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第319章

金不戮选了些吉祥别致的开运礼物,回赠了一次。

温€€和他正亲密得紧,对这些事突然间就大度了。只笑笑,也不多言,将金不戮送至大门口。

傍晚,金不戮送完礼物回来。远看着身体就软软的,还打晃,就要摔倒。

温€€正在门口等他。赶紧飞身上前,一把将人抱进屋内。又探额头又摸脉的:“阿辽怎么了?哪里难受?”

金不戮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道:“马车跑得快了些,我便有些头晕,身上也没力气。应该不碍事,躺会儿便好了。”

这些日子,金不戮常常这样。

身上没精神,脸上也是菜色,下眼缘两片淡淡的乌青。怎么都睡不够,走路都有些发虚。某日没拄着拐杖,差点在平地上跌一跤。

今天出门受了累,彻底软了。

温€€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有意隐去身份,带着金不戮拐到邺京一家陌生的医馆去看。

坐诊大夫摸了摸金不戮的脉,又问了年纪,意味深长地说:“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公子却还是要适当节制。”

金不戮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还问呢:“什么节制?”

温€€已经听明白了,问了句:“要多节制。”

大夫一瞧,这小伙子俊美如画,但双目炯炯,精光隐隐一闪。显然非常人,是头十足的小野狼。当下捋着山羊胡,沉沉笑了:“公子体力非常,你的伴侣却是未必。三天里总要有一夜是睡个整觉的吧?”

金不戮就算再没往那方面想,这回也明白透了。

他和温€€自从成了爱侣,极其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整日整夜不分开,没完没了做那种事。

温€€内力愈发精湛,晚上折腾一宿还能偷跑出去办事,第二天醒来依旧活蹦乱跳。

金不戮却不一样了,第二天起床都困难。虽然经过买衣服那事以后就再也没夜晚出去过,却还是睡不够。到后来越发地不行,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现在终于被大夫一语道破:他虚了。

金不戮顿时脸全红。病也不看了,大夫也不要理了,拄着拐杖羞愤地往回走。

温€€赶紧留下诊费,追着出去将他抱起来,又笑又亲又心疼:“哈哈哈,表哥错啦。今晚给我们阿辽炖些补品,好好节制节制,好不好?”

“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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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不舍得让金不戮走路,便雇了顶青布小马车。两人一起坐,在车里好好地亲亲抱抱,亲热亲热。

想到以后要节制了。心疼金不戮,也心疼自己:“哎呀,以后表哥要过和尚日子了。”

金不戮直推他:“什么和尚不和尚的。嫌闷到雨花河找乐子去!”

温€€赶忙抱紧了亲他几下:“那不行。表哥守身如玉的!要不,阿辽给表哥……”凑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没羞没臊的悄悄话。

金不戮听得要奋起跳出,又被温€€搂住,动弹不得。便气得踢他,掰他的手。

两人一路推推闹闹回到宅中,见有人在温€€书房前等着。那人影一闪,身姿矫捷,乃是壬字堂探子的招牌动作。

温€€顿时肃了神色,却也不躲着金不戮,将他一起抱进书房。直接问:“我师父那边什么消息。”

探子跟了进来,低声答道:“沈护法现在邕州。驻地已查到了,在城东南郊明秀山下,乃是平安治的一个分哨。哨岗较小,人手不多,只二十余人。”

沈知行早已辞去维摩宗的护法职位,而今乃是平安治带刀勇士沈大人。

但只要简易遥没改口,新一代“代右护法”温€€也没改口。在维摩宗,沈知行便永远是沈护法,亘古不变。

温€€听了师父的消息,并不做特别的喜怒反应,只是问:“消息放出去了么。”

探子道:“放出去了。但一时间碰不到沈护法。”

温€€又问:“我师父平日在哪里喝酒?”

探子答:“观察五日,沈护法并未出哨岗。”

温€€沉沉道:“师父出不来,你们便进去。扮作下人、花匠,乃至倒夜香的。我不信假以时日,连师父的面都见不到。”

金不戮从萧兰卿处知道了沈知行和顾白在邕州,他本人更是在温€€坠谷后不久便以本来身份出现。因此也料到,师父定然会知晓自己平安,不会为“鬼面小顾白坠谷”这样的消息着急。是以,什么都没有声张,更没对温€€说过平安治这边的事了。

不想温€€如此雷厉风行,一边和他整日缠绵,另一边已派人去查。不仅查到了沈知行在邕州,连平安治军哨岗驻地的具体方位都查出来了。

金不戮的心揪紧了:小€€不高兴了。

沈叔叔以前最喜欢潇洒闲适,根本不可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现在他一连五天不出大门,连酒也不出去喝。应该是见到师父太高兴,就不想出来了。

可小€€却不高兴……沈叔叔连他受伤都没过问,现在也不见小€€派出去的探子,让小€€伤心了……

在金不戮心里,温€€还不知道“仇先生”乃是顾白所扮。

他想到小€€曾答应过自己,对“仇先生”要网开一面的。也答应过“白丁”,促进两派言和。便小心翼翼地问:“小€€,怎么了?”

温€€拉住他的手安慰地捏捏:“阿辽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师父而已。想去看看他。”

金不戮忙道:“我同你一起!”

温€€用手指在他鼻尖儿一点,笑道:“好呀!若要南下去看师父,表哥自然是带阿辽一起的。”

金不戮谨慎地打探:“那,小€€你刚才说,沈叔叔在邕州?你要对邕州放什么消息……”

温€€眸光略有意外地一闪,便又恢复了。

金不戮性子安静,从不多过问温€€的事。今天当着壬字堂的探子,却对他们的秘密行动问得如此详细,难怪温€€多看他一眼。

他自己也觉得过头了,心虚道:“我,我就是担心……你和他们打起来……”

温€€感知到了金不戮内心的不安,宽慰道:“阿辽不怕,我师父如今是平安治的带刀勇士,我贸然和平安治打起来,不是惹师父生气么?你表哥何时那般鲁莽。”

金不戮紧张地点头,却又拿不准小€€要做什么€€€€他深知温€€的心思深,若想要对付一个人,远不是“打架”二字能说尽的。便暗暗地留了心思,再没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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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地处西南,异族聚集。崇山峻岭又多,地势险峻,正是不服朝廷管教之人最爱的地方。

三十二路山寨麾下的匪寨七煌寨,便在邕州东南的明秀山上。

七煌寨的老大张七剑,年逾四十,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敬重岩祝少年英雄,拜在他的麾下。岩祝被害之后,张七剑曾一度放言要闹上邺京去替大当家报仇。后听闻爨莫扬手刃裴则曦,便忠心拜服明月山庄。

再后来,哈马立色日则得到明月山庄支持,成为新一代大当家,张七剑便愿听他调遣。

这样的邕州,对平安治和维摩宗来说,都是险恶之地。

多年前,平安治曾同维摩宗合作来此剿匪。剿的都是别人,打完便走,没有多留,更不曾到明秀山招惹张七剑。

当年温€€曾设计挑拨三十二路匪帮和孤山派互斗,刺杀过几个三十二路山寨的头子。唯独到张七剑这里刺杀失败,还折了人。足可见对平安治和维摩宗来说,不和这里硬碰便是上策。

所以,封皓秦听闻“仇先生”有想法和沈大侠去同邕州,曾经一度十分担心。还跑去杭州了一趟,想劝“仇先生”留在当地就好了。

扮做仇先生的顾白胸有成竹:“大人不必担心€€€€可还记得少年英雄刘小佛姑娘?”

封皓秦“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先生是说,骆儿的……?”

顾白笑着颔首:“正是。”

陌上摘花刘小佛姑娘的家,也在邕州城中。刘家同七煌寨张家是多年至交。

关外的“一刀斩飞鹰”封骆与刘小佛两情相悦。他正是封皓秦的远方侄儿。

封皓秦得到提醒,赶紧写信给侄儿,叫封骆辗转人情相托,让张七剑卖给平安治三分面子。

顾白便在这样的背景下,带着沈知行,将平安治哨岗扎在明秀山下。

当然,没带几个人。也没招到人。

这样的情形,哨岗能扎稳就不错了。还给平安治招兵买马?

明秀山方圆几百里内,在暴躁的张七剑眼皮子底下,谁敢来这里报官家的名呢。

是以,平安治来此数月,招募兵马并没什么成效,远不如在江南时有收获。

可顾白并不着急,整日拉着沈知行下棋对弈,或者谈天说地。还在后院准备了两只大酒缸,装好美酒。沈知行若馋酒,直接去缸里舀,连门都不用出。

因为住得偏僻,人也少,有时顾白还亲自下厨一二。沈知行就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看。还帮忙,没把白糖当咸盐就很不错了,没多久便被顾白赶出厨房。

这样一来,沈、顾突然有了些过日子的味道。来邕州好几个月,每日岁月静好,连新年都未曾回邺京,更没有返回杭州了。

不过,招兵买马一事实在进展缓慢,沈知行还替他家小小白着急呢。

在平安治勇士面前,也不能叫“小小白”。他只道:“先生,我上山去找那个张七剑比试比试?他若输了,便拨些人马给我们充实平安治军。”

顾白顶着仇先生的脸,微微一笑:“沈大人担心招不到人,见罪于圣上?”

沈知行凑他耳边:“我担心那小皇帝做什么?我是担心你。”

每当此时,顾白都眼神闪闪地避开。轻轻道一句:“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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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同顾白重新在一起后,虽暂未恢复年少时的亲密,却因爱人就在身边而感到安心与满足,喝酒比之前少了许多。

但每当酒缸蓄酒时,他仍会忍不住,总是偷偷溜去后院闻滔天的酒气。

顾白提过,蓄酒之时,不要沈知行靠近。更吩咐哨岗的下人,逢酒缸蓄酒就让沈大人到一边去,说是担心他弄脏了衣服。

可沈知行也不是讲究的人,更无所谓弄脏衣服了。他轻功极佳,没了右臂丝毫不受影响。来去自如,并无人发现。经常偷偷潜入,就着新搬下来的酒桶喝酒。

今天,又是酒缸蓄酒日。

沈知行藏到酒车后。

远远地,那送酒的小哥很面生,是个新来的。一脸机灵模样,和管酒缸的下人神神秘秘,似乎在说什么是非长短。

沈知行蹲下时,送酒小哥刚惊讶却小声地说了句:“真的?沈大侠,沈大人还不知道这事?”

管酒缸的下人更神秘了,压低嗓音道:“我们先生说了,不能在平安治哨岗里私议其他宗派的事。维摩宗更不行了。”

送酒小哥很惊讶:“啊?沈大人的亲徒弟都不行?”

沈知行本不爱听墙角。听见别人议论长短,往往就走开了。

但今日不同。他听到了自己,还有自己的“亲徒弟”,自然要多听几句。

只听送酒小哥又道:“从前到后啊,胸口都穿透啦!”

管酒缸的下人似很吃惊:“我也听说了。但……只是传说吧?”

送酒小哥反驳道:“什么传说?当然是真的了!皇上圣旨都下了,温€€封一等骁勇将军,谥号忠勇€€€€谥号!你见过活人用‘谥号’的么!”

沈知行只觉心头一震,疑心自己根本听错了。也顾不得藏身了,扑过去一把抓住送酒的小哥:“你说什么?!是€€儿么?他怎么了?!”

哗啦啦,一只酒桶倒了。

酒洒了满地,汪洋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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