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已经快到歇下的时辰了。”
“让你去找就去找。”
“是。”
萧云昊独自坐在养心殿，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地搬文书，现在是景和六年，和上辈子他死的时候中间整整差了七年的时间。
他此刻不是执掌乾坤的帝王，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要首先把家底儿摸清楚。
他记得清楚鞑靼犯边就是在景和八年的腊月，算算时间也只有两年零三个月了，这一次他会提前做准备，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萧衍再上战场。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张福以为自家主子只是心血来潮，却没有想到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坐在御案后面的人分毫没有要去歇着的准备。
两年的文书太多，不得不先呈上来半年的，只是这半年的量也是令人，萧云昊看的速度极快，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项，他不需要再思考如何决策，只是迅速阅览掌握里面的有用信息就可以。
户部掌握天下钱粮，萧衍每月都会让户部上折子写清楚每一笔的开支，从这半年的折子他就能看出来，户部的花销基本用在了刀刃上，兴修宫殿，扩建园林，增设牧场的折子基本都被驳回去了。
花出去的银子大多数都用来军备和治理黄河，他又看了兵部的折子，兵部呈上来的人丁造册中每一册都经过了三层复核才递到了萧衍那里，确认的就是绝无吃空饷的可能。
烛火摇曳，早已过了子时，年轻的帝王从铺满桌案的折子中抬起头来，眸光幽深再无白日对着萧衍的娇憨之态。
他一直都明白，上辈子他亲政以后能够兴修水利，能够减赋利民，甚至可以御驾亲征都是因为有这人给他攒下的家底而已。
天际泛白萧云昊才睡去，上辈子熬夜批折子他早就习惯了，只是现在这副养尊处优的身体不太习惯而已。
好在这天是休沐，不用早朝，不过萧云昊还是爬了起来，算了算时间他吩咐张福去打点了一些事，这一次的科举他要参加。
上午照例是要去魏元平那里上课的，他这几日都是按时按点儿的过去，以至于魏师傅终于没有机会请出先帝的画像请罪了。
“陛下，可要回养心殿歇歇，您昨日睡的太晚了，方才各地的贡品也呈上来了，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萧云昊本来对这些贡品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出声
“可有锦缎？”
“有，云锦，蜀锦，连千金难求的云雾锦都有。”
“回去看看。”
这云雾锦如烟似雾，轻软衬身，只是产量极少，每年的云雾锦都会进贡给皇宫。
“张福你把这两匹云雾锦都送到摄政王府。”
“算了，朕亲自送过去。”
今天休沐，那人并没有进宫，萧云昊正愁没有机会去看他，正好儿，机会送上门了。
张太医是一个妙人儿，自从得了皇帝的旨意，他便非常的尽职尽责，三天一来王府，风雨无阻，哪怕是休沐也会往摄政王府跑，就为了给这位讳疾忌医的摄政王把一把脉。
萧云昊从王府大门进来与上次一样没有让人通报，刚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侧门一个拎着药箱的身影过来，一看正是张林。
“张太医？摄政王身体不适？”
萧云昊看见张林出现在王府便有些紧张，就怕萧衍的身子出了问题，张林显然也没有想到休沐还能在王府碰到皇帝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稍安，摄政王并无不适，只是到了请脉的日子。”
“哦，那便好，你怎么也从偏门进来？”
张林笑了一下
“臣是大夫，往摄政王府来还是小心些好，侧门过来也还近一些。”
萧云昊点了点头，萧衍贵为摄政王这王府指不定会有多少只眼睛盯着那
“你有心了，随朕进去吧。”
萧云昊对如今的摄政王府从前的将军府熟悉的就像是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他就知道这个时候那人定然不在寝殿，肯定是在书房，直接带着张林往书房去。
“陛下，老奴给陛下请安。”
王府的总管裴青赶紧给萧云昊行礼
“王爷在里面？”
“是。”
“不用通报了，朕自己进去就好。”
这书房萧云昊小时候常来，这么多年过去连陈设都没有变过，说是书房却和文臣的书房不一样，这里的空间很大，中间摆放的是沙盘，墙上挂着的是萧云昊再熟悉不过的那张地图。
萧衍在府中只穿了深色长衫，一抬头便看见萧衍进来了
“衍哥哥，朕给你送礼来了。”
萧衍见他看到了他这把大大方方进去，一把扶起正要行礼的人
“这里有没有外人，你还跟朕客气什么？”
“陛下怎么过来了？”
萧衍招手让人奉茶。
“都说是给你送礼来了，张福。”
张福立刻端着锦缎过来。
作者有话说：
王爷肯定在想怎么小皇帝又突然粘着他了，哈哈
我准备让战争早点来，事情搞起来
不能太过安稳了
第六十章 我不想你出征了
张福端着锦缎一间讨喜地走过来，萧衍看着那檀木托盘上的锦缎没认出来
“这是？”
“刚刚进贡来的云雾锦，靛青色很适合你，回头让人用这云雾锦作成里衣，穿着很舒服，昨天朕看你穿的里衣有些粗糙，你肋下本就有伤，还是要当心一些。”
上一世他的目光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自是以为这人身为摄政王，吃穿用度只怕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后来待那人故去之后他曾亲自到王府整理那人的衣物，这才知道堂堂的大梁摄政王除了朝服，铠甲，便是常服也没有多少套，样子也没有什么花样，不过是深色的差不多的样式罢了。
用的料子也是简单易得，别说是奢侈，就连华贵都称不上。
他自是知道这人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是重来一次他只想给他最好的，更何况他身上有旧伤，怎么耐得粗糙的衣料摩擦。
萧衍哪怕不在意穿着也知道云雾锦是千金难得的贡品，用来做里衣真的是浪费了材料，不过听了后面的理由，他心里还是暖了两分。
“谢陛下赏赐。”
萧衍低头拱手，一把就被萧云昊托着扶了起来
“这是在你府上，没有这么多的礼仪，朕看那外面有个沙盘_娇caramel堂_，衍哥哥给我讲讲好不好，朕还没有出过京城那。”
萧衍抬头看了一眼书房一进门的沙盘
“那沙盘复刻的是北境的地形图。”
两人走到了沙盘前面，这沙盘做的很详细，只是毕竟地方有限，所以也不能面面俱到，还要辅助的纸质地图来看。
“这个地方就是修造的长城吧。”
萧云昊指着沙盘上的地址出声，萧衍点了点头
“前朝被赶至长城以北建立了北元，只是这北元不过延续了十余年，便分化成了瓦剌，鞑靼和兀哈良，兀哈良是一支旁支，只居于东北与我大梁边境这么多年来倒是也相安无事，而鞑靼和瓦剌则是原来前朝的皇室后裔，都自称正统，野心勃勃。”
萧衍指了指正北方的鞑靼和西北方的瓦剌，萧云昊对这个他上辈子日日夜夜看的地图自然是不会陌生
“朕记得朕小的时候边境总有战事？”
萧云昊记得他父皇还在的时候出入御书房次数最多的甚至不是那些文官而是武将，而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萧衍刚刚回京城还没有待上多长时间便又要去北境了。
萧衍点了点头
“那些年战争是多了一些，北地荒凉怎比得上中原的锦绣河山。”
“那你觉得这几年他们还会南下吗？”
萧云昊自然知道不过再有两年的时间，鞑靼的铁蹄就要进犯大梁了，他必须在那之前做足了准备。
萧衍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天子，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惧怕和恐惧，甚至有一些志在必得的跃跃欲试。
“会。”
萧衍给出的答案简单又干脆
“大梁立朝三十年，和北方部族的战役大大小小二十余起，纵使是现在到了冬季也常有滋扰边境的事发生，这样的平静不会太久。”
“那，以大梁如今的实力可能与之一战？”
“战必然能战，胜也必然能胜，但是冰祸于兵将百姓都是一场灾难。”
都说慈不掌兵，萧衍带兵多年，却终是没有冷了心肠。
萧云昊看着面前的沙盘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这样的道理他何尝不懂？但是从太祖打下江山至今，北境就没有安宁过。
“这么多年来我大梁和北境是打了谈，谈了再打，他们冬季缺衣少粮就来打劫边境城池，这样下去边境永无宁日。”
萧云昊看着沙盘出神，没有注意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萧衍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孩子，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凛然之气，惊讶于他气势的同时也对他有这样的见解有些微呀。
“陛下看的很透彻。”
萧衍的话将萧云昊的神志骤然拉了回来
“朕不过是胡乱说的，若是依你之见这两年北境定有战役，我朝中可有合适出征的人选？”
萧云昊还是斟酌着出了声，现在不是元初三年，他手中没有什么可用的将军，事实上上辈子北征中他倚重的几乎都是萧衍的旧部。
而现在萧衍还在，他手下很多的部下也还没到上一世那样的地位，上辈子瓦剌进犯边境，他也是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人才第一个就想到了萧衍。
在他看来只要萧衍出征那么北境就再不用担心，但如今不一样了，萧衍这样的身体，他怎么可能再让他去挂帅出征，自然是要在这两年的时间中挑选出能够担得起北征重任的将军。
萧衍却在听了这话后微微沉默了，这孩子话中的意思便是不想他出征，自古以来手握兵权功高震主的例子并不鲜见，他不想自己再出征也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萧云昊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身边的人出声，他一顿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怕是让这人误会了，他微微转身手边拉住了身边人的袖子，面上再无方才的冷沉，只是语气极为认真带着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固执
“衍哥哥，我不想你出征了。”
萧衍感受到手边袖子被拉住的重量，倒是没有想到这孩子会说的这么直接，或许是因为萧云昊的坦白，也或许是对上那双几乎没有杂质的双眸，他竟然真的问出了声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