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他这些年复仇,是因为他不甘,他恨,他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他要杀死一切害他的人,做所有人的主。
秦叔独自一人,却只凭一腔对母后的爱意,苦撑至今,还这样帮助他。
怎能不令人动容?
似他这样冷血之人,本该不信所谓情爱,可眼前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他又如何不成全?
自然,日后两位如何,他不会再管,也不强求,只愿他们两个可怜人都能得到该有的幸福。
秦叔的这份情意对他影响颇大,但他天生冷血,很快就已能平静对待。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
他将那三枚白玉双鱼佩依次排在桌面,想到月光下,余心乐憨而天真的笑容,与那盛满星光的双眼,他用手拨弄着玉佩上的穗子,心道,却不知今日为何又会频繁想起此事?
冰冷已久的心,到底是因那笑容而染上些许温度。
赵€€摇头笑笑,将几枚玉佩小心收起。
与赵€€分开后,余心乐回到家,泡了个药浴,又将身上蚊子咬出来的包再用药膏涂抹一遍,倒是睡了个好觉。
不论怎么说,他也是宫里有人的人了!
这心里的忐忑总归少了许多。
他还反过来安慰父母,叫他们别担心,因为他也不知道赵兄到底能否帮上忙,他也不愿意叫父母空欢喜一场,是以这件事他暂时还瞒着,等事情办妥之后再说也无妨!
他的乐观向来能感染人,余家夫妻被他那样插科打诨,心中的郁闷都跟着散去许多,一家三口都在家静静等待消息。
到第三天时,余心乐多少有点坐不住。
按理说,赵兄已经去过宫里见过皇帝了呀,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成,或不成,总该有个消息吧。
他又不敢去客栈找人,他便带着西园跟刘小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
长大后,他还是头一回来京城呢,虽然内城还封着,百姓们早已习惯,也不见恐慌,街上还是挺热闹的,余心乐没心情去感受京城的繁华,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赵兄所住的客栈附近去晃几圈?
犹豫间,身后有人突然开口叫他:“小少爷!”
“……”余心乐纳闷地回头看去,看到一人正朝他笑得牙豁子都露了出来,余心乐略一细想,就想起来了,他手中折扇一拍,“这不是那位大人?”
正是当天在码头跟他说与他们余家无关的那个小侍卫啊!
余心乐心中大喜,赶紧走去,小侍卫,也就是小胡也高高兴兴地跑来。
“大人€€€€”
“嗨,我算哪门子大人呢,我就是个小兵,我姓胡,小少爷你叫我小胡吧!”
“……这不妥吧,我叫你小胡大人?”
“哈哈哈,成啊!希望能借小少爷吉言,有朝一日真能成个大人呢!”
余心乐有心打听事情,便请小胡去隔壁茶楼吃茶。
小胡却挠挠头,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地说:“我,我陪……买东西呢……”
余心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家胭脂铺,正有个小娘子在其中挑选,再看小胡今天未穿侍卫服。
“哦~~”他懂了,“小胡大人在陪娘子逛街呀?”
“嘿嘿,还未成亲呢……”
“快了!小胡大人若是定好日子,可定要告诉我,我要去喝喜酒!”
小胡喜得脸通红:“当然、当然!”
话音刚落,边上有人啐一口:“谁要嫁给你这个呆子呀!”
是那小娘子看好胭脂过来,此时脸也通红,余心乐心中觉得好笑,觉得这一对真是可爱、有趣。
“哼。”小娘子再横小胡一眼,扭腰走了,显然是不好意思了呀。
小胡也不大好意思,直挠头,余心乐憋着笑,到底是请小胡去吃茶,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余心乐这才知道,小胡确实隶属于宫中禁卫队,今日恰好轮休,明日便要继续当值。
余心乐到底是想打听事情的,也不遮掩,便问:“小胡大人应当也知道我是谁,不知程家€€€€”
小胡挺喜欢这位小少爷的!
人家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此时他想,明日内城就要开,程文祥也已经被从大牢里放出来,要紧的话绝不能说,安安人家小少爷的心也没事。
他便小声告诉余心乐:“小少爷,您放心,您家绝无事。”
他这说得比上次还斩钉截铁,余心乐连声道谢,又叫西园去隔壁胭脂铺将上好的胭脂水粉买了一大包,还买了更多的布料,统统交给小胡。
小胡吓傻了,连连摆手:“不,不能要!这怎能要,而且这也太多了!”
余心乐笑道:“方才我将你娘子吓走了,就当是我赔罪嘛!”
小胡这个傻子,一听人家说那是他“娘子”就开始犯傻,又开始挠头傻笑,余心乐低头直笑,问清楚小娘子家在何处,已经叫刘小武去送东西。
余心乐这时才起身:“小胡大人难得休息,我就不打扰啦!”
小胡连连点头,却也说不出文绉绉的话,一眼瞄到余心乐腰间的双鱼佩,不免多看两眼,余心乐察觉到,奇怪问:“怎么?”
“哦,我是想,小少爷很喜欢这样的玉佩啊!”
余心乐笑着点头:“确实,这玉佩好看,寓意也好,当年我爹娘的定情信物便是双鱼佩呢,我上次送给小胡大人的,小胡大人可以拿去送娘子!祝你们百年好合!”
小胡先是一喜,后又有点颓。
余心乐满脸诧异,小胡不好意思道:“上回的玉佩,被我上峰收去了……”
小胡这个人,是真的有点老实,有点傻,他本意并非抱怨邓容,只是在陈述事实,余心乐却生气,这什么破上峰啊!不能看到手下有好东西就随便去抢吧!太过分了!
余心乐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就是双鱼佩多。
他一把拽下腰间的双鱼佩,塞到小胡手中:“拿回去送娘子!”
“这€€€€”小胡脸红。
“你若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况且我这是送嫂子的!”
这“嫂子”说得小胡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即就要回去送人。
小胡被余心乐几句话一忽悠,乐滋滋地拿着双鱼佩就跑,赶着回去送人呢!
岂料半路遇到同僚巡逻,几人叫住小胡:“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坏事去?”
“忙着呢!回头再说!”小胡打开几人的手要跑,一旁又传来邓容的声音,“这是忙什么呢?”
小胡一听到邓容的声音,吓得立即把手握紧。
邓容吧,本来也没有很在意小胡这小子,这不前些天陛下问起,他也就记住了这个人,他上前,瞄着小胡的手,伸手过去:“我看看,藏什么呢?”
“……”小胡瑟缩,手藏藏掖掖。
邓容一看,这是真有不对啊!
他上前,一手搂住小胡的肩膀,一手将小胡的手掰开,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他也被吓得“嗬”了声。
好家伙,小胡这小子,很不简单啊!
他们陛下都只有两块呢!
他才几天,就一下子得了俩?
第25章 进宫
邓容也不知这双鱼佩到底有何不同, 事后并未听陛下再提起过,但那位主子可是个狗脾气,最擅长隐忍不发, 关键时刻跳出来咬人,一咬毙命,自然,并非说这脾气不好。
似他邓容多年受其影响, 也算半个狗脾气,只不过他会做笑面虎的表面功夫。
他们陛下, 那是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却因为区区一块玉佩短暂变色?那说明这玉佩绝对有问题, 且陛下还特别问起过小胡呢。
邓容手臂夹着小胡往人少的墙角走去, 问他:“怎么又是这玉佩?”
小胡也很委屈,却也不敢对上峰说假话, 只道:“我方才遇到余小少爷,他给的。”为了阻止再被上峰拿走, 他特别强调, “小少爷说让我送给慧娘……”
这下上峰总不会再抢了吧?
邓容压根就不知道慧娘是谁, 也没听在耳中, 只把那玉佩又往自己袖袋中一塞, 吩咐道:“行了,快回去吧, 明日早点来换班。”
小胡这孩子委屈得都快哭了, 怎么又被收走……
邓容见小胡留在原地, 察觉到他的表情, 失笑地一巴掌拍上小胡的后背:“你这小子, 大人我不贪你东西!这玉佩可是重要东西, 你别往外胡说,记得捂紧嘴巴,回头有赏赐给你!不比这玉佩差!”
小胡立即道:“我不想要赏赐,我就想要玉佩,我要送慧娘的……”
话还没说完,邓容已经大步离开,带着侍卫继续巡逻。
路上稍有耽搁,但王知府今日已顺利进京,倒不用邓容去接,以防那拨尚不知身份的刺客可能还藏在京里,又或者想要与王知府有所联系,邓容看似带人来常规巡逻,实际他要盯的就是此事,务必确保王知府顺利进宫。
那头余心乐与小胡分开后,因为小胡的话,他无疑又踏实很多,这便打算回家,只是还得再去望吉书斋一趟,万一赵兄这个时候也刚好就去了呢?
望吉书斋在京里的兴旺地方,生意从来很好,是从码头去往皇宫的必经之地。
余心乐也实在倒霉,他悠哉地边逛边往书斋走,却与王家人撞了个正好,王知府一眼认出人群中的余心乐,王知府又不知道登基的太子根本不是他的侄子,在王知府看来,以后这京城就是他们王家的天下了啊!
他立马叫停,伸手就指车外尚不知危险的余心乐道:“快快快!快去抓住他,送到府里先!待老爷我进宫,立即请陛下赐婚!”
“好!!”王家护卫也认得余心乐的,激动地赶忙往余心乐冲过去。
余心乐进京后,被程家落马一事吓得,全家人都暂且忘了王家的事,性命如此危急,谁还能想到其他的?再者,在他们看来,如今京城事多,内城那可还关着呢,宫里的皇帝是不可能有空管他们这种小破事的。
尤其进京几天,也没听见有谁说过王家的,余心乐还真没太在意王家逼婚一事,突然看到熟悉的王家护卫服,余心乐猛地一吓,转身就跑。
西园跟刘小武瞧见不对,自是护住余心乐,跟着一起跑。
余心乐心中很气,他早已受够王家这些人!
他从来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绵软性子,却一再对王家退让,如今王家人也已进京,难道还真要逼婚?!
死也不做王家女婿!
余心乐脑中转得飞快,一是决不能叫王家人抓住,二是即便王家也已进京,他也不能示弱,就此在气势上被王家压过,你这气势一旦弱下去,就再也别想起来!反正他宫里也有人!
眼下,他得先替自己出出气,他想明白,便首先往僻静的胡同里钻,余下的人自也跟住,街上顿时鸡飞狗跳的。
小胡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家,碰到这么一伙人,他傻眼片刻,才想起刚刚那个被追的,不是余小少爷么!那一袭张扬红衣再不会有错,他二话不说,转身也追了过去。
余心乐将人全部引进胡同,转过身来就大喝:“西园!给我看住了!小武,上!”
他已经拿着折扇冲上去,对准第一个护卫劈头就是一顿猛敲。
余心乐毕竟也是学过些许功夫的,有事没事也会请刘小武指教一番,他还真不比这些草包护卫差到哪里去,且他那折扇是刘小武的师父专门为他打造,看似轻而华丽,实际用的全是寒铁,打在人身上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