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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条熙熙攘攘的街上,满目琳琅精巧。沿街店铺都是小机关、小雕塑等精巧的手艺玩意儿。
这是一条手艺街€€€€京城如此繁华富足,足以将同类能工巧匠集拢在一处。
各路技艺高超的手艺人,都来这里开上一家铺子,沾沾帝都的金气。
有间铺子专卖机关小玩具。
什么会飞的机关小鸟、会划船的小人儿、自动奏乐的兔子……生动有趣,栩栩如生。
其中有个小玩具,是一对小夫妻拜天地。
玩具做成大堂模样。大堂之上喜字高挂,一对机械娃娃的小夫妻在其中行礼。
栩栩如生,一板一眼。拜了天地拜父母,还会转过身体,向观看他们的主人拜上一拜,再夫妻对拜。
而后大堂后门打开,小夫妻便双双入洞房去了。
大堂四周敲锣打鼓,礼乐不断。还有一组机械小人儿奏喜乐呢。
温€€被逗得哈哈大笑。
金不戮也觉得有趣,陪他看小人行了好几轮的礼。
温€€问:“老板,能订做么?我想要这个玩具,但是要改改。”
他曾长安街巡游,名动京城。
老板什么眼力,一眼便认出他了。巧妙地恭维了一番,表示当然可以:“温少侠想要改成什么样呐?”
温€€道:“把那新娘子换了。改个小男娃娃。”
老板哈哈笑了:“不必不必,我们有这个!”
说罢,从后台拿出一对小男孩儿相对而拜。
但是没有喜堂,也没有乐队。却是插香攒土的,还有好几株桃树。
温€€莫名其妙:“这什么啊?怎么没奏乐的?”
老板道:“温少侠不是想要兄弟对拜?这个是桃园结义、义结金兰!”
“哎呀不是!”温€€急道,“我就要刚才那个,换成一对男娃娃!”
老板虽然见多识广,也还是稍微腐朽了一下:“温少侠是说,俩男人拜堂?”
温€€理所应当:“俩男人拜堂怎么了?我就要俩男人拜堂!”
金不戮和他正是俩男娃娃。
听他这么说,仿佛昭告天下自己同他有奸情。有些不好意思,拉拉他的袖子,想要他不要闹了。
老板眼神里全无一点儿不对付。爽朗笑道:“明白了!就这个拜堂玩具,改做成两个新郎官儿对吧?”
温€€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一对新郎官儿拜堂!我要两套!”
“服色有要求么?”
“没要求,俩小新郎官儿都一样就行。”
“好!只需三日。三日后为温少侠送到客栈。您请这边留个地址,不用订金了。”
金不戮陪温€€逛个街,订做了俩男娃娃拜堂。跟定情信物似的,很不好意思。
温€€却全无介怀,乐道:“等他们送上门,表哥就给阿辽送客栈去。你留一套,我留一套,好不好?”
金不戮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忍心。心里却是喜欢的,脸红得如三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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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逛了一阵,金不戮有意无意往后面的街上走。
他知道这里。
要论精巧手艺云集的地方,怎能少得了爨氏的银饰?
爨氏银器行,正在两条街外。
金不戮虽没来过,但看街名房号,便知离爨氏商行不远了。
温€€偏有意无意带着他往旁的方向走,七绕八绕,每一次都错过。
金不戮干脆直说了:“小€€,莫扬哥家在这附近有个铺子。我想去看看。”
这几日大事频发,他却一直都只在夜里出门。要么便是随温€€一起,不得闲逛。今日白天外出,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和劫狱杀人相关的告示。
不用问,是温€€担心他不痛快,全都绕开了。
但金不戮很想知道,爨氏商行有无受连累。
事实上,是受了。
不仅受了,而且封了。
金不戮一到爨氏银器行,便见店铺五开间,上下两层,气派无比。却门窗紧闭,封条在外。
沿路还贴了一溜通缉画像,爨莫扬赫然在列。
此外,哈马立色日则、岩家兄弟、白祉、段世祁无不被通缉,画到了画像中。
就连金不戮,也是戴着鬼脸面具,以“孤山派鬼面小顾白”的名头,被画上了告示。
岩祝的画像倒是没在其列,看来官府已知他不在人世。
受到通缉的几个人,名头是:劫狱凶杀、刺杀朝廷命官之钦命疑犯。
金不戮大骇,悄声问:“为什么?官府知道是莫扬哥了?”
温€€将他拉到人少的小巷,搂紧了他道:“阿辽莫急,我在想办法。”
金不戮有些慌乱:“官府里有人看见莫扬哥他们的脸了?”
温€€摇头:“据探报说,他们不曾露脸。只有鬼面小顾白特征明显,却也只是个鬼面壳子,不能说定到底是哪个人。所以全都只叫‘钦命疑犯’,没说是‘要犯’。”
金不戮强行镇定地应和:“是的。”
温€€又道:“只是,都说刺杀裴则曦的刺客身量极高,拿一把带着香气的圆月般的弯刀。这也太容易猜是谁了。劫持宗牢的犯人也是特征明显,尤其是拿两把大斧的,一看便是哈马立色日则。
“我猜,皇帝原不想多声张。毕竟明月山庄与三十二路匪帮事关半个江湖,若将他们全都掀翻了,对百姓安居并无裨益。所以迟迟没公布‘剿匪’的事。
“但爨少庄主不惧强权,这次为了彰显报仇之意,没有刻意掩饰身份。朝廷再忍让也太不像话了。皇帝便明下了圣旨,四海通缉。剿灭三十二路匪帮的军队也正在清点。”
金不戮豁然想起师父所说,要和魔宗一决高下,届时难免江湖翻覆。
这,会不会是个可怕的契机?
他紧张地问:“萧大人可借此机会拿回平安治军的军权了?”
温€€点头:“我猜萧大人正是此意。他本想极力阻止此事恶化,却阻止不动。便干脆先拿回兵权,最好连剿灭三十二路匪帮的差事都能拿下。这样便好操作了。只是€€€€”
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金不戮惊疑地望着他。
温€€笑叹:“只是,他身边有个仇先生。若仇先生一心解救爨少庄主他们,自然能想出些办法。只是他和孤山派千丝万缕,难免心思不纯。拿到兵权之后,只怕要闹大事。”
又道:“接下来,洛阳案那边可能对我宗下影响不小。”
金不戮心中一惊,更是感动,还有些复杂的矛盾。
惊在小€€所猜竟和师父流露出的意思不谋而合。
感动却是他曾帮“仇先生”求过情,温€€知晓他的态度。却还是毫无保留地说出对“仇先生”的看法,果真是毫无隐瞒。
金不戮一想到双方真的要打起来,心都乱了:“形势如此恶劣,简宗主有无高见?”
温€€道:“这几日事情太多,简师父未做任何声张。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旁观的。只是还没明面上的指令下来。”
他看金不戮明显地紧张起来,又轻轻一笑:“但好在€€€€我在邺京。”
金不戮不明白。
温€€握着他的手:“简师父命令未下,我做什么事都算不得违抗宗主。既然阿辽你担心爨少庄主他们,我便借着和简师父的距离之差,尽量想办法帮忙斡旋。”
“你有什么法子?他们,他们都四海通缉了!”金不戮有些无措。
又赶紧摇头:“你不要……”
不要惹恼了阴狠的简易遥啊!
温€€笑了:“我不要什么?不要救爨少庄主啦?”
金不戮心中矛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合适。心意却是表露无遗:“不管怎样,我不要你连自己也搭进去!”
温€€目光一柔,直若春风入心,春雨化愁:“阿辽,你这般惦着我,我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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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逛了一天,虽然各自有愁,却也算得上充实美好。
回到客栈才发现,因为挑明了一些事,再没法继续住在一起了。
金不戮由温€€送着回了悦来乡的客房。
临别前,温€€要他先关房门。他却想要目送小€€下楼。两人僵持不下,陷入了虚张声势却甜蜜的为难。
僵持之际,金不戮问:“小€€……我没答应你。你生不生气?”
温€€眼中尽是包容和宽慰,却也有些失落:“我怎么会生阿辽的气?但就这样被拒绝了,的确有些伤心的。你表哥又不是一块木头。”
金不戮心中大恸,无所适从。
温€€轻轻握着他的手:“但是阿辽别难受。我愿意等你。”
金不戮无措地低头:“那你可能,可能会等很久……”
等到你我两派恩怨了结。若那时我们还在,对彼此身份毫无介怀。才有可能重谈此事。
温€€眼中有强大的信念和决心:“不要紧,表哥今生今世认定你了。不论多久我都等。
“我家阿辽若是一天便想明白了,表哥便等你一天。若是一个月想明白,我便等你一个月。若是一年想明白,我便等你一年。
“若你一辈子都在想€€€€”
温€€柔柔地笑了,仿佛烂漫春光中最美最温柔的花朵:
“我便等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