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第406章

雪球也给娘亲以爱的鼓励,在他脸上脖子上舔舔蹭蹭。

全场又是一阵轰笑€€€€

温大宗主爱人在前,居然不敢敲门!

这么个惧内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敌当前了呢!

温€€也笑自己呆傻,抱着雪球轻轻地敲了敲门。

阿辽害羞,并未开门。

想到这个缘由,他笑出了声。直如十几岁时那样子,脸上飞满霞光。

又敲了敲门。

阿辽昨夜……所以还是没来开门。

温€€藏不住笑,心中旖旎地想:小坏蛋,小笨蛋。昨晚真是胆子肥了,如此勾引自己表哥。看看,起不来了吧?

他有的是耐心,阿辽不开便继续轻轻地敲门……

这一敲就是十多下,房内的新郎官仍未来开门。

站在一旁的喜婆大嫂担心里面那位没记牢流程,跑到窗边小声提醒:“金堡主,觉得温宗主诚意够了便可开门啦……”

不要撑太久嘛。

周围的师兄弟们一听:哦,原来是拿架子呐?

那可对不住了!

游一方率先大喊:“不开门就往进冲啊!”

“对啊!冲啊宗主€€€€!”

“€€师兄冲€€€€!”

“冲冲冲!”

一通狂挤,一阵大笑。温€€被师兄弟们压在门上,跟着朗声大笑。

随着一通狂挤,吱呀€€€€

那贴着大红喜子的双门,在温€€一众兄弟姐妹的哄挤下,终于开了。

卧房内喜气洋洋,一片锦绣。大红的屏风摆在正前方,整个名贵的苏绣双面技艺。上面暖红铺底,金线做画,勾芙蓉暖鸳鸯,有成片的玉兰花树和大好的春光。

屏风前两只大绣箱敞开着口。用精致的绸缎包裹,内里左右各四个、一共八个成双成对的精钢铸就小狮子。没有一只是姿态重复的。是正金不戮铸造的新婚礼物。

温€€笑着环顾阿辽亲手布置的房间。四周鲜花盛开,红绸满屋,他们两人一起挑选的、制造的喜庆物品都在。

可是那盆锋利的,不是用来“摸”的花,却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金不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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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看热闹的人只见宗主进房却没声了,以为温€€臊得谎。他们不明所以地拥挤,摩肩接踵地跟着人流挤入金堡主的卧房。绕过了大红屏风,绕过了那些个可爱精致的物品,在里屋看见一套大红的喜服。

那喜服崭新光洁,如梦如烟,上面一条褶子都没有,一看便是得到了很好的打理。

可它不该在这里的。

它本该穿在另一位新郎官身上。那位新郎官将得到温宗主相迎,和他一起去主峰的八面万风堂成就大喜事。它怎能如此空空地架在竹撑上呢?

空荡荡的喜服,大红的颜色,似一口无底的黑洞,张扬着一个诡异的结局。

没有金不戮。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温宗主一人。侧身垂眸站在喜床前。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连头发丝都是静止的。

别人看不见他的面色,只能看见他面前的床上€€€€

一枚金锁片。一块徽识玉牌。

一只精钢铸造的,刻着“温乡风冷,辽海波横”的三棱小镇纸。

一方巨大却已褪色的金鱼风筝。

再无其他。

这几样东西静静地、整齐地摆放。在偌大红锦铺就的喜床上突兀地陈列。整齐得令人发指,整齐得不含温度。仿佛骤然霜降,全都落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旁边几滴水渍未干,如烟尘一般蔓延洇散。熏香爆竹气味之外,散发着细细的几难察觉的泪水的凄苦。

所有人都看得出有个人曾在这里哭过。那物品如此整洁,定然是得此人的精心整理了。

那个人一边精心整理着这些物品,一边泣不成声。

现在这时机、这样的地点,做这事的那人还能是谁?

猜测纷纭之间,只有温€€知道这些物品是什么。

这是他和阿辽十年来的全部。

从初识相赠的徽识玉牌,到年少无邪的挚爱风筝,再到情定情笃三棱镇纸……

连那青阳十钻锦的大红喜服在内,周边呈放的全是两人的爱之记忆,也是金不戮单方面的挚爱收藏。

如今,金不戮在自己曾说过的“最最最高兴”的日子,哭着将这些小物一一整理留下,然后不见了。

小七对温、金感情了解不少。此刻他正站在最前排,一见这阵仗,冷汗哗啦啦全下来了,立刻回头去看陆衍。

和他同有看守之责的陆衍得温€€授意,这几日全程照顾金不戮,此时更是两眼全黑:人呢?

金堡主怎么凭空消失了?

难道是被人掳走?

若是掳走,房内物品怎会如此整齐,连喜服都没穿。

床上的这些东西是……

是些用来纪念的物件?金堡主留下的?留给小€€的?

所以这是……逃婚?

为什么。金堡主不爱小€€么?为什么要逃?

就算要逃婚,他向来走动不便,从小便需小€€抱着才能行动自如。现在外面暗影武士守护,虽没贴身看着,但一个残疾之人怎能凭空消失?

陆衍抬头一看高高的房梁:就靠金堡主那双腿,难道能登高逃走?

随着七、陆两人脸色大变,一个个挤进来的同门也开始发觉不对。

维摩宗众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静止,慢慢回味过来自己瞧见了什么。疑惑和紧张开始蔓延,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那本该春风得意的人身上。

温€€依旧背对众人静静地站立,自始至终从没动过。

他身着如火的大红喜袍,周遭的时空却如若冰凝。

不明所以的喜乐还在屋外吹奏,呜哩哇啦更像呜呜咽咽,像索命的号令,像诡异的背景。

终止这一切的,是小朝明惊讶的声音:

“我们少爷呢?!”

金不戮正式消失,经由他的贴身小童宣告。

雪球天真,不明发生何事。戴着它的可爱小绣球,发出一声寂寞的:“咪呜€€€€?”

温€€突然蹲下身,掀开床单,猛地一拉。

一只大柳条箱被拽了出来。箱盖未合拢,里面一团凌乱,夹层也被翻起。内有几件一看就是金不戮的旧衣裳,竟然还有人面头套,还有一件古怪的面具……

冻结的沉默。冰冷的恐惧。

是游一方先行说了话。如空中惊雷,炸聋了所有人的耳朵:“这不是鬼面小顾白的面具?!”

是的,面具是鬼面小顾白的,但凡以前参与过那些大战的人都认识。

多少年没见了,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是在金堡主的床底下?

一片轻声呼吸,€€€€€€€€的衣袂响动,是挪动身体和转头的声音。人们都在恐惧且困惑地观望,忐忑地交换的目光。

在那目光的尽头,温€€沉沉不语。人们惊讶也好,恐惧也好,尴尬更无所谓。他只沉默地望着那敞开的箱子,一句也没有言语。

别人能看到的鬼面小顾白面具,他自然也看到了。可别人没发现的事,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这凌乱的箱子里少了一样东西。

玉尘剑。

第399章 388. 绝妙之器

曾经的世上最得意的新郎官,独自面对一张被遗弃的喜床。温€€蹲在明红之中,更像蹲在暗影里。身姿虽然挺拔,却像寒冬中一块冥顽不灵的石,万物都已变了,只有他固执在原处。

孤寂席卷整个房屋,在场的每个人都害怕风雷突然涌动。四周连个呼吸声都不敢有,挤进屋内的人已开始后悔动作太快,生恐自己成为第一批遭宗主泄愤的死鬼。还没进屋的也不敢乱动,生怕有什么更加不好的事等在后头。

寂寞的时间被扭曲,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一会儿。小七最先醒过来,对陆衍使了个艰难的眼色。陆衍也意识到该去找人,和他一起沉默地后退,准备上天入地将另外一位新郎绑回来。

这两位乃温大宗主亲信。他们一动,其他人赶紧跟着跑。€€€€€€€€的脚步声响起,还未扩大却被一声森然冰冷的声音打断€€€€

“站住。”

蜕变只一个瞬间,彩带变作快刀,斩断了所有人后退的脚步。

凝固的寂静里,温€€的声音依旧清澈,可语调已有宗主威压,再不是羞得亲猫才敢推门的新郎官。他依旧没有起身,却仿佛君临天下,用森严的宗主语调命令:“去北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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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峰是凤凰的囚笼。纪佳木负责看守这里,因宗主大喜才离开岗位片刻。她打头奔前,司徒皓跟在后面,两人在远处便见牢门大敞,地上躺着数名被放倒的看守。进了门更见满地狼藉,碳炉翻倒,厚厚的暖毡上烫出数个大洞,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

窗外刮起狂暴的北风,风声尖啸。喜庆的红绸被卷到半天,漫山遍野猎猎地滚动。像一团红晕,更像鲜血粘稠。

温€€便在这漫天浓烈的红中,徐徐向北峰走来。

他不急,似早知道有什么等在前方。每一步都是一个笃定的脚印,更似一下冰冷的心跳。

迎亲的队伍已成了护驾的卫兵,沉默地追随宗主而来。

他们也看到了空荡荡的金笼。

凤凰飞走了,空余一地金光闪闪的断裂链条。

爨莫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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