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左“忠”右“义”,寓意嘉奖。
皇帝再高兴,黥刑也没免。
丛林的头狼总要给心爱的属地做个标记。
这已经好多了呢€€€€其他犯人刺字都在脸中央,还是些警戒侮辱的字眼。简易遥这两字这简直格外开恩。
这便是他大夏天却要戴巨大幅巾的原因。
他生生受了,却不准任何人对沈知行提及。维摩宗上下只道宗主偏爱右护法至此,莫不缄口。
那日去看沈知行,自然也一个字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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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温€€拿出木范婕配的祛疤药膏,用裹了软布的木棒为简易遥轻轻涂药。
边涂边问:“简师父还疼么?”
“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怕疼。”
简易遥看了温€€片刻,眉头微轩:“我不问你便不打算说了?”
温€€涂药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与简易遥的沉稳如出一辙。
正因此,简易遥格外懂这关门小弟子。铁口直断,犹如亲见:“今天你去找你师父了,却没劝回他。现在不肯告诉我是怕我伤心。”
温€€涂罢了药,仔细收起药罐、扔掉软布木棒。再次回到简易遥身边,神思已经沉稳:“徒儿有信心劝回知行师父,只是需要些时间。”
简易遥眼神轻轻一动,望向昏暗明灭的灯火:“劝回劝不回都不必急于一时。你师父说过要传你些功夫,你莫任性不学。”
他连这一细节都猜到了。
温€€没了脾气,好奇道:“知行师父的剑法,徒儿还有什么没学?”
简易遥道:“宗内的功夫你已都学到了。但你师父乃第一快剑,也许有些自己领悟的机巧想要传你。不可任性拒学。”
温€€却想到了一件事。掩饰地低下头,道了声:“是。”
再一抬起,目光已转为锐利:“简师父,徒儿有办法拿下顾白。”
简易遥将眸光转向他,等他说完。
温€€沉沉道:“他无非是倚仗平安治军。但平安治军的指挥权现在封皓秦手里。若无好的借口,顾白一介幕僚是调不动的。”
简易遥点头,表示认可温€€分析。
温€€又道:“顾白手中已没什么孤山弟子。也调不动平安治军。若想对我们下手,除了拿知行师父来钳制,便只有一个帮手了。”
简易遥不假思索,直接点透:“你想说服万品楼同平安治决裂。”
干脆道:“不行。”
温€€急忙道:“因姑苏永丰昌毒案,小婕简单对弟子说过€€€€万品楼乃百年前叛离我宗的用毒一支后裔,这件事徒儿知道。
“但我们只是说服万品楼不同平安治合作,并未要恢复用毒一支。算不得违背祖训。”
简易遥眸光锋利,似能看透一切:“你想让我允你权力,告诉柳万里在北方卖‘药’也不会被维摩宗追剿。”
温€€是这么打算的。
柳万里当年惩罚苏梨的原因便是她在北方卖药。怕和维摩宗有什么无法切分的瓜葛。
若苏梨、窦胡只是认错,恐怕于事无补。只能由维摩宗主动出面施之实惠。那便要从万品楼珍视的金蛋母鸡€€€€“药”来入手了。
温€€回应:“是。‘药’通行南方,生意却做不到沧州以北。我们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机会,他们的生意自然通达四海。万品楼焉有不高兴之理。”
“€€儿。”简易遥直起身体,“‘药’乃至毒,上瘾后非常难解。任‘药’肆行不是大宗派所为。”
他声音平淡,并无特别的恼怒。但宗主威压立刻得现,更兼心怀天下的胸襟,将温€€看得一凛。
温€€也严肃起来:“简师父,我宗看守边境、护卫北疆。虽被叫‘魔宗’,行的却是大义之事,徒儿焉能不知?怎会任毒药肆行?
“只待柳万里同平安治决裂,决策权便握在我宗手中了€€€€我宗五十分堂,大部分在北。这些分堂帮柳万里做成生意固然很难。但要让他生意做砸,还不是小事一桩?很多事根本不需要明着来。”
“再者。”温€€话锋一转,“明月山庄最近因爨莫扬犯事安静许多,却终是我南部大患。万品楼一旦开始向北卖‘药’,明月山庄免不了与我合作。也算对他们有个钳制。”
简易遥深深看住温€€,片刻之后,轻轻笑了一下。
是个放心的笑。兼有来自长辈的刮目相看,和见到小苗成材的欣慰。
温€€的确长大了。
思虑深远,做一看三。
简易遥看着自己的关门小弟子,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轻声道了句:“此事不易,你要仔细。”
“是!徒儿定然不负简师父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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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发动争夺师父的大战之时,金不戮也有事做。
他趁温€€不在,去看了萧氏兄弟。为萧梧岐辞官一事万分惋惜。
萧兰卿经过这许多已成熟不少,想要再过些时日便入平安治继续帮“仇先生”€€€€他还不知自己师父便是孤山派的顾大侠。
萧梧岐道他已是个大人了,兄长不会多干涉。
萧兰卿本来不喜欢被大哥管,现在突然没了大哥管又十分失落。幸好金不戮持续鼓励他,他便同金不戮分外地亲,总邀着一起谈心论事。
金不戮也曾去平安治看过沈知行,却始终没见到自己的师父。
他每一见到沈知行都愧疚无比,却因沈叔叔终于同师父在一起又矛盾地暗自高兴。
温€€来挑衅平安治、重新挑起纷争一事,金不戮却知之甚少。
沈知行不会告诉他。顾白更是见也不见他。他便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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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金不戮再去看了萧兰卿。出萧府后在街上缓步慢行,不知不觉往手艺街的方向走去。
沈知行一案落幕,几大关联案件全部解禁。爨莫扬等人也已解除通缉。但金不戮却再没见过他们,便不时去爨氏银器行看看。
之前去过几次,没见重新开业。
这日再来,还未行到商行之前,便见街边一条高高的身影正拐过来。
那人见到金不戮也是一愣,英俊的面庞上浮起笑意。
大跨步走来,朗声叫道:“阿辽!”
正是爨莫扬。
许久未见,爨莫扬伟岸身姿不变,面容英俊坚毅。经过一件件大事,眼神中更敛去不少狂傲,多了许多沉稳。
眼中闪烁喜悦光彩,站在那里宛如朝阳出海,是说不出的风采。仿佛整个生命都在闪光。
金不戮望着这样的爨莫扬,不由哽住。直到他走来跟前才唤了声:“莫扬哥?”
爨莫扬握住金不戮肩膀:“是我。阿辽……我……”
他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终于下定决心般,缓缓却坚定地说:“阿辽,我生好想你。”
金不戮简直要哭了,握着他的手:“莫扬哥!你没事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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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氏生意已经完全恢复。
不仅恢复,还因沈知行出面顶罪而让江湖中人刮目相看。由此吸引八方来客,生意兴隆。
爨莫扬邀请金不戮去爨氏茶行细聊。还要为他配轿,被婉拒了。两人便一路步行。
爨氏茶行也是爨氏商行的一支,在爨莫扬遭通缉时被封。而今重开,繁盛更胜往昔。
小楼共有好几层,上下都有高级茶室供买客试喝休息。
爨莫扬将金不戮请入其中一间。
他讲,爨氏商行均已在近两天恢复营生,要阿辽不必担心。
又说父亲爨衡已秘密到过邺京,同他一起拜谢过沈知行。
只是爨衡身为明月山庄庄主,简易遥也在邺京。二虎不便相见,爨衡便未多逗留。现在已经回去了。
金不戮大惊:“我竟然不知道这些……”
心中陡然又升起那种复杂的愧疚。一时想到爨少€€香消玉殒,内心揪痛。一时却又因不需面对爨衡而逃过一劫,蓦地轻松。神情便有些恍惚。
爨莫扬握住他的手:“对不住,阿辽。因为之前太危险,我不想连累你。所以即便重获自由也没第一时间去看你。”
“哪里!”金不戮坚定地回握,“莫扬哥你若有事,我是拼了命也要相助的。怎会有连累一说?你我兄弟还谈这些。”
“我不要做你兄弟。”爨莫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金不戮一愣,眸光中有些不明白,还有小小的难过和紧张。
爨莫扬也一起愣住,似乎没想到自己能脱口而出这么句话。
他一反果决的常态,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最后反而自己笑了。
“瞧我,吓到阿辽了。我是说……阿辽为了我的事专门来到邺京,一直逗留至此。我,我不想再连累你。不是不想和你亲近。”
金不戮虚惊一场,也跟着笑了:“吓死我了,以为莫扬哥要同我绝交!我在邺京虚度终日,帮你什么了?却被你说得大义凛然。”
爨莫扬似宣誓一般:“总之,以后都是我护着你,再不让阿辽受一点委屈,更不会让你如此为我牺牲。”
金不戮摇头笑:“瞧莫扬哥说的。我在邺京无聊得可以,哪来的牺牲一说。”
爨莫扬听到眼神一亮:“明月山庄在京城有几处宅子。景美,也安静。若阿辽觉得无聊,便搬来住吧。”
金不戮确然在考虑换个住处。
自简易遥下榻菊坞客栈,长乐街陡然多了不少维摩宗眼线。
他住在对面的悦来乡客栈,出入都不方便。要扮鬼面小顾白出入更是艰难。就连了解虎伯后续下落也是拐弯抹角地四下打听,不敢换装去见他本人。
但爨氏别院虽好。以爨莫扬的重情重义,却定然会陪他同住。
这样却比菊坞更加不便。
金不戮思量再三,推拒道:“现在的客栈是维摩宗安排的。若突然搬家,怕他们多想。”
爨莫扬沉沉点头:“沈叔叔于我有救命之恩,虽然他已离开维摩宗,我们还是要尽量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