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绪脖间寒剑押着,面不改色,声音冷冽。
“是又如何?”
萧建白冷笑一声。
“既然你承认了,数罪并罚,大哥,我也没有办法。”
萧则绪抬手在寒剑上弹了一下,声音清脆,铮鸣一声,那侍卫很快便松开手中的剑,与此同时对准文武百官的剑调转方向对准了萧建白。
萧建白忽然眉头一蹙,隐约感觉事情不妙,他反手踹开了那两个挟持他的人,夺过一把剑,朝最里面的景顺帝而去。
景顺帝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儿子将剑搭在他脖子上。
“三弟,放我出京,否则父皇的命……”
“你也不想落下一个不孝的千古骂名吧。”
萧则绪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抬手挥散了拦他去路的人。
萧建白成功下了白玉台阶,挟持着景顺帝准备离开。
就在他正准备翻身上马时€€€€
萧则绪却突然勾了勾唇角,大喊一声,“夏寒青!”
便见对面屋檐之上站着一人,衣袂翩翩,气势不俗,那人依旧带着鬼面獠牙面具,手持弓箭,正对准了萧建白。
咻地一声,破空声传来,直接射穿了萧建白的肩膀,他和景顺帝齐齐翻下马来。
“父皇……”
萧则绪立即跑下去,将景顺帝扶起来,见他无恙才命福乐抬着轿子将他带回去。
夏寒青那一箭精准地避开景顺帝,干净利落地落在萧建白身上,旋即他从墙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面,看得萧则绪那叫一个心惊。
萧建白负伤还想翻马逃跑,然而夏寒青两三下便反手压制住萧建白将他按在地上,随即摘下自己的面具,那张熟悉且俊美的脸暴露在大众视野中。
萧建白肩膀上的血染红了大半片衣裳,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寒青的腿,“你的腿……”
不止萧建白惊愕,满朝文武更是惊愕,夏将军的腿什么时候好的?昨天还见他坐着轮椅在宫里溜达呢。
夏寒青低笑一声,故意凑近萧建白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臣不止腿好了,臣的腹中还有了殿下的骨肉。”
萧建白瞪大了眼。
骨肉?是他的想的那样?不可能,夏寒青他怎么能……
他的视线一点点落在夏寒青的小腹上,看着那微微隆起,眼底的惊惧越发明显。
夏寒青却抚了抚小腹的位置,“臣会夜夜与殿下同眠,百年之后也会葬在殿下身侧。肃王殿下,您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接近他半步。”
他虽不知萧建白为何对殿下有一种超出兄弟之情的特殊执念,但那次发烧事件足以看出萧建白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殿下此生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你……”
那一箭几乎能要了他的命,临闭眼前他还能看到那个模糊朦胧的绯色身影朝他走来。
他伸出手想试图抓住,却抓了一个空,手臂渐渐垂了下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景顺帝被重新带回去看管起来,虽不能动弹,但萧则绪还是派了人专门伺候着。
萧建白罪名无数,单是造反挟持景顺帝一项罪名就够他死个八百遍,他被削去王爵之位,尸首随便寻了个山堆埋了。
萧则绪说话算数,留了冯鹏一个全尸,自始至终冯若若没敢说一句话。
“殿下……”
冯若若跪在下面。
“冯若若,冯鹏犯下叛国之罪,理当九族抄斩,但看在他曾为燕云也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今日有人为你求情,你便跟她走吧。”
“求情?”
冯若若抬头,眼角的泪止不住留下一行。
萧则绪朝旁边看了看,纤纤素手掀开黄帘,走出一人来,女子身穿红色官袍,清冷素净。
“茵茵姑娘,不,小钟大人……”
“跟我走吧。”
言茵茵朝她递出一只手来。
这个女子她还是很喜欢的,关键是明辨是非,知道兄长犯下大罪,没有失口狡辩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多谢大人求情,民女愿终生侍奉大人左右,为奴为婢。”
冯若若将手搭过去,被人一个用力拉了起来。
言茵茵扭头朝萧则绪粲然一笑,“表哥,我走了。”
“走吧。”
萧则绪摆摆手。
萧则绪重新坐到龙椅之上,万臣俯首,朝堂上再也没了异声,清净了许多,他曾经想要开展的新政都可以一点一点推进。
两三个月后,镇国大将军以伤病为由回府养伤去了,一连数月都没看到人影。
一众老臣甚至怀疑夏寒青已经被太子殿下暗杀了,可能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第82章
开春六月
夏寒青月份渐渐大了, 距离临盆之日越发逼近,萧则绪甚至每天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在他身边。
甚至将夏老夫人也从将军府接了过来,江陵跟进来时战战兢兢的, 一边喊着死也不做太监,一边又舍不得夏寒青,做太监也要跟着夏寒青。
萧则绪哭笑不得, 景顺帝的那些妃子们全都被弄到道观里祈福去了, 后宫里头除了宫女也没别的妃子, 只要他没胆子动那些姑娘, 当不当太监也无所谓了。
萧则绪将批奏折的地方改到了长春宫,一摞一摞的折子跟小山似的堆积起来。
景顺帝再也没露过面,所有人都以为萧则绪会登基称帝,然而他一直没有动手,只以太子的身份监国。
“殿下,葡萄……”
夏寒青剥了一个送到萧则绪嘴边。
过了冬天他还是喜欢吃葡萄,夏天葡萄个头大,几乎是一箩筐一箩筐似的往宫里头送。
“你吃就好了, 还顾着我做什么。”
萧则绪直了直身子, 让夏寒青靠在他身上舒服些。
随着门口一声吼叫声,一黑白相间之物从外头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地进来。
“团团。”
萧则绪朝食铁兽招了招手, 食铁兽乖乖地蹭到夏寒青手边,拿头拱了拱。
夏寒青被拘在宫里头,实在无聊, 萧则绪就把团团弄进宫里头了,一开始根本不许它出长春宫。
外头的宫女太监一开始看见它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时间久了发现它并不攻击人, 反倒还会亲昵地凑到身边讨要点心。
渐渐地大家也都不怕它了, 它现在在外头溜达像是巡逻领地似的,整个皇宫畅通无阻。
“你离他远一点儿。”
萧则绪伸着一根手指在食铁兽额头戳了两下,将它戳开,“你这么大一只,小心别伤了他。”
夏寒青哭笑不得,殿下太过小心了。
他本就是武将,身强力壮,别说怀一个,就算肚子里头是个双胞胎,他也能带着小崽子健步如飞。
食铁兽不依不饶又贴了上来,萧则绪摸了摸他的头,从旁边抽出一根翠竹来送到它嘴边。
那一口钢牙看得人还是心惊。
萧则绪笑道:“我和它打起来一定是三七分,它三我七。”
“嗯?”夏寒青一脸茫然。
“它三口把我脑袋咬下来,我七下便下地府。”
夏寒青哈哈大笑,“殿下……团团不会这么做的。”
他自然是将食铁兽驯服后才会将它送给殿下。
他笑着笑着有些直不起腰来,萧则绪只好抱着他给他顺了顺背。
夏寒青眉头一拧越发觉得疼痛难忍,手捂着肚子,“疼……”
“殿下,他可能要出来了。”
萧则绪一惊,也顾不得手中没批完的奏折,急忙朝门外喊去,又急急忙忙将夏寒青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太医,听澜,叫太医,要生了。”
所有太医、接生的大夫以及融雪早早就在临盆期逼近时被安排住在长春宫,就等着这一天。
整个长春宫进进出出极为匆忙,外头禁军李辰焕早就做好准备,重病把守,闲杂人等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夏老夫人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有经验在身,萧则绪就将战场交给她,所有人听她号令。
但母子有别,夏老夫人也只能在屏风外转悠。
江陵带着一队队的人端着热水和毛巾往里头送,锅炉房里百刃带人烧水劈柴,斧头轮的都冒烟了。
萧则绪守在床边握着夏寒青的手,拿着帕子一个劲儿地帮他擦着额头的汗。
“殿下,这产房之地,血腥气重。”
刘€€想把人赶走,他站在这里,旁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不用管孤,孤就在这里陪着将军。”
他死死抓着夏寒青的手,又拿了人参片含在夏寒青嘴边补充体力。
刘€€见赶不走他,也只好罢休。
先前那位帮夏寒青把脉诊治的大夫也混在其中,准备接生。
夏寒青额头沁出丝丝密汗,汗水打湿了发丝黏在脸上,死死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