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看着褚安铭的眼睫微微一颤,他知道他说的是谁。
“是……徐少将军么?”
褚安铭愣了愣:“你知道?”片刻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过去那么久了这还是市井饭后茶余的谈资。”
“是我向奚妈妈打听的。她说,王爷您是在徐少将军出事之后才性情大变……才……”
“才开始在别院圈养男宠?”褚安铭插话。
“嗯。”蓝田红了红脸,微微低下头。
褚安铭极为平静地说:“她说的没错。也因为这事情,当时父皇龙颜大怒。最后还是母后极力劝说,才饶我一命。只是母后让我发誓,绝不带人进王府,我当时也答应了。”
“所以我就是不能进王府是么?”蓝田嘟囔着。虽然知道不带人进王府不是王爷本人的意思,但他还是不痛快。
“只是现在还不能。”褚安铭看出蓝田还是不高兴,拉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磨蹭:“太后最近病了,我怕让她知道了这事会伤了她的身子。蓝田,你懂么?”
蓝田点点头,王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能如何,总不能逼着王爷当个不孝子吧。
“蓝田懂了,王爷也是有苦衷的……其实蓝田也不是非要进王府。”他说。
褚安铭微微笑着将自己抓着的蓝田的手挪到自己的唇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不想进王府,那你想不想当小王妃?”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第95章 手麻了
“小王妃”羞红了脸:“王爷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即便蓝田是个女子,也是当不上王妃的。”
褚安铭握着蓝田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手放在膝上随意把玩着,这个少年的手确实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粗糙和茧子,应该是父母离世后为了生存干了各种活计而留下的。
那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原本应该是一双同他的脸一样好看的手,真是可惜了。
褚安铭的用指腹在蓝田修剪的干净整齐的指甲上磨蹭着,感慨:“你若是个女子,谁会舍得让你受那么多的苦。”
蓝田有些不好意思:“王爷要娶的王妃总要是个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的,哪轮得到我这样无父无母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褚安铭的眼神落地在蓝田淡粉色的指甲上出了会儿神:“确实,若我是个循规蹈矩的皇子,可能早已被安排娶了哪家的小姐了。如今倒是好,断了他们的念想,不用像砚清那样身不由己……”
蓝田听了这话便问:“王爷说的是孙大人?他怎么了?”
褚安铭抬眼看看他:“你还不知道?孙大人要成亲了,日子都定下来了。”
蓝田摇头。
褚安铭说:“和秦阁老家的小姐,也算是他高攀了。”
蓝田奇怪的问:“我记得孙大人过去好像是不同意这门亲的?”
褚安铭叹了口气:“普通的婚姻尚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做不了什么主,何况是他。之前砚清被人构陷,是秦阁老力排众议保下了他,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再推脱这门亲事了。况且若是想继续在这朝堂上立足,他总得找个靠山,得罪了秦阁老,以后怕是寸步难行。”
蓝田听完,沉默半晌,轻声问:“那……孙大人他还好么?”
褚安铭:“他找我了喝了几回酒。他说好在他时至今日也没遇上过什么心上人,就算是娶了秦家小姐也不会做负心汉对不起了谁。唯独对不起的人大概只有自己。但他想通了,儿女情长的事情没有了就没有了吧,少了这分心事他能专心为朝廷效命。为了报答秦阁老的恩情,他此生会好好待秦小姐的,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孙大人……有些可怜。”蓝田喃喃道。
褚安铭轻笑了一下:“朝中都是这样的可怜人,能有几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娶了自己想娶的人的。说到底,有些人没了情也能活下去,没了权势和倚靠却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那王爷……”蓝田欲言又止。
褚安铭看了他一眼,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可本王是个情种,宁可不要那些权势也放不下这些七情六欲……好在有母后和皇兄的庇佑才能苟活至今,才能遇见如此好的玉先生。”
蓝田低头不语,他知道褚安铭前半段说的是真的。不然当年他这个最受宠的皇子也不会为了徐少将军搞得如此狼狈。听说在那之前,朝中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之位非五皇子莫属,谁知后来他却落得当了一个连封地都没有的空壳王爷。
如今蓝田偶尔想起徐少将军的事情心头会有些酸楚,但他却时常分不清那是出于嫉妒还是心疼当年的王爷。
蓝田觉得自己一定是比不上那个出身名门同王爷青梅竹马长大的徐少将军的。但是斯人已去,自己才是现今陪在王爷身边的人,十分看得开的蓝田总是在说服自己不该为此事纠结。
“王爷就别取笑蓝田了,蓝田没什么好的。”他说。
他只是命好,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在了王爷跟前。
“你总说你自己不好,说你自己不配,本王不爱听你说这些。”褚安铭伸手捋过蓝田的一簇头发绕上了自己的指尖。
他忽然双眸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开口道:“我要带你一道去吃砚清的喜酒。”
“啊?”蓝田没料到这出,有些反应不过来。
“砚清很欣赏你的文才,见了你一定会高兴的。”褚安铭说。
蓝田有些为难:“可是这宴席去的人一定都是孙大人的同僚,都是朝中官员,我……”
褚安铭打断,语气严肃认真:“不准再说什么配不配的了。你是迟早要进梁王府的人,你哪里都去得。”
于是到了月末,蓝田跟着褚安铭一道赴了孙秦两家的婚宴,带着他的贺礼。
他为了这贺礼的事情愁了好久。
他知道这喜宴上一定会有各路达官显贵乃至于皇上的贺礼送到,自己就算是掏空家底也送不出什么能比得上的物件,可孙大人于他也算是相识一场,他不能空着手去。
王爷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写篇贺词给孙大人当做贺礼。蓝田觉得这礼倒也合适,于是便花了两天两夜绞尽脑汁地写出了一片自认为满意的贺词。
他特地去买了一张印着龙凤呈祥的洒金红纸,认真仔细一笔一画将贺词誊写上去,然后兴奋地拿去给王爷赏读。
可是王爷看着看着眉头却拧在了一起。
蓝田凑过头去和王爷一道看自己的“杰作”,觉得虽不敢说完美,但也不至于让王爷表情如此为难。
“怎么了?是哪里写的不好么?”
“词是好词,可你这字……”褚安铭看看蓝田,又看看手里的贺词:“你这字着实是有些丑了。”
蓝田瘪嘴委屈道:“我可是花了比平日写话本的时候多了千百倍的仔细去写的。还是不行么?”
褚安铭瞧他为难的模样,轻叹一口气说:“去拿纸币来,本王替你誊抄一遍。”
蓝田一把夺过褚安铭手里的贺词护在胸前。“那可不行,这是我要送给孙大人的贺礼,让王爷执笔算什么?”
褚安铭见蓝田一副母鸡护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褚安铭扫视了一下桌面,见一旁正好还有一张洒金纸。于是便自顾自地抽出摆在便面,抬手一边研墨一边笑:“算是本王同你一道送的贺礼,最后让你一同落款好不好?”
蓝田还是牢牢把贺词护在怀中,不解地问:“可是王爷不是准备好了一座红珊瑚当贺礼么?”
褚安铭随手在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沾上刚磨好的墨,胸有成竹地落笔在了面前的纸上。
他边写边说:“本王想了想,那座红珊瑚的品相极佳十分难得,有些舍不得送人。打算留着当给蓝公子的聘礼。”
蓝田红了红脸,小声嘀咕:“这聘礼我可要不起……”
话说一半,蓝田惊讶地发现王爷笔下竟然是将自己写的贺词前几句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
他惊讶地问道:“王爷怎么都记得?”
“因为实在是喜欢,看了一遍就忘不了了。”王爷回答道。
不一会儿功夫,褚安铭已经将蓝田所写的贺词全数默写在了面前的纸上。
他的字很好看,笔锋刚进有力却又带着如同他本人一般的华贵之气。
蓝田看看褚安铭的字,又看看自己的,顿觉自惭形秽。
褚安铭写完通篇贺词,在角落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递到了蓝田的面前。
蓝田愣了一下:“什么?”
褚安铭笑道:“落款啊。”
蓝田接过那支狼毫,刚要落笔,却听见王爷令人酥麻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
“靠得近一些。”
蓝田执笔的手僵在那里,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一只熟悉的手扶了上来,轻轻盖住他的手背,手指穿插过他的指缝间,引导着蓝田的手往一边慢慢挪动过去。
“名字写得靠近一些。”
褚安铭紧紧贴在蓝田身后,一手同蓝田交握,一手揽在蓝田腰间。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蓝田咽了咽口水,强压着心里的躁动,艰难而又慎重地在褚安铭的落款边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褚安铭贴得越来越紧,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死死撑住桌面才不至于让上半身倾倒下去。
“王爷,手麻了。”蓝田写完名字,见褚安铭还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轻轻开口道。
“哦……”褚安铭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脖颈:“手麻了,那嘴麻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后面就是长佩不许我发的东西了。大家自行脑补吧。
第96章 果然是个狠角色
孙秦两家大婚那天,整个京城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过了。秦阁老嫁女,嫁妆的队伍长长排了十几里地。迎亲的新郎身着婚服,跨在一匹棕色骏马上,带着他的迎亲队伍穿过京城主街去迎娶他的新娘。
一个围观的路人感慨:“这排场这阵仗不比当年那个状元郎被皇上赐花游街来得小啊。”
他身边的同伴道:“你不知道?这新郎官就是当年那个状元郎啊。”
“哎哟,我怎么没认出来。”那路人惊讶道,继而艳羡地看着队伍从面前经过:“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福气的人呢。”
也难怪这路人认不出,这些年来孙骐变化确实很大。他为了能在朝中各党羽纠葛中存活不得不学会了沉稳内敛小心谨慎地处事待人的。
如今孙骐的脸上已经早就没有了中榜那时候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双眼今日也不会有当年那样的光了。
他知道自己在步步退让,一样样的放弃曾经自己心中所执着的一些东西。他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些还能坚持多久,可能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仁义礼智信”了。
这难道就是夫子说的:“存天理灭人欲。”
心事重重的新郎官带着他要“以礼相待”的新娘进到了皇上御赐的大宅。
宅内行着大礼,宅院门外被邀请而来的贵客们也坐着他们的轿子和马车来了。
闲来无事的百姓也围在周遭,看着一辆辆车停下,上头下来个平日里见不到的大官。
这个是翰林院的大学士,那是礼部的侍郎,那位又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这些客人们平日里头不论熟悉与否,也不论是否在朝堂上起过争执,此刻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互相行礼致意,互相谦让着送上贺礼然后进了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