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眼睛一亮,飞快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在一旁孩子羡慕声中,端着二十几斤的鱼篓就往山上跑。
“狗剩还真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苏凌又道,“我去给三伯娘和二姑家给点药粉。”
苏刈点头然后又下河捉鱼。
三伯父的腿虽然快痊愈了,但还不易下水,所就她一人拿着鱼篓捞鱼。
二姑家人多,加上两个儿子有三个壮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二姑见三伯娘一人冷清而后又叫三伯娘一起来扯渔网,后面再分鱼。
两家人齐上阵加上苏凌给的药粉,也捞了不少鱼。
不过他们洒药粉的时候,被史青云看得眼红,直念叨说把她的鱼毒死了。
二姑家三个汉子瞪眼看过来,史青云吓得屁都不敢放,本打算凑近捡点剩下的,只得愤愤离远了点。
她看了眼河对岸的袁屠夫和袁秀才,再看看河里的苏刈,朝苏凌轻视地翻了个白眼。
她本来以为一连五天暴雨,村长说的限时三天给苏凌缴粮可以缓几天;
哪知道第三天的时候苏凌两人冒着大雨缝隙,逮着雨停间歇就下山催她。
真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但看到那野男人的阎王脸,她又不敢不给,一股气憋到后半夜都没睡着。
不知道苏凌从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给那野男人带绿帽子。
她可听说了,苏凌在山上和男人住着,私下还约袁秀才见面拉拉扯扯。
一方面还勾着袁屠夫,简直不要脸到罕见。
与史青云想法不谋而合的还有岸上一脸柔静的史贤兰。
原本就钟意袁秀才,觉得这人与村里的男人都不一样,用书本上说的就是君子端方。
她以为与袁秀才情投意合,结果是她自作多情,不仅拒绝了她的手绢,他也没否认喜欢的是苏凌。
苏凌有什么好,自小苏凌的东西不都最后落在她手里了。
但喜欢苏凌的袁秀才却让她如吞了苍蝇难受。
她本以为袁秀才是不一样的,没成想也是喜欢皮相的粗浅男人。
她本不嫌弃袁秀才穷,自小娇生惯养的她愿意陪着他辛苦,愿意熬夜磨墨伴读,白天浣洗刺绣赚钱。
幸好,老天怜见,她及时止损。
她终于看清了袁秀才的真面目,不用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他配不上自己。
自从她家出了事后,那些媒婆冰人都绕着她家走,如果不是如此她也不用费劲心思搭上袁秀才。
她还为袁秀才推了好几家相看的,结果到头来一场空。
她不甘心,这一切都是袁秀才的错,或许苏凌也有错吧。
一方面她娘袁晶翠的事闹得村里人尽皆知,都是拜苏凌不识抬举所赐。
一方面以袁晶翠感到耻辱,出门都不敢抬头见人,更怕遇见苏凌。
可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最后落到没人要的地步?她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她就散播苏凌和袁秀才雨天私会的消息。刚好一连下几天雨,村里人没事做,动动嘴皮子落得乐子。
这时袁屠夫和袁秀才前后脚来河边,到时候看到苏凌和那男人在一起,定要闹得不愉快。
最好打起来,正好让全村人都看看苏凌这个水性杨花的哥儿。
瞧,那袁屠夫正盯着苏刈,一脸凶横。
“袁霸山,你瞧什么?瞪着眼珠子像是要吃人一样。”袁秀才提着鱼篓,朝袁屠夫走近道。
袁屠夫揉了揉拳头,短衫露在外面的胳膊似长虫涌动,袁秀才拍了拍那凶猛的胳膊,“你这胳膊越来越壮了。”
“不够,一只手目前只能举起一百斤猪肉。”袁屠夫屈着胳膊,手臂上肌肉如小山鼓动,他目光灼灼盯着苏刈道。
“很不错啊,两只手就能抗起一头肥猪了。”
袁屠夫表情狰狞,又扫了眼河里弯腰捞鱼的苏刈,眯着眼似在预估苏刈的重量。
“不够,那个刈哥就是单手把我丢河里,此仇不报,我村霸地位何存。”
“嘴巴喊人刈哥,还想动手打人,袁霸山你可一点都没变。”
小时候袁霸山就是一边欺负他,一边又在其他孩子欺负他没爹围打他时,吓退那些孩子。
“你懂个屁,我说得是‘那个刈哥’,”他重音咬字道:“他不配跟着苏凌姓。”
“他竟敢把我丢下河,还明目张胆和苏凌勾勾搭搭。”
袁秀才笑了下,低声道:“你是怕你爹骂你吧。”
袁屠夫收下胳膊鼓动的肌肉,也凑近低声道:“我爹不知道,其他人我都威胁了,他们不敢乱说。”
袁秀才见袁屠夫不停朝苏凌看,他道:“你喜欢苏凌?”
袁屠夫经过他爹一番分析,现在很敏锐,警告道,“你别想打主意。”
袁秀才有些无奈,怎么平时没见袁屠夫这么敏锐,朋友“妻”不可欺,明明是他先和苏凌走近的。
“我怎么不能打主意了,是不是你爹还告诉你,如果我不听劝就威胁我,要停了族里对我的资助?”
袁屠夫眼睛一鼓,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袁秀才指了下自己的脑子,“我还知道,你爹还说了一些话。”
袁屠夫抱着胳膊,气道,“我爹说苏凌没给我面子,宁愿买个男人回来都不嫁给我。”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是这么个理。”
他发狠道:“我要苏凌付出代价。村霸可不是谁都可以惹的!”
袁秀才见怪不怪,语重心长道,“你多大了除了听你爹的,你就没自己想法了?”
“你别顺着你爹话钻牛角尖了,他买个男人回来只是反抗袁晶翠,并不是想下你面子。”
“他估计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袁屠夫一听,更加怒气了,“你这样说我更加觉得没面子,村霸都不认识,这不是故意无视我?”
“不对,村里谁不认识我?”
然后气哼哼道:“那苏凌就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这就去告诉苏凌,我早就喜欢他了!”
袁秀才头疼,拉住作势抬脚的袁屠夫,结果袁屠夫个头太大块,他一个正常男人都显得细胳膊细腿,直接挂在袁屠夫手臂上了。
“……”
“袁霸山,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你这脑子,是怎么做生意的?”
袁屠夫停下脚步,扭头抽回手,理直气壮道:“所以生意一直太不好,我才跑远走了一个月,就是想多赚钱回来娶媳妇,结果媳妇没了,都说我头上多了顶绿帽子。”
“我一定要苏凌后悔让他知道我的好,要那个刈哥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袁秀才哭笑不得,“你先听我说说,再决定。”
深奥的大道理只会让袁屠夫头疼,所以袁秀才循循善诱贴近他生活举例子:
“你此时正在铺子前,向来人吆喝卖猪肉,结果别人看都没看你一眼,跑去你对面羊肉铺子了。你明明卖力吆喝了,但人还是没理你跑去买羊肉,你觉得没面子吗?”
袁屠夫一副别把我当白痴的眼神看着袁秀才,“怎么可能,人家今天也许就是想吃羊肉。”
袁秀才道,“对,不是你猪肉不好,不是人家看不起,而是人家就是只想吃羊肉。”
袁屠夫道:“当然是这样,”又扫了袁秀才一眼,“但这和苏凌有什么关系?”
“人家不喜欢你,你也不能……”
袁屠夫其实隐隐有些明白,出声打断道:“哼,我看人家也不喜欢你。”
两人同时朝苏凌望去,只见苏凌仰着脸,正对拿着鱼篓的苏刈说说笑笑,一脸满是雀跃欢喜。
苏凌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而后不知道对那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只是淡淡点头,而后苏凌就从桥墩子走过来了。
“秀才,你竟也来凑热闹了。”苏凌道。
袁秀才道,“难得上坝掉鱼,刚好赶上了。”
他手拐子不动声色压了压一旁欲言又止的袁屠夫,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好在苏凌开口了,“给,这药粉可以麻醉鱼,但是毒性很强,洒的时候要注意,别对着人洒,也别吸了去。”
以前袁秀才给书馆抄书,有时候也会抄一些话本带给他。
印刷本要五两一本,手抄本一两银子一本,而他从袁秀才手上买略过铺子抬价,直接用五百文拿下,也省了不少钱。
他俩关系就在这话本来往间,慢慢熟悉起来,但说话也不多。
“好,”袁秀才接过药包,又道,“你过来找我,那位不会生气?害得你吃不上辣椒我可罪过了。”
苏凌哼了声,“我给他说了,他还答应晚上给我做烧辣子酱。”
一旁袁屠夫额头突突跳,没忍住开口道,“你在家不做饭的?”
然后见苏凌脸色不悦,急忙改口道,“哼,他还敢欺负你,做个菜有什么了不起,跟着我,辣椒炒肉管饱吃到让你发腻。”
苏凌白了袁屠夫一眼,“看到你我就发腻。”而后哒哒摆着手过桥了。
袁屠夫气到脸红,扭头对袁秀才控诉,“你看他!”
袁秀才拍拍他肩膀道,“别说了,鱼都要被你那个刈哥捞完了。”
袁屠夫一听,手握拳挺着脑袋,直直朝河里冲去。
两人撒网,洒药粉,收网,没多久也捞满了鱼篓。
而后又都默契地朝苏凌那边走去。
刚好此时狗剩从山下提着空鱼篓,气喘吁吁地放在了苏凌面前。
袁秀才一来见鱼篓是空的,便从自己的鱼篓里捞出几条鱼放进苏凌的空鱼篓里,结果得来袁屠夫凶声一喝。
“瘦坨子,你丢什么鱼!”
袁屠夫本就面恶,此时五官肉痕抽动,手臂肌肉颤动像是要打人。
一旁远远注意着苏凌动向的史贤兰自然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