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第209章

金不戮离开岩祝山寨后便绕道疾追,想要赶上他们,以“白丁”身份同行。

因担心岩祝一行走密道过快,他连觉也不睡,终于在将要进京时追上了萧梧岐的马车。

他看着萧家马车拐进了这间酒家,眼瞧着萧兰卿的脸从二楼靠窗的位置露了出来,便走上前去“偶遇”。

于是,萧兰卿便看见,酒楼窗外偏前的位置,“白丁”背着来时的藤条大箱,一脸风尘仆仆。正四处打量,似乎在考虑是否进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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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装作很惊喜地进了酒家。和萧氏兄弟寒暄了几句,说自己放心不下萧大人面圣的事,便又回来了。本打算暗中进京,没想到凑巧碰见。

他对岩祝,更是要装作惊喜了。不仅惊喜,还要腼腆,扮做一句话也不好意思多说。

岩祝早听萧兰卿说过无数次,有位“白丁少侠”路见不平,来平安治献言又低调离去。

而今见了真人,他自然是一番打量与试探。目光如两条花蛇,在“白丁”的脸上来回游弋。

可“白丁”天生话少,又很容易害羞,只是低头默默吃饭,搞得谁要调戏他似的。

岩祝对扭扭捏捏的男人没兴趣。虽仍是提防,却一句也不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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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金不戮和岩祝几人同行。大家吃过饭便往邺京城内赶。不多久来到惠阳门。

惠阳门是邺京城的朝南城门,专供百姓日常进出。

萧梧岐不愿透露身份,本次往返京城,都是走此门。

今日如同来时,由吴天赶着马车,萧梧岐、岩祝一行顺着百姓人流往城里走。

一路行来,大部分时间是岩祝骑马,萧氏兄弟二人坐在车内。今日为防万一,众人全部进了车。金不戮也不例外。

小小轿厢内聚集了四名男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金不戮窝在萧梧岐身边,觉得岩祝目光又在自己脸上反复地转。便低着头,装作小寐。

突然,悠悠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交谈声,吴天一下子提高了声音:“里面是我们平安治萧大人!”

另一个声音是守城官兵:“末将失礼了。只是想请萧大人上去坐坐,没别的意思。”

“一个城门楼有什么好坐?”

“可否稍等,容末将启禀池将军。”

话很有礼数,但效果不啻平地惊雷€€€€

守城将领要扣萧梧岐的马车。

平安治卿以私人身份进出京城,有什么理由被扣?

难道岩祝在车内的事,已经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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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梧岐肃起了神色。

他连车帘都不挑起。摆出朝廷大员的架势,在车内拿起官腔:“留本官所为何事€€€€?”

外面换上了个低浑的男人声音:“末将邺京惠阳门守将池信芳,见过萧大人。请萧大人上城楼一叙。”

金不戮挪到车帘旁,从缝隙向外看。

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在外行礼。看品级似乎不如萧梧岐,但能镇守京城大门,定然也不是普通武将。

他便是池信芳了。

池信芳这番作为,明摆着是知道萧梧岐出城有事,一直等着他回来呢。

金不戮看向萧氏兄弟。

萧兰卿小声说:“池信芳是兵部尚书裴则曦的老部下。比我大哥低两个品级。”

萧梧岐从三十二路匪帮请人,裴则曦的老部下来坏事。用意不言而喻。

兵部尚书一直追着平安治打,一半为争权,另一半为了丢面子于三升道之仇。还有部分同幽云王交好的原因。

这次影竺国芮雅公主被劫,遭殃的又是兵部手下将领。皇帝限期萧梧岐一个月破案,裴则曦明里暗里地盯着想坏事。

池信芳来留人,一定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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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祝向外瞟了一眼,便依旧懒洋洋地靠在车壁,饶有兴味地朝萧梧岐和金不戮一瞥。

金不戮知他一直怀疑“白丁”来历不明,低声道:“我出去,以平安治勇士的身份跟他们走一趟。”

“不必。”萧梧岐按住金不戮,看向萧兰卿。

萧兰卿领会哥哥的意思,跳下了车,摆出一副二世祖的姿态:“池将军好有闲情逸致,城防军务如此繁忙,将军却全身阻拦朝廷二品大员。看来小小一个惠阳门,已经盛不下将军官威了。”

池信芳面瘦、人高,面色中有股骁悍之气。在车帘掀起的瞬间,快速地向车内一扫。

金不戮立刻堵在前方。

所以,除了他这个大小眼的丑小子,池信芳什么都没看到。

池信芳毫不急躁,对萧兰卿道:“萧二公子言重,末将万万不敢得罪萧大人。只想请大人一叙。”

萧兰卿露出一副纨绔相:“我大哥身体不适,我随将军走一趟可好?”

池信芳跨了两步,走到马车正前方。还是那句话:“请萧大人上楼一叙。”

这样子是说,萧梧岐不跟他走,他还不让开了。

萧兰卿高声道:“好!若明天圣上见不到我大哥,差人来问。我就说我大哥还在惠阳门冻着呢!”

池信芳轻轻一笑:“末将当然不敢对大人无礼。只是听说大人车内有高人,便请大人与高人一叙。”

话已说开。

池信芳猜到萧梧岐出城去请人了。

或言,是裴则曦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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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兰卿恨然跺了跺脚。回到车内,小声道:“我们冲出去?”

萧梧岐沉着面色并不言语。

朝廷命官带头于城门械斗,乃是一条重罪。但若向圣上禀明原委,也不是不可。

只是,这几位高手是否有把握冲得出去?

若冲了半天,反而危及岩祝,还不如另想对策。

萧梧岐望向几位高手,征求意见。

惠阳门单门常驻守军五百,周围有几个军营支援,又同其他城门互为防御,官兵可达数千。

现在萧梧岐的马车刚过了城墙外侧门,还没进内门,更远没到瓮城和闸门,处于上下两不沾的位置。若池信芳一声令下,关城门强行留人,则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要是池信芳再狠了心,集中所有兵力围在城墙四周,关闭瓮城,击退万人进攻也不在话下,别说拿下几个活靶子了。

就算能冲出去,也难免伤亡惨重。

金不戮经过金家堡和韶岭山隘两战,深知单打独斗和群战的差别,不由望向岩祝。

岩祝是天生的土匪头子,从小便知道如何埋伏劫人、因势利导,对此焉有不懂的道理?

但他骨子里有种无所畏惧,对千钧万马也不惧怕。只半闭着眼睛一笑,抓了块打包的桂花鸭,悠闲地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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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的脚步声响。池信芳已开始暗暗调人。

岩祝噗地朝车窗外吐了片骨头。窗帘飘动间,可见重兵已经将小小马车围了起来。

马车犹如一叶扁舟。森森铁甲如怒涛,随时便要冲上来掀翻一切。

池信芳是要强行留客。

金不戮一看窗外架着的小机关,惊讶道:“银河落九天?”

才多少时日,银河落九天通过何途径,已经成为军备了?

维摩宗和兵部私下做了多少交易!

这时岩祝才擦了擦嘴,悠悠道:“你们都走吧,我留下。”

这便是做了判断€€€€在如此重兵之下,难以冲出去。只能留下。

岩祝要牺牲自己。

萧梧岐眸中亮起决然:“不!还是有办法。岩祝大当家穿我衣服€€€€他们不敢动我。”

他要岩祝伪装成他的样子,他自己留下。

萧兰卿望了望岩祝和金不戮,又望了望自家大哥:“我陪大哥。”

金不戮道:“池信芳没见过我。便说我是从黔中请来的高人吧。”

岩祝风流倜傥,一脸狂傲。

金不戮的“白丁”面色惨白,大小眼,招风耳。除了眼眸亮晶晶,简直一无是处。

两人要是站在一起,鬼才会信这小子是来自黔中的高人。

岩祝眼神犀利一闪,从所有人脸上刮过。最终却只是笑笑:“那姓池的是想留你们吗?做人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萧梧岐急道:“万万不可!梧岐将岩祝大当家请来,定然与大当家同生共死!梧岐防备不周,不料政敌在前。如今怎能再舍义而去。”

岩祝目光闪过惊异,露出个全然一新的眼神,似没想到萧梧岐能说出这等豪气的话语。

他嗤笑了一声:“你们留在这做什么?早点出去,到裴则曦家里拿刀架着他让他放人,去皇帝面前跪着求他见我,哪一个不比留在这里等死好?”

金不戮焦急道:“可是……”

“别可是。”岩祝打断了他,“老子既敢只身来此,就不惧见几个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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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众人依次走下马车。

萧梧岐担心池信芳突然下令射杀。执意与岩祝挽着手臂走。

其他人也下了车,分散在岩、萧两人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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