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闭上眼,松了口气。
欢喜堂堂主慢条斯理道:“大人,我欢喜堂素来一视同仁,所有符纸皆在正堂发放。”
裴长缨随手甩了下袖子,微不可闻的香气飘散开来。
魏山阙又一次问:“你们,可曾拿到过欢喜堂堂主的符纸?”
太守开口道:“大人,她们刚刚不是已经回答了……”
“拿到过。”最先开口的是叶娘。
她脑海里一处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奴家当时为表诚心,将汪郎所赠金钗放到钱箱内,随后有人将奴家引到堂主处。”
“堂主说将符纸烧成灰给汪郎服下,他的心里以后只有奴家一人,堂主还说不得将此事说出去。下山后奴家将符纸灰给汪郎服下后,不知为何便忘了符纸的事情。”
“妾身也是如此。”
“我也是,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堂主暗道不妙,为何她们会突然间想起来这件事情?她明明……
太守的脸皮子明显紧绷了起来。
裴长缨笑嘻嘻道:“堂主可是奇怪为什么被你暗示过的人为什么又想起来了?”
堂主面上保持冷静,依旧是一副慈悲模样,她道:“不知小公子此言何意?”
剑北捧着一个香炉出来,这正是堂主屋中的,里面还有烧了一半的虫子。
他打开盖子,一众女子见了那可怖的虫子,不由得发出尖叫声。
西境襄国的蛊虫,点燃后的香味有蛊惑人心神的作用。
裴长缨把先前在孔文茶壶盖上刮下来藏在指甲里的褐色灰烬,抖到一只瓷白的茶杯里,倒了些清水进去。
那灰烬细细看去,竟还是活的!
钟情蛊。
遇水则活,火烧不死,只能用烈酒浸泡才能杀死。进入人体后,会慢慢长大,夜里啃噬人心后爬出来,带着奇怪的香味。
将这成虫装在木匣内,便是绝佳的可以蛊惑人心的香料。
襄国王室会将犯人作为滋养蛊虫的容器。
第62章 灌酒
欢喜堂堂主专门挑出手阔绰的女子送出特制的符纸。
这些女子拿了符纸后,大多会额外赠送许多银钱,而且那些三心二意的男子心脏则是钟情蛊最好的食物。
她将蛊虫幼虫混在墨汁里写在符纸上,再将符纸烤干。
拿了符纸的人,将符纸烧了倒入水中,那蛊虫便又活了过来。
“是我害了相公?”有人反应过来,无法接受,晕了过去。
叶娘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竟是我害死了汪郎?”
点心师傅许三娘道:“大人,小人不曾见过堂主,也不曾求过任何一张符纸,不知大人为何将小人唤来。”
魏山阙神色淡淡:“你哪里需要求,你本就是欢喜堂的人。”
那淡然的眼神仿佛如有实质,只轻轻一瞥就叫许三娘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平日里都在茶馆里探听消息,不似堂主这样迎来送往,接触各色人物,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她神情一恍,开口道:“我……”
一名小吏呵斥道:“大胆!敢在大人面前自称我!”
许三娘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小人……”
剑北提起那名小吏冷漠道:“督主审案,倒是头一回有人敢插嘴。”
只见他左手捏住小吏的下颌,右手握着利器一伸一勾,竟然硬生生将那小吏的舌头勾了出来!
“啊!”
“呀!”
“天啊,太可怕了!”
小吏的惨叫声和现场女眷的惨叫声混作一团。
剑北擦了下手,把帕子往地上一扔:“肃静!”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许三娘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让人心里一哆嗦。
太守暗道不好,有小吏的遭遇在前,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她害怕的边哭边和盘托出。
孔文不是死于钟情蛊,钟情蛊进入人体一般需要十日以上才会开始啃噬心脏。
许三娘下的是食心蛊,从饮下到发作只需两个时辰。
在孔文之后,他们还打算随机找几个人下食心蛊。
为的是混淆视听,好让魏山阙知难而退,同时散布谣言,激起百姓对魏山阙对东厂的怨言。
裴长缨气笑了,就如此视他人的生命如草芥吗!
堂主看了眼垂首的太守,心知此事只能认下,到她为止。
欢喜堂的人被一网打尽。
其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笼罩在雍城百姓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
雍城的夜晚重新热闹起来。
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太守感慨不已。
他端起酒杯恭敬道:“这一杯,下官敬督主。”
“这一杯,下官替雍城百姓敬督主。”
“这一杯……”
裴长缨皱眉,雍城这群人是想灌醉魏山阙啊。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裴长缨的大腿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裴长缨偏头,看见魏山阙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雍城的官员一个个喝的眼神都涣散了,魏山阙依旧面色如常。
太守大着舌头道:“大人好酒量!”
魏山阙道:“太守大人醉了。”
太守摆摆手:“下官还能喝几杯。”
“大人!大人!”
雅间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是太守府的下人。
“大人不好了!太守府走水了!”
太守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走了?”
“走水了!太守府走水了!”
太守顿时清醒了几分,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巧对上魏山阙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63章 账本
魏山阙放下酒杯道:“太守大人,还不快去看看?”
太守拔腿就跑。
等他到太守府时,已经是火光冲天。
下人们拿着桶、盆不断的舀水去扑火,无风的天,这火势却蔓延地极快。
“糟了!”太守发现书房的火势极大时,着急地抢过一个人手里的盆就往上浇水。
奈何杯水车薪。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日,将能烧的都烧尽了。
魏山阙一行人,夜里在酒楼里宿下,第二日才施施然地来到太守府。
太守灰头土脸地站在残垣破壁前,仿佛被抽干了生气一般。
见到魏山阙,他的眼睛才动了动,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哑着嗓子说:“督主好手段。”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查案,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
魏山阙道:“太守大人这是何意?”
太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魏山阙身旁的少年,咧嘴狞笑道:“督主还是将东西还给下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好,不然小公子的命可就难保了。”
裴长缨双手置于脑袋后面,问:“你是说茶壶盖上那个会钻进人皮肤的食心蛊?不好意思哈,我就是装装样子,指甲盖里的就是普通的灰,那水里的是我事先放进去的钟情蛊。”
再说了,真要中了蛊,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哦。
由衷的感谢欢喜堂堂主友情赠送的符纸一张。
太守不可置信道:“难道打从进了雍城你们就提防着了?”
裴长缨挑眉,递给他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
“你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太守不甘心地问。
这还要多谢太守了。
裴长缨发现自己屋里被翻动过后,魏山阙借着抱他回房间为掩护,扔了枚香丸。
那香丸散发出来的味道沾染了便要三日才能消散,且那味道人是闻不出来的,只有东厂特意培育出来的昆虫能够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