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本就伤痕累累,又被仇先生内力震伤。这一战输得彻彻底底。
肩头被拍中,胸前挨了一刀,腹上中了一脚。
刀风剑影之下,月季花瓣四散飘落。纷纷如尘世雾霭。
爨莫扬刀尖儿指着温€€的脸:“今不取你性命,乃是阿辽求情。但希望你明白,金家堡不再是你来去自如之地。”
温€€摔在月季花中,却毫无颓意。直视刀锋,露出一种莫测的表情。
平静,冰冷,又含了万千的叵测。
一瞬之间,仿佛大了十岁似的,勾出了一个远超年龄的笑。
“爨莫扬。”温€€道€€€€
“你我胜负远未分出。江湖辽阔,鱼龙各舞。今日我温€€不死,咱们终有再见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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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夜最深之时。
简易遥站在树下,手里捏着一颗刚刚摘下的荔枝。
荔枝嫩绿里透着一抹粉红,是新嫩的果子。小小一个,月光下显得可爱又可怜。
薄一雅捏着折扇,站在宗主身后。
简易遥问:“温€€走了?”
薄一雅答:“出发了。和漆烽一起,早就走了。”
简易遥依旧没有转身:“没了?”
薄一雅愣了愣,明白宗主早已猜到温€€的动向了。
他惭愧地笑道:“宗主决胜千里,明察万物。属下这点小伎俩属实无法遁形,惶恐不已,还是去小五台山下开座院子算了。宗内弟子若来,只算一半价钱。”
简易遥也笑了,回过身佯骂:“你开院子€€€€谁接客?你?谁敢让青山一黛薄一雅伺候?”
薄一雅干脆笑出了声。
简易遥睐他一眼:“一雅兄越来越会糊弄我了。”
薄一雅叹了口气,只能将手头掌握的动向全说了:
“温€€出门便去了金家堡。惹了一身伤。现在才北上。”
所以,也算是“出发了”。
刚才算不得谎报。
充其量。为了让宗主宽心,瞒报少许。
简易遥眯着眼端详手中荔枝,看这南国小果子有何与众不同。
片刻后,道:“温€€说,他和那金不戮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薄一雅不置评价。
他师父又不在,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简易遥看向他:“当年是谁?还想把人家抱走。现在听说自己看中的孩子犯轴,反倒连一个字都不说了。”
薄一雅折起扇子,掩口轻笑:“这不当年有高人从中相劝,最终还是没抱走么。”
他当年看中小小温€€的绝顶容貌,想收他为徒,说要拿自己手下的弟子和沈知行换。吓得沈知行抱着温€€跑杭州躲着去了。
最后还是简易遥出面说了几句,这事才算完。
简易遥微微一笑:“一雅兄,这种事,你若不说两句,我在宗内便找不到第二个人可问了。”
还是要薄一雅评价温€€那“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薄一雅自然不能和宗主真记仇了。
开过玩笑,默了片刻,判道:“总角之交,生死同历,直胜竹马青梅€€€€宗主又要多操心了。
“€€儿明年便要成年,该婚配了。”
第149章 148. 两生花
在维摩宗看来,不论仇先生是否是顾白,其与孤山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已是确凿。
仇先生藏身平安治中,若要动他而不引起朝廷的怪罪,便要动用朝廷的力量。
简易遥命温€€马上给幽云王送信,便是要借幽云王的面子对付平安治,逼出仇先生。
因此要赶先机,不给其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才是要他六日内必须见到幽云王的根本原因。
温€€深谙简师父之意。虽然在金家堡耽搁了时间,出来之后却一刻不曾停留,将时间赶回来。
他和小七策马疾驰,走近道、抢驿马换。也不在乎身上的伤,四日后便疾驰到邺京,与白灵汇合。
白灵乃壬字堂长老,负责维摩宗情报消息。
表面水一般温柔美丽,实际雷厉风行,心机万端。上至朝堂,下至乡野,只要简易遥关心的消息,她无不掌握在手。
自平安治表露对维摩宗敌意之后,白灵便常驻邺京,打探朝廷动向。一年经营,颇见成效。
她一听温€€说了金家堡之事,立刻明白后续该如何做。马上遣了壬字堂探子,确认平安治在朝中的东向。派人四处散布消息:
消息说,平安治卿萧梧岐大人不慎为江湖术士蒙蔽,将圣上亲自督建的平安治军毁于一旦。
另,有魔教号称孤山派,渗透朝廷军队,勾结匪徒三升道。导致平安治剿匪不成,全军覆没。
有儿歌曰:
三升道,五瓣梅。
孤山梅屿有盗贼。
要问盗贼在何处?
且看萧家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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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便有御史弹劾萧梧岐的奏章呈至皇帝面前。一时间朝野巨惊。
平安治乃丞相曹汝成筹备、手把手教着门生萧梧岐主管、当今皇帝亲政后建成的衙门,实为圣上的一份政绩。更是皇帝用来抗衡前朝老臣、谢邕等藩王的工具之一。
此事一出,不光萧梧岐难堪。曹汝成惊诧。就连皇帝都惊动了。
当今皇帝姓谢讳名烨弘,年仅十六。童年继位,少年亲政。励精图治,广纳贤才,巧整吏治。做了不少大事。
他第一时间便通过密奏得知此事。却压下不发,只传曹汝成与萧梧岐问话。
萧梧岐手头除了仇先生的密信,一无所有。
仇先生也只是在信上说:不管风雨如何,南行剿匪定不辱使命。
其他细节,一概都未报上来。
萧梧岐便只能在御前暂时硬扛。
如此一拖,御史的奏摺也来了,参平安治卿有过。皇帝依旧压着不做处理。
圣上不动,清流御史们便不肯罢休。党争的、痛心的、反思朝堂是否应该涉足江湖的……清流的唾沫星化作一道道摺子,源源不断朝御书房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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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番争斗的同时,温€€和白灵早已到了云州。
幽云一线临北方异族,前朝兵事繁多,曾一度荒凉破败。
后经谢家当权,生生将前线位置北推几千里。又设藩王压制,民生终得安宁。
现在的云州不仅是一个与北部通商的埠口,也是幽云王管辖下东西两治所中的西治所。繁盛祥和,百姓安乐。
温€€第一次到云州,望着宽阔可行数路骑兵的大道,又嗅着喧嚣吵闹的百姓嬉乐之气。再一忖,幽州也是如此繁华和平。
暗想:谢邕还是有两把刷子。
难怪皇帝看他如眼中钉。
皇权之下,岂容百姓感恩他人?
幽云王谢邕在姑苏见过温€€,对他印象甚佳。和白灵更是熟识。便让他们和小七三人一起进了书房,密报南海金家堡之事。
白灵将简易遥密信和银河落九天图纸呈上。
简易遥密信,内容有二:
一则,近日得大型机杼银河落九天,经试效果甚佳。特将图纸呈献王爷,不知对边关防御是否能尽微薄之力。
二则,平安治被妖人所惑。奉皇命剿灭三升道,却私调人马做局构陷维摩宗,现在三升道未剿而平安治军全员被歼。望幽云王明察明鉴。
末了补充,那仇先生,十有八九是孤山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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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家虽与平安治交好,但看家的宝贝图纸从未给与外人,因此平安治在这件事上一直没得什么便宜。
而今,司徒家的银河落九天图纸突然摆在谢邕面前,还是经过实战校验的。让他不禁微微一笑,对着白灵道:“替本王谢谢你家宗主。”
白灵柔柔道:“宗下孝敬王爷乃是本分,何来感谢。能不惹王爷嫌弃,宗主已经不胜欢喜。”
谢邕转而望向温€€:“是么?”
温€€回:“我们这些小孩子不懂别的,只是人人心里都明白一件事:我们能吃饱饭、练功夫,能舒舒服服地长大,全仰仗幽云王爷关照。莫说这小小图纸,便是整个小五台山,都是为王爷效力而生的。草民也不明白,还有何可谢了。这不是十分自然的事么?”
谢邕朗笑:“你这小孩子,不光功夫好,长得好,说话也这么好听的么?”
温€€一愣,天真道:“师父总说草民是师兄弟里最笨的,只会说实话。这实话便叫好听的么?那太好了!我回去要告诉那些师兄师弟,幽云王爷夸我啦。这辈子我都有得吹啦!”
说罢,喜不自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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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王又被逗笑,却没耽搁什么时间。马上手写一封书信,传了手下军士过来,快马急报至邺京兵部裴则曦处。
“一定要亲自交到裴则曦手里。他定然非常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兵部和平安治因为利益和分工矛盾,历来不对付。前阵子剿灭三升道,兵部丢了一回脸,让永安王府被抢了,裴则曦颜面无光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