非是因为他不成器,忤逆犯上。
萧则绪从他怀里出来,跑到景顺帝面前,“对不起,我错了。”
下次还敢!
景顺帝也不好再说什么。
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又朝康德禄招了招手,递上一盒蜂蜜酥。
“朕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他捏起一块送到萧则绪手边。
慈爱的背后,却在仔细观察萧则绪的反应,虽然言家是因为雪灾才不得不重审,但他还是担心这背后是不是有谁在操纵这件事。
如果这个儿子还清醒的话,他就只能……
萧则绪拿了蜂蜜酥咬了一口。
“好甜啊。”
他立马跑到夏寒青面前,慢悠悠地吃着蜂蜜酥。
景顺帝盯着他吃完了两块蜂蜜酥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终于起身。
“天色不早了,你们夫妻二人好生相处,康德禄,摆驾回宫。”
“是……”
夏寒青扶着轮椅跟着去送了皇帝一程。
萧则绪手里捏着蜂蜜糕,在景顺帝的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那块蜂蜜糕被他一掌捏碎,碎裂的膏屑滚落凉亭。
他趴到一旁的树下,使劲扣着自己的嗓子眼,将方才吃进去的蜂蜜糕全部吐了出来。
他咳嗽两声,呛的眼泪直流,胃里有些难受。
“殿下。”
听澜忙捧了一盏茶来让他漱口。
“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他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萧则绪看着那一盒子的蜂蜜酥,双手撑着石桌,目色寒冷,苦笑不已。
一挥手衣袖翻飞尽数甩进了湖中,扑腾几声,圈圈涟漪下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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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冬至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茫茫大雪之下,如柳絮纷飞,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漫天卷来。
长乐宫内碳火烧得很足,却依旧挡不住凄寒之意。
美人榻上女子披着一件火狐银裘,面色苍白,干涩的唇瓣上不见一点血色,瘦弱的身躯轻轻倚在靠枕上,时不时重重咳嗽几声,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苍白的唇染出一点血色。
满宫殿都是浓厚苦涩的药味,萧则绪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药坐在旁边,轻轻吹凉。
“母后,该喝药了。”
言子宁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抬手推开了汤匙。
“不喝了,也不见起色。”
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
“不喝药怎么能好,先喝了药好不好?”萧则绪轻声哄着,将那勺药送进去。
药一入口,她便剧烈地咳了起来,萧则绪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渍。
“咳咳……咳咳……”
“阿绪,你听着,如果母后出事了,你一定要保住自身。这个药,能护你周全,要小心你父皇。”
言子宁将一个小药包塞进他袖中,塞得严严实实。
“我的阿绪,要好好活着。”
“母后!”
萧则绪不喜欢她这幅交代后事的模样,气得当下便要再给她喂药。
“咳咳。”
言子宁推开汤匙,掩唇剧烈咳嗽起来,白色的帕子上满是血迹,她一开口,鲜血便从唇边溢出。
“母后!太医!速去叫太医!”
萧则绪看见血不免有些心急如焚。
长乐宫的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不足半盏茶的时间又跑了出来,跪倒在萧则绪面前。
“娘娘,殿下,太医院空了,说是淑妃娘娘病重,陛下将所有的太医都叫过去了,一个没留。”
萧则绪瞪大了眼睛。
淑妃素来头疼脑热的便折腾一出博父皇注意也就罢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太医都叫过去了。
“听澜,拿孤的令牌出宫,去找大夫,请舅舅进宫。”
听澜接了令牌,一闪身的功夫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