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铠甲极具重量,全身一百六十片甲片,夏寒青这一件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精铁锻造,历经风雨。
“陛下……”
夏寒青不敢让他伺候,却被萧则绪弹开了手,萧则绪弯下腰将铠甲一一系好,神色认真。
夏寒青只乖乖站着,任由那只手时不时有意无意摸索两下,他抿着唇脸色微红。
萧则绪好不容易帮他穿好,再戴上头盔,眼前之人似乎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寒青渐渐重合,他忍不住眼圈有些红。
“将军英姿不减当年。”
夏寒青手中舞着那杆红缨烈枪,突然枪头咚地一下锤在地面,他单膝下跪,一如往年,春风得意,微微抬眸。
“臣夏寒青参见陛下。”
萧则绪弯了弯唇角,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安回来,我和澈儿在宫里等你。”
“哪怕不能歼灭平珠,也要平安回来。”
夏寒青重重嗯了一声。
此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但他一定要去。
当年那件事对他、对将士们都是一种侮辱。
萧则绪靠近轻轻抱住他,俯身在他唇角吻了吻。
“一定要平安回来。”
平珠一战,也并非只是萧则绪一人的野心,更是夏寒青毕生之愿,是所有西北战士毕生之愿。
战鼓擂响,军队整装待发,夏寒青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下方打鸡血似的士兵,拔剑振臂高呼一声。
“出征€€€€”
*
平珠王宫
金碧辉煌,脚铺玉砖,赤金龙椅,中年男人直襟皮革短衣,以金玉镶宝纽扣,头带雪白狐狸绒,相貌粗矿,胡须宽厚。
平珠王一身明黄龙袍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奏折拧紧了眉毛。
赫连咎看着回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便将信揉成一个团。
“昭荣公主,怎么又是她?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萧则绪这是什么意思?难怪他之前的信都要写一句:问昭荣公主安。”
平珠王叹了口气,“看来他早就有犯我平珠之心,只是先前燕云国力低弱,他卧薪尝胆了四年才动手。”
“父王,夏寒青将星转世,武功非凡,萧则绪那个人又是多智近妖,阴招百出,若是他们二人联手,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平珠王捏着信筏,有一丝忧虑。
“若是你大哥在的话……”
赫连池虽为人阴损,做事只顾结果,但若是赫连池在的话,恐怕能想出不少阴招对付他们,但可惜赫连池逼宫造反失败后便死了。
赫连咎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萧则绪帮着他对付赫连池……
“你妹妹呢?你带着她亲自往燕云走一趟,若是能嫁于萧则绪为妃,结秦晋之好,也算是能保我平珠一时之安。”
赫连咎咂舌,“萧则绪可看不上她,萧则绪喜欢男人。”
平珠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手边的奏折朝赫连咎嗖地一声砸过去,气道:“那你就自己嫁过去。”
赫连咎讪笑一声,稳稳接住奏折。
“父王,儿臣已经自荐过了,奈何他也看不上儿臣。”
“你……”
平珠王陡然又想起了当年他和夏寒青对阵,他观那夏寒青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试图用美人计想要招降夏寒青,结果……
夏寒青直接冷着脸将人给丢出来了。
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平珠公主的份上,恐怕已是夏寒青剑下亡魂。
这燕云的人难道都不好美色不成?
显得他们平珠倒像是色中饿鬼似的!
二人还在商议对策,忽然门外想起士兵高呼一声。“报€€€€”
“禀报王上,燕云使臣送来文书。”
“呈上来。”
平珠王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书,上面只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字€€€€降即退兵!
附赠了一份几百年前的燕云地图,那时候燕云强盛,占据全部版图,只有一两个小国颤颤巍巍夹杂期间年年进贡祈求庇佑。
后来燕云日益渐下,群雄割裂,造成如今小国遍地,战争不断。
“降即退兵,好一个降即退兵!萧则绪无知小儿,咎儿,即刻点兵,本王就不信他区区黄口小儿也能灭了我燕云的国!”
“是。”
赫连咎匆匆而去,刚掀开帘子要出殿门,便见又一人急匆匆跑进来,差点儿摔了一下。
“王上,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压境西北塞外,领军者是、是……夏寒青!”
来报人说着嘴唇都在颤抖。
夏寒青€€€€
一个令平珠闻风丧胆的名字。
平珠王跌坐在龙椅上,面色惊惧,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夏寒青真的卷土重来了。
边境塞外,黄沙漫天,战鼓雷鸣之下,犹如黑云压城一般,排排整整的大军立在城下叫嚣。
赫连咎骑马出城,怒喝一声,“来者何人?”
为首者身骑高头大马,银叶梅花铁甲,手持一杆红缨烈枪,威风凛凛,那人启唇,眉似寒星,声音凛冽。
“燕云,夏寒青。”
单一名号,便足以乱了平珠军心。
*
夏寒青走的第一天,想他。
夏寒青走的第二天,想他。
夏寒青走的第N天,还是想他。
萧则绪从龙榻上爬起来,旁边依旧空荡荡的,外头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火,福乐在殿外值守。
他登基后便封了听澜京内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正式恢复他原本的名字夏侯澜,夏侯澜也不必再整日女装跟在萧则绪身边。
融雪用萧则绪给他安排的新身份进了太医院,陆一跟着夏寒青参军去了,百刃做了长春宫的侍卫首领,风荷和唐白玉俩人一合计跑出去经商了,听说在倒卖珍珠。
现在留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只有桑月和福乐了。
“福乐,福乐!”
听见萧则绪的喊声,福乐连忙跑进来,“陛下。”
“把太子抱进来。”
“啊?”
福乐一愣,这大晚上的太子殿下都睡了吧?
“啊什么啊,快去。”
要不是太子殿下年幼 ,萧则绪早就御驾亲征,跟夏寒青一块打仗去了。
很快萧澈便跟在福乐后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穿戴整齐的出现在萧则绪面前。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任谁看了都想亲一口。
“父皇。”
小崽子正要跪。
“过来。”
萧则绪朝他招了招手,“今天开始,你就搬到这里睡,上来,陪父皇睡觉。”
小崽子哒哒两三步跑过去爬上了龙床,自觉钻进被子里搂住萧则绪。
“父皇睡不着……”
萧则绪翻了个身面对着小小的一个团子,干脆躺在小崽子身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你给父皇讲个故事听。”
小崽子一脸无奈,随后照着桑月平时经常给他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坊间故事,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什么薛平贵和王宝钏,一板一眼地开始讲故事。
萧则绪眨着眼睛,把玩着小崽子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
是小崽子出生时他命人打造的,怕他自己勒死自己一直没给他带着,等他长大些后才戴上。
萧则绪不喜欢这些故事,全是悲剧结尾,哼哼唧唧地抱着小团子晃了晃。
“不好听,换一个。”
小崽子叹了口气。
爹爹,还是快回来吧。
“你说你爹爹现在在做什么呢?”
萧则绪抬头眼睛眨呀眨的。
“爹爹在想父皇。”
小崽子面无表情,小手摸索着将肩上重重的头往旁边搬了搬。
萧则绪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我想吃炸豆腐。”
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