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话他没有说,没有做好准备便逃跑,被抓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姬嫦在背着兰泽回去和抱兰泽回去之间稍稍犹豫了一番,他既然已经出来找人,自然不能放任兰泽不管。
他身为太子,未曾背过哪个奴才,没有兄弟姐妹,只抱过太尉府上的千金,还是少时的事情。
姬嫦略微思衬,背人到底太过于暧昧了些,他于是略微俯身,在兰泽惊恐的视线中,将兰泽抱了起来。
兰泽惊吓比惊讶要多,先不说姬嫦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身上有伤,他怀疑兴许姬嫦是想了新法子要折腾他。
“皇上……你放奴才下来,奴才自己会走,不用这般。”
兰泽下意识地握住了姬嫦的手腕,他手指生的柔软,碰到青年已经生长完好的骨骼,只感觉有些烙人。
“回去还有一段路,我找你花了一些时间。”姬嫦开口,是让兰泽闭嘴的意思。
兰泽于是闭了嘴,他只能由着姬嫦抱着,路上都在想,到底姬嫦会怎么处置他。
难不成要趁他不能走路把他扔进淤池里……还是要将他扔进河里淹死。
他设想了好几种,然而姬嫦只是将他抱了回去。他向上只能看到姬嫦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姬嫦是少年君主,帝王相素来薄凉,唇畔弧度薄削,一看便知是薄情性子。
回到那间屋子,姬嫦未曾责怪他,只是将他放下来,在屋子里生了炉火,姬嫦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张地图,在地图上圈圈画画。
迁都北上要去陵州,他们离陵州已经不远,兰泽没空注意姬嫦写了些什么,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因为逃跑失败略有些失望,自己抱着膝盖靠在角落沉沉地睡了过去。
姬嫦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抬起眼,烛光落在桌面上,兰泽抱着膝盖靠在墙壁边,小脸整个融进阴影里。
兴许因为冷,兰泽整个缩成一团。
小奴才脚上只是勉强处理了,若是再着凉,兴许第二日会耽误路程。
姬嫦这么想着,将外袍披在了兰泽身上。
兰泽第二日醒来脚还是疼,他走路深一脚浅一脚,若是记得没错,他似乎受过好几回脚伤,他路上有些担忧,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变成小瘸子。
姬嫦并不知他的担忧,他们连夜赶了几天路,这几日姬嫦都没有打他,对他很正常,仿佛变了一个人。
兰泽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宁愿姬嫦一直这般,所以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只装作不知道。
他们到了附近的城镇,新帝迁都已经人尽皆知,以及告示之上传的沸沸扬扬,谢景庭已经要攻破京州。
“古来从未有前朝复辟成功过,谢景庭兴许能成为千古第一人……姬氏危矣。”
兰泽原本想打听一番消息,他闻言忍不住去看姬嫦的神色,担心姬嫦会直接上前让人闭嘴。
“谢景庭……”姬嫦呢喃着这个名字,他听闻过谢景庭,今年刚入朝,他们见过几回,科考状元,也是他新任的伴读。
原来在这里……他要迁都,是因为谢景庭谋反了吗。
姬嫦还在思衬,他耳力过人,听见了兰泽在小声的打听消息。
“谢景庭如今在京州吗?”
“你问叛军?我怎么知道,我只知晓马上要改朝换代了,若是姬氏不敌,江山便会落入叛军手里……”
兰泽问完眉梢带了些喜色,说明谢景庭安然无恙,兴许马上就能过来接他了。
他转眸时对上谢景庭的目光,姬嫦在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端详。
“谢景庭……你似乎很关心他。”姬嫦开口,他在路上已经摸清了兰泽的性子,兰泽心思简单,记吃不记打,鲜少关心某个人。
兰泽在路上未曾打听过谁,只打听了谢景庭。
“奴才不敢。”兰泽心立刻提了起来,他知晓姬嫦喜欢谢景庭,因为这件事,姬嫦好几次险些把他抓走。
“奴才只是担忧百姓。”兰泽干巴巴地解释。
兰泽紧张的脸上红了起来,姬嫦视线在兰泽绯红的脸颊略微停留,很快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姬嫦继续赶路,他们要到陵州,需要走官道过去,马车行路,一日便能到地方。
兰泽记得姬嫦是没有钱的,他还发现姬嫦性子独,显然没打算等着师无欲来找人,伤好之后赶路赶的很快,一路避开了谢景庭派来的追兵。
当日,姬嫦去了一趟当铺,出来以后便有钱了,租了一辆马车,他们第二日便要动身。
姬嫦并不知小奴喜欢吃什么,他说要带小奴去买些东西吃的时候,小奴先是高兴,然后戒备,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跟他走了。
“宗逸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兰泽在外便喊姬嫦的字,这是姬嫦要求的。
姬嫦带他下了馆子,桌上摆了十几道菜,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总比干大饼好啃,兰泽肚子已经要叫起来了。
“如今有银子,你身为仆人,可以随我一并进食。”
姬嫦如今身边只有这么一名小奴,他这几天都和兰泽同吃同住,兰泽只是表面害怕他,实际上不怎么懂规矩,自制力又很低。
路上险些被人用一串糖人骗跑,若不是被他发现,兴许这小奴才已经被人卖了。
兰泽听后眼睛亮起来,然后迟疑起来,狐疑地瞅姬嫦好几眼,最后不确定地问道:“宗逸会不会等奴才吃完了,再怪罪奴才打奴才一顿。”
姬嫦:“不会。”
有了姬嫦的保证,兰泽才放下心,他一个人吃了半桌菜。
桌上准备了茶水和酒,这两种东西都是特制的,看起来并不容易区分,兰泽不小心喝了一些,他酒量非常差,喝完之后呆了一会,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拿错了杯子。
那边因为兰泽换了杯子,姬嫦也误喝了一口酒,原先他酗酒酗的凶,几乎是一沾到酒,骨血都随之沸腾起来。
姬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从过去来到现在……现在的自己,另一个自己,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兰泽红通通的面颊。
“皇上……”
兰泽对上了一双阴郁狠厉的双眼,他这几日被姬嫦蒙骗,变得温吞了一些,此时反应过来,那种被盯上的感觉,令他浑身传来过电一般的触感。
面前的姬嫦是他熟悉的姬嫦,那个喜怒无常性格阴郁冷血的姬嫦。
兰泽反应慢了许多,等到他的脸被掐住时,后知后觉地感到疼,他被迫昂起脸,不知自己这般水眸粉面,引得姬嫦骨血里有暴戾因子作祟。
“朕原先没有跟你说过……不准这般看人。”姬嫦发出了一声冷笑,不知为何他突然醒来又突然晕过去,鼻尖前缭绕着房间里的熏香,他现在只想好好教训眼前这奴才一顿。
“皇……皇上……”兰泽慌张起来,他不明白姬嫦为何突然发疯,他被姬嫦眼中的冰冷刺中,那视线里带着打量,还有几分欲-色,他被一只大手揽住腰肢,姬嫦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揽了起来。
姬嫦下意识地想要找鞭子,他在制住兰泽时兰泽不停地乱动,一不小心蹭到他,他眼角扫到兰泽白净精致的侧脸,看上去柔弱不堪,像是河边生长的纯色莲花。
洁白的莲藕,未曾被玷污过,带着若有若无的体香,姬嫦浑身的暴怒因子转化成了别的东西,目光染上了一层深色。
他不小心按到兰泽的腰,手臂上被兰泽抓了一道,怀里的少年发出一声痛呼,眼泪冒了出来,嗓音清澈动听,听的他气息全部向下涌。
“如今又是哪里学的新手段?”姬嫦凑到兰泽脖颈边轻轻地嗅了一下,兰泽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一双狐狸眼略微睁大,小脸跟着白了。
这么胆小的模样,有几分可爱。
姬嫦恶劣心思起,毫不犹豫地便咬了怀里少年一口,叼住了兰泽的耳垂,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91章 此间心动
兰泽手腕被握住, 姬嫦的力道犹如铁俦,他混乱间碰到了桌边的茶水,滚烫的热茶落在地上, 茶碗在地上四分五裂。
“疯子……你这个疯子……”兰泽身体里仿佛有根弦在绷紧,这几日的姬嫦都令他惊疑不定,仿佛身体里面住了两个人。
再这么下去兴许姬嫦没有疯,他要先疯。
兰泽耳垂被姬嫦叼住,牙齿略微使力, 在上面留下研磨的痕迹。
“滚开……”兰泽胸腔里冒出来一团怒气,他的胆子大了许多, 在推搡中被姬嫦压在茶几边。
月色从竹窗透进来, 兰泽因为着急眸中略微蕴着眼泪,他慌乱之中拿起来一旁的壶嘴,眼看着要砸上去, 他眼角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
在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了, 兰泽眼睁睁地看着姬嫦脸上出现惊愕以及意外。
兰泽的手指触到了一片冰凉,冰凉之物接过他手中的壶嘴, 碎裂声应声响起,姬嫦的额头上有鲜血流下来。
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道薄薄的身影, 那道身影太过单薄, 只能看到男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 分明的下颌线以及略微绷紧的薄唇。
兰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碎片落在地上, 姬嫦那双阴郁的眼略微睁大, 鲜血沾在他手上, 然后身上一重, 姬嫦晕倒了。
他的心情尚没有平复,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房间恢复了寂静,耳边只能听见自己鼓动的心跳。
兰泽双眸尚且在睁着,他去试姬嫦的鼻息,姬嫦还活着,他略微松了口气。
若是他说不是他动的手,想必不会有人相信。他方才明明看见了一只手。
兰泽回想起来在万相寺时……他做的梦以及缠着他的恶鬼。
贺玉玄……路上他已经听说贺玉玄如今已经醒来,不可能是贺玉玄。
“你……你还在吗?”
不管如何,对方方才帮了他,若不是对方,兴许他现在要被姬嫦掐死了。
兰泽问出来,地上的茶碗碎片落下阴影,没有人回答他。
周围静悄悄的,他都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能方才是错觉。
兰泽很快反应过来,不管如何,马上就要到陵州了,在姬嫦的地盘他逃出去会更难。
这般想着,兰泽没有管倒下去的姬嫦,他飞快地收拾了东西,把姬嫦换的银票都揣上,另外带了一身换的衣裳,推开了门。
他这次连头都没有回,从酒楼离开,街道上的夜市依旧热闹,车水马龙人群穿梭,兰泽置身在人群之中。
兰泽头一回自己问路,原先他一直都跟在谢景庭身后,有人保护他,什么都不用他做。
他知晓自己兴许在被通缉,被抓走之后会难以脱身。
他在街市上买了一张面具,遇到官兵便躲得远远的,找看起来面善的女子问了路。
“我想问……现在还能不能出城,去岭南如何走。”
兰泽即便遮掩了容貌,那一双清澈的眼眸还是会透出来,他的嗓音带着十七八少年特有的音色,加上身形清瘦。
令人联想起来便是不谙世事年纪小的貌美少年。
女子见他便生出来了怜爱的心思,一一回答了兰泽的问题。
“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公子,若是要出城,还是先跟家人说好……出城需要身份令牌还有通关文牒,如今局势混乱,兴许还要有其他审核,不怎么允许出城。”
“至于岭南,此地距离岭南两千多里路,你应当从长计议。”
兰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努力的把女子说的字眼都记下来,身份令牌,通关文牒,这些原先他都见过。
“我知晓了……谢谢姐姐。”
兰泽道了谢,女子笑着说不必客气,还跟兰泽讲了通关文牒需要在哪里办。
办下来需要最低半个月,兰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在街道上徘徊,最后跟着商贩去买了一份假的通关文牒。
兰泽与人约在小道上,那名秀才写的字娟秀清楚,用的是特意放过的纸,出城士兵会检查纸张的情况,若是纸张过新,会被看出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