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景庭这么说,兰泽略微放下了心,谢景庭为他穿好了衣裳,问他道:“兴许过段时间我们便要南下,路途兴许多有凶险,兰儿会不会害怕。”
兰泽注意力都在谢景庭身上,他喜欢和谢景庭待在一起,闻言点点脑袋,问道:“督主,我们为何要南下。”
他虽然在府中,但是略有耳闻,如今岭南一带盗贼横行,那一带已经被流寇占领,如今很乱。
尤其是如今西夏虎视眈眈,现在没人会愿意南下,许多难民都在北上逃难。
“奴才害怕,能不能一直在京城待。”兰泽说。
谢景庭略微沉吟,对兰泽道:“兰泽若是害怕,留在京中未尝不可。”
兰泽才不要一个人留在京中,闻言立刻道:“奴才不要留下来,奴才要和督主一起去。”
他说着抱住了谢景庭,似乎担心谢景庭把他丢下,他缠着人,“督主不要丢下奴才。”
谢景庭好一会没有讲话,兰泽温热的躯体在他怀里,对上那双水盈盈信任的眼眸,谢景庭伸手捂住了兰泽的眼睛。
兰泽好一会没有听到回答,谢景庭原先也是这般,沉默便是默认的意思,他的眼睫毛碰到谢景庭的掌心,好一会听到谢景庭应声。
他于是放心了,他抱着谢景庭在谢景庭嘴巴上亲了一口,亲过之后他就跑开了。
谢景庭要见客,兰泽抱着他的肉虫草跑出去,他出去的时候碰到宋和,宋和在外给他带了点心,兰泽略有些意外,欢腾的接过了。
“宋和,你随着督主出勤,近来朝上怎么样?”兰泽和宋和闲聊,他打开了点心,点心还是热乎的,兴许一路都被宋和捂着。
宋和视线在兰泽身上扫过,在兰泽耳垂和脖颈处略微停留,回复道:“不怎么好,西夏使节出了意外,如今另一名使节已经写信,若是大魏给不了交代,兴许会开战。”
“死的是西夏王最小的儿子。”
“那你可知道我们过段时间兴许会南下,督主为何要南下?”兰泽从谢景庭那里没问出来,自然过来问宋和。
“我并不知主子的打算,主子应当自有用意。”
宋和回答,然后想起来了什么,对兰泽道:“近来贺大人在朝上风声很盛,给主子找了许多麻烦。”
“如果主子南下,兴许贺大人会随同,小公子与他不要再牵扯……主子原本便很不待见贺大人。”宋和说。
兰泽听的有些不高兴,他小声说,“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贺大人了,上回说他同他约好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忍不住又想,贺玉玄针对谢景庭做什么,为何还要再招惹谢景庭。
宋和视线在兰泽身上停留一会,对兰泽道:“小公子不找他最好……小公子近来如何。”
“挺好。”兰泽不大想和宋和闲聊,宋和给他带了点心,他抱着点心便要走了,对宋和道:“下次不要带薯干,近来督主那里好些,我已经吃腻了。”
宋和低头应了一声,兰泽抱着点心离开,他在想宋和所说的事情,贺玉玄如今牵扯进朝事,他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晃了出去。
日后贺玉玄做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不要再想了。
因为谢景庭说了没事,所以兰泽一直带着药玉,这般过了几日,晚上谢景庭都好晚才回来,有时候身上会沾上血腥味,兴许是从诏狱赶回来的。
兰泽会被凉气熏醒,冬天谢景庭还在用冷水洗澡,兰泽一直在等谢景庭,他有些睡不着,总觉得怪怪的。
他前几日还好,这几日更加粘人,要谢景庭在身边才能睡着。
兰泽自动钻进了谢景庭怀里,谢景庭身上温凉,他身上热腾腾的,他只穿了一身里衣,钻进谢景庭怀里之后自动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夜风寒凉,谢景庭心境难以平复,窗外雪色与十五年前重合,诏狱的鲜血与记忆中的血色重叠,映在雪地上绽开,他浑身的血液仿佛一并被抽了去。
正殿里未曾点灯,与熄火的宫殿一般,带着沉重的死气与宁静,他脑海里充斥着陈旧的记忆,有些分不清过去与现实。
直到触到一片温热,兰泽脸颊蹭上他的掌心,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刹那间,那些晦涩不明的陈旧记忆全部褪去,他被拉回现实,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殿中温热的炉火以及兰泽身上的体温使他的血液一点点迟钝的回流。
“督主,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兰泽探头探脑,他大胆的伸手摸摸谢景庭的脑袋,谢景庭没有发烧,他放心地收回了手。
“奴才还在担心督主,督主方才身上好难闻,都是血的味道,督主要做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兰泽其实不大习惯一个人睡了,他原本便粘人,有谢景庭以后便舍去了他的布偶娃娃,抱着谢景庭才能睡着。
“不会。”谢景庭好一会才回应,视线在兰泽身上流连,兰泽担心谢景庭着凉,把自己的外袍给谢景庭披上,他在谢景庭嘴唇上亲了一口。
“督主这么晚了不要想事情了,赶紧睡觉才是。”
兰泽依偎着谢景庭睡过去,他睡觉粘人的要命,谢景庭略微扯开,兰泽便自动会粘上来,唇角蹭在谢景庭身上,早晨时兰泽发现谢景庭衣襟处湿了一小片。
他瞅好几眼,立刻离谢景庭远远的,转过去换了个姿势。
兰泽醒来还换了条裤子,因为谢景庭说没事,他便以为这般是正常的,只是总是换裤子有些麻烦,他心里责怪谢景庭,却一直都很听话。
他还不晓得自己被骗了,换完衣裳之后便出去洗漱,今日谢景庭要带他去万佛寺。
“督主,我们去万佛寺做什么。”
兰泽在一边问,因为现在是冬日,又是雪天,山路并不好走。
“有一些事要过去处理。”
谢景庭回答,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奇怪,兰泽瞅了好几眼,是类似于布巾一类的东西,通常是给流口水的小孩子用的。
“督主,这是做什么。”兰泽好奇问道。
那些小布料都被谢景庭放在了床头,谢景庭没说是做什么的,对他道:“兴许能用上。”
说话的空档,谢景庭注意到兰泽的腰带系歪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兰泽前一段时间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兰泽。”谢景庭喊了一声,兰泽放下手里的小布料,到了面前。
“以前兰泽的衣裳都是娘亲给穿的?”谢景庭问。
之前谢景庭注意过,兰泽有一段时间衣裳系带都系不好,后来被常卿教会了,如今似乎又忘记了,需要有人看着。
笨蛋记东西只会记一段时间。
“自然不是,奴才小时候都是自己穿衣裳,娘亲身体不好,怎么能麻烦娘亲。”兰泽瞅谢景庭一眼,眼中带着不赞同,他任谢景庭帮他重新系好腰带。
兰泽:“我穿的衣裳简单许多,在入督主府之前,奴才没有穿过这般双袖的衣裳,原先穿的衣裳好系许多。”
“小时候系不好,娘亲会帮忙,娘亲不会怪奴才。”
谢景庭安安静静地听着,闻言应一声,对兰泽道:“我未曾责怪兰泽,兰泽不必担心。”
“日后我帮兰儿系便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作者笔下的受全都不会系腰带 需要攻帮忙(bushi)
第78章 蔫儿坏
兰泽听的脸红起来, 他看着面前谢景庭放大的脸,凑上去在谢景庭脸上亲了一口。
以前总是觉得木头不好,现在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能让他痛的东西自然能够让他开心。
他用唇角轻轻地碰了谢景庭的脸,谢景庭神色略有些意外,然后便按着兰泽亲了一回。
兰泽被按着不能动弹,他唇畔间都是谢景庭的气息,谢景庭亲的他有些疼, 他扶着谢景庭略微闪躲。
因为被按着腰,他瞬间就软了身子, 浑身震颤, 眸中蕴了一层水光,被谢景庭捂住了眼睛。
外面有些冷,万佛寺在山上更加冷, 兰泽穿的很厚, 领子边缘有一层绒毛裹着脸,衬得那张脸更加精致, 发丝散下来,他脑袋上戴了虎头帽,不知谢景庭从哪里找来的, 红色的帽子戴着非常喜庆。
兰泽拿着瞅了瞅, 谢景庭喜欢, 他就戴上了,以往逛庙会的时候戴过, 毛茸茸的很暖和。
他抱着汤婆子跟着谢景庭上了马车, 兰泽近一段时间都被娇养的很好, 脸蛋被热气熏的娇红, 他穿的太厚,上马车时谢景庭扶了他一把,他手指冰凉,再摸谢景庭的,谢景庭手掌温热。
京城冬日雪多,外面飘着鹅毛大雪。
兰泽掀开车窗,被凉气扑了一脸,有雪花飘进来,他立刻把车窗合上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到万佛寺,隔着山路,兰泽听见了钟声,钟声厚重震荡,在空中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山上落满积雪,远远看上去巍峨绵延,屋檐下有雪花纷扬落下,朱红的墙缭绕的雾气,兰泽未曾来过佛寺,他抓了一把雪,手指跟着变得冰凉。
他被谢景庭牵着,寺门前门可罗雀,一位老僧人为他们开了门。
如今是冬天,老僧人身上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青衫,眉毛与鬓边都落上了雪变得花白,见到谢景庭,老僧人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师傅。”兰泽听见谢景庭喊了这么一句,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睁着一双眼打量着老僧人。
老僧人脸上有许多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眼皮上的褶子略微向下垂,那双眼黯淡了颜色,却并不浑浊,有一种染过之后的透彻。
看到那双眼,会让兰泽忍不住联想起来先生念过的佛经,还有寺庙里的神佛,菩提下的舍利子……以及悠远的钟声和缠绕的檀香。
老僧人什么都没有说,领着谢景庭进去,山路并不好走,兰泽被谢景庭牵着,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自然没空注意老僧人在看他的面相。
他们没有去正殿,而是去了后山,后山祠堂里建的有一座祠堂,朱红的墙与黑色的牌匾,黑压压的立在石缝里,在雪地里最终化为渺小的点。
老僧人只将他们带到这里,兰泽心里有疑问,他随着谢景庭进去,入目的是黑压压的牌位,一座座宛如鼎立的山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督主,这些是督主家人吗?”兰泽问道。
他觉得数量有些多,于是在一旁数了数,整整一百五十座牌位。
谢景庭沉默了一会,视线掠过一座座牌位,香线缭绕之间,连谢景庭的声音一并跟着模糊了。
“算是。”
兰泽顺着看过去,有成王€€妃、成王嵇氏……他的目光落在靠后的位置上。
成王三子嵇如雪。
他忍不住瞅向谢景庭,谢景庭字如雪,兴许和谢景庭有关也说不定。
兰泽脑袋懵懵的,他看着谢景庭拿了香线,知道谢景庭肯带他过来,自然有不同的意义。
“督主,奴才可要拜一拜。”兰泽在一旁问道,他不敢乱动,担心做错了会算作不敬。
兰泽站姿拘谨,看起来规规矩矩。
谢景庭抬起手,于是兰泽过去了,他学着谢景庭的模样拿起线香,认认真真地把线香放了上去。
说不定里面有谢景庭的娘亲和爹爹,他应该得体一些才是。
兰泽又忍不住想他的虎头帽还戴着,红色进祠堂是禁忌,只是谢景庭未曾说什么,想必不在意此事。
祭拜完了谢景庭在祠堂里待了许久,兰泽在旁边的蒲团上坐着,他在翻看原先谢景庭手抄的佛经,谢景庭想必常来此地。
抄写的经文如此厚重,比原本还要好看。
“兰儿。”谢景庭身上染上了香线的味道,喊了一声,兰泽便从蒲团上起来,他被谢景庭牵着下山,去了万佛寺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