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十年中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鼠与蝼蚁,还有冬日一场又一场的雪。
或许这也是后来他对自己的发妻与亲子不屑一顾的原因。
因他父亲从未在意他,他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儿子,曾经所经所历让昭宁太子又尝一遍。
他以为这是常态。
若是当年有人能看他,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世人凉薄,并无人在意一个关押在冷宫的皇子。
纵观李景的人生,每一刻都在赌。
杀自己的弟弟是赌,福州王死后赌自己的父亲爱子心切,必然会随之而去。后来登上皇位,所做所为亦无一不在满足私欲。或许他在这世上从未得到真心,便觉得无趣透顶,不明白众生庸庸碌碌为何活着,杀人反而是在帮他们解脱。
一个念头从章璎脑海中顿生。
李景死前平静,是他已早无生志。
或许从很多年以前,那母子三人的血溅落在李景脚边时候,李景便已经死了。
你怎么能指望一具活尸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儿子,爱这世上的人们?
李景死了。
章璎逃了。
却被小西河王一箭射中脚踝,也射中小毛驴的脖子。
小毛驴在他怀中奄奄一息断了气。
死的时候四肢扑腾,呼吸粗重,瞳光渐渐涣散。
小毛驴脖子上的铃铛还在滴滴答答地响,以为会走向天涯海角,最后却在宫里的地道埋了骨。
新君将他交与戚淮审讯。
不为外人知的理由太多,多到他自己已微不足道。
那时候他怎么敢和戚淮透露温蓝在什么地方。
温蓝带着小宴,若小宴身份暴露,新君为报母仇,怎会留他一条命?
后来温蓝回来,直到顶替他身份时候章璎才知道,原来新君审问他温蓝的下落是因错把恩人当做温蓝,并非小宴假死逃生一事被发现。
这时候温蓝也搅和进来,便更加不能说。
他答应过崔€€,就不会食言。
他什么都没有说,便落在周家手里受折磨。
他救过的人屡次将他推入地狱。
唯一一个对他好的暴君死在他手里。
手中萧烈所赠之令羽成为唯一的希望。
腥风血雨的八年光阴,磨折了他的生气,疯长了一头白发。
被关押在芷兰宫的时候,戚淮惊诧于章璎漆黑发中的几缕白。
殊不知漆黑的染料之下已经斑驳满头。
没有人知道章璎一缕一缕将自己的头发从白染黑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
仿佛在镜中看到自己一生的时光匆忙而逝,过去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已须臾不见。
最是人间留不住。
随着旧国的覆亡,旧的人来到新的土壤,于是旧日重现,旧友重见,往事连根带土一并被拔出。
做了八年的噩梦醒来,却原来还是噩梦。
第50章
“当年酒狂自负,好伴云来,还将梦去。”
“今宵把酒言欢,且将恩怨从头分说。”
锣鼓声响,梆子声歇。
他在梦中续上台上的戏,睁眼的时候发现原来戏不是戏。
小西河王娶了周家的女儿。
玷污章珞的男人从此成了小西河王的岳父。
滑天下之大稽。
戚淮若知真相,又不知是何表情?
章璎剧烈咳嗽出声,肢体痛觉渐渐回笼,入目一片雪白罗帷,绣被上的牡丹栩栩如生。
抬头看去,前方置一昏黄铜镜。
镜中的自己被穿肩而过的锁链锢于梁壁,似榻前悬吊的一只鲜红艳鬼。
窗外风声诉诉,仆役来来往往,偶尔听得几句议论。
“昨日的大婚是长安城数年不遇的盛事,除非公主出嫁,否则哪家小姐比得上戚家少夫人风光?”
“咱们王家不比戚家差,有一日公子娶亲,想必也很是盛大。”
“公子昨儿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后来带回一个小倌,不敢放在主宅便将人留在咱们别院,若公子真是个断袖,想见他娶亲怕也艰难。”
“你们在这里议论主子的是非,也不怕被拔了舌头!”
“管家大人,是奴才错了。”
再传过来的便是噼噼啪啪的掌嘴声。
“公子,人就关在这处,几个小仆口无遮拦,我会好好管教。”
“不必了,拖下去杖毙。”
是王梓的声音。
以为黄粱八载,却原来不过一日。
他果真被送进王家。
章璎面色发白,耳听脚步越来越近, 房门被打开。
管家立在门前,方才碎嘴的小仆已经不见踪影,只剩拖行后的痕迹。
王梓身形瘦削,面容阴戾,手中附庸风雅地拿一把折扇。
折扇一收,门被关起。
男人嗅着他汗津津的发,就像那天晚上在周家时候。
“章璎,你说现在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纤细腰身,用力揉了揉。
章璎昏昏沉沉,痛的胳臂抬不起来。
王梓揪他的头发,咬他的唇,他恶心的想吐,胃里却空空如也。
得到周家消息的时候,王梓正在戚家赴宴。
他甚至来不及与戚淮告退,便直往周家而去,周旖东不见影子,只有几个仆人和奄奄一息的章璎,说是奉了主子的命。
王梓将章璎从周家带到王家别院,夜里请了大夫。
琵琶骨被刺穿,当时看起来凶险,人直接被疼晕过去。
大夫开一些药,说大约明日便会醒来。
王梓做了一整晚金屋藏娇的春/梦,醒来牵起旧恨。
在周家那一次章璎伤及他的要害,短期时间不能再行床事。
肥美的鱼肉在眼前,却不能动筷,王梓心痒难耐,只能像狗一样反咬几口泄愤。
被他揪着发啃咬的章璎额上沁出热汗,两侧肩胛漆黑的锁链沉沉坠在胸前,闭着眼睛喘息。
他才从伤重中醒来。
王梓神情有些痴迷。
第一眼见到这个人一一
那时候章璎还是先帝身边的宦官。
王梓不敢抬头,只敢盯着对方的鞋尖。
他生怕自己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恶欲被洞穿。
他见过许多名太监,却没有一个人像章璎一般,声音如珠落玉盘。
“王公子,替你的父亲接旨罢。”
王梓跪下来,接旨的时候不经意与一段凉薄指尖触碰。
有种诡异的兴奋感与颤栗感。
过去他所恐惧与仰视的青年,如今衣衫褴褛地落在他的怀里,只要他牵住肩胛上的锁链,即便生出翅膀,也逃不出手掌心。
王梓慢条斯理地解开章璎的衣带。
章璎挣扎推拒,乱发纷披。
鲜红里衣下的身躯半遮半掩,一双细长的凤眼颤栗发抖。
漆黑睫毛起落间掀起一尾泪痣,勾的人心窝发颤。
扒光他的衣服,撕碎他的皮囊。
王梓如着迷一般,将章璎抵靠在榻后的红壁上。
猩热的舌尖野兽似的裹携唾液落在那尾泪痣,然后向下,用牙齿磨宦官形状漂亮的唇。
因被抵靠在壁上,后方钉死的锁链搅动肩胛两处的伤口。
章璎挣扎起来,双腿却被王梓用膝盖压住,眼前一片亮白,喉咙处发出细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