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泽对着萧金抱怨了一大堆自己放牧时候遇到的那些奇葩事,听得萧金他们这些士兵们捧腹大笑,袍泽奈何不了其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士兵们,但对着萧金还是能够重拳出击的。
于是这位袍泽幽幽地看着萧金:“大金啊,我记得你家里头也是没有地的佃户,或许你家里人也已经在过来这儿的路上了吧。”
萧金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会轮到袍泽虚假地对着萧金安慰起来:“没事没事,除了放牧难些,日子还是过得比过去强好些,这羊身上的毛长出来可以剃了换钱,羊奶也可以挤出来换钱。”
“朝廷发给我们的一公一母两只羊,来年下崽了还有更多银钱,也挺好的。”
“待大金你退伍的时候,我们一起放牧啊。”这话语里说的是放牧,表情里却写满了到时候要看萧金笑话。
在众人笑声之中萧金哑口无言。
萧金回到军营之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趁着还没入夜,就往着委派员的屋子里头一钻。
委派员就是当初军中改制后,负责他们官兵生活教化督查一类工作的,和他们百夫长一个级别,不过委派员作为陛下在军中设立的职位,对于非作战一类的消息,可比他们百夫长灵通多了。
萧金赶忙问了他家里人的事情,然后就确认了自己家人也确实给迁徙过来了。
实际上之前选择退伍的士兵们之中,大多数人家中没有恒产的家属,都给迁徙到北蛮这边来了,只不过退伍的好安排,不一定要留在这座新建立起来的边塞城池之中,可以选择北蛮其他建城的地方入住。
萧金顿时垮了个脸。
他今天帮忙赶了个羊,已经认识到放牧这种工作他有多不适应。
但愿不愿意家里人过来,那自然是愿意的。
这座城池都是新建设起来的,建造图纸都是按照陛下标准的建设图纸来做的,水泥房子住起来方便又干净,里头那个炕窝上去后,大冬天的时候也很舒服。
住起来可比老家时候那破破烂烂漏风漏雨的小木屋强多了。
……当然萧金也相信自己服役这么多年,年年寄银钱回去,在陛下治下,家里头肯定不是自己出来时候那副场景。
“在愁什么呢?”委派员看着萧金脸上的模样,顿时乐了,关爱官兵们的身心健康也是他的责任,很自然就对萧金问道。
“愁放牧呢。”萧金也很直接地回答道,“我即便是做了百夫长退伍了回去做教头,下了班回家也肯定得要帮着家里头放牧啊。”
“我们家一直都只会种田,也就养过鸡鸭,连猪都没有养过,我爹娘的身手肯定跑不过那些牛羊的,我兄力气大但腿脚笨,这可怎么是好?”
委派员听着萧金的话语,表情古怪起来:“如果是这个问题,可能萧什长你不用太担心了。”
“什么?”萧金疑惑地对着委派员问道。
“我们这设郡之后,郡守安排下来的事情,萧什长是知道的。”委派员斟酌着说道。
这事萧金自然是知道的,这可是大事啊,而且这位郡守的故事在当今天下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萧金提起来语气都带着钦佩:“知道的,定武候秦沛大人。”
萧金说完委派员就拍了拍萧金的肩膀:“待定武候来这儿就职后,你忧愁的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委派员的话语成功说服了萧金。
那是,定武候把南贞郡治理得多好啊,现在那是一等一富庶的郡府,不管是工业农业都非常发达,他们每一口军粮里头,就有三分之一是来自南贞郡的。
想到是定武候做他们的郡守,萧金心里头也是一阵安定,殷切期盼着对方的到来。
往后他们郡府在定武候的治理之下,也能和南贞郡一样富庶吧。
而这位郡守并没有来太晚,而对方到来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萧金所期盼的那样,治理这个新郡,而是和他们这驻军的将军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商谈。
第二天,萧金就接到了新的作战指令。
他们终于不用每天做着巡街的工作,拿上他们停歇了好几个月的武器,要重新踏上征程了。
这次不是为了给过去死去的袍泽复仇,而是在不远处的的地方有一处适合耕种的黑土地,他们从旧地而来的百姓们不擅长放牧,他们大邵是不能让百姓委屈的。
得要给他们旧地的百姓们,弄出耕地来啊!
萧金听着新军令,表情开始恍惚起来。
啊,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委派员会突然提起来他们新郡守了。
是啊。
他们新郡守最知名的并不是什么把南贞郡治理得多井井有条,那里头的百姓有多富庶,而是对方去南贞郡后,看到那三熟的土地,两眼一热,从此大贞变南贞的传说。
萧金重新举起了手中的火铳,他们这批人都是自愿留下来当兵的,对于继续作战这事情并没有太排斥。
毕竟他们也不过就修整了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战场厮杀的本能习惯还没有退却。
最终拿下黑土地的时候,萧金成功做上了百夫长。
而后是上头下令,大邵需要一种叫石油的东西,完后萧金做上了偏将……
等大邵举目望去无邻国的时候,萧金恍惚地发现,自己已经有神射手的名头,也当上了正儿八经的将军了,虽然只是六品的杂号。
萧金回想起来自己做上将军的这一路,只觉得……
怎么在上面人的口中,这大陆上每一块地,哪怕是荒漠都那么有用???
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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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番外-工匠(上)
仲纹看着落山的太阳, 屋子里头逐渐昏暗了下来,周围的同僚们翻出昨日还未燃尽的蜡烛点上。
过去蜡烛只有宫里头的人以及一些世家贵族才能用得起, 他们这样的工匠只能点着油灯, 后来那些学习陛下化学之术的人折腾石油那东西有新进展,搞出来石蜡之后,蜡烛就成了大众都能用得起的东西了。
但蜡烛带来的光明还是很昏暗,而且这火光也很容易出事, 即便他们一直都很小心, 还有好几次出过事情, 烧了不少文件器具, 让人捶足顿胸。
在昏暗的烛光之下,仲纹书写着各类文字计算各类数据都感觉有几分模糊。
摘下戴着的眼镜, 仔细擦拭一番后重新戴到脸上, 这种模糊的感觉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仲纹抬头看了眼烛火。
是不是可以改造这烛火?仲纹开始琢磨起来。
仲纹过去只是隶属于工部的一名工匠,身份卑微,但现在不是了。
陛下成立了科研院后,仲纹也和其他朝中大臣一样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身,并且因为陛下对工匠之事的倚重,他们工匠的地位也不再是位处末端,如今隐隐已经有要和士人齐名的姿态。
毕竟现在匠人所学之事, 无一不是天子著书,进行深入指导。
那些做官的士人有哪个有这样的待遇?他们这些匠人才是真真切切的天子门生!
而科研院陛下所给出来的定位, 就是用他们的技能去解决天下人所遇到的困难。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们科研院之中遇到的困难几乎都不是天下人提出来的,而是他们陛下提出来的就是了。
如果白天的时间能更长一些就好了。
仲纹年事已高, 对于睡眠的需求也少了,入夜后受限于灯火不能继续钻研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想要改造烛火这事他已经做过很多了, 可还是和白昼完全不能比拟,没等他这次的思考有什么灵感,他的学生带来了朝中其他官员那反馈过来的需求。
仲纹接了过来后,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揉了揉自己额头,知道自己接下来血压又要提高了。
天下所有的乙方,在看到甲方提过来的需求,很少没有飙血压的时候。
果不其然仲纹看着那份需求文书,看一条骂一条,一份份的驳回,深切问候了提需求的官员脑子,尤其是仲纹发现这次提回来的某条内容是那么熟悉。
仲纹把文书往桌上一拍:“探海侯在想些什么,我不是已经驳回了这个要求两次了,他怎么还提这个事情,哪有可能有器具能够几天时间,就能从南澳郡那边传递到京都城的?就是南澳的风,都要大半个月才能吹到京都城。”
学生听见仲纹的话语,迟疑了番,想起探海侯原晏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那些不方便落在文书之中的内容,咬了咬牙,还是顶着自己师父对自己发火的风险对着仲纹说道:“探海侯说,陛下创立科研院的宗旨就是要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这通讯时间的问题很重要,科研院这边哪怕不可能也要去做。”
“南澳郡那边太孤立了,现在有陛下在,有他们在,南澳还会是大邵的领地,但若是年年岁岁大邵的政令来回都要好几个月,完全没有任何时效性可言。”
“南澳若是有什么灾厄,需要朝廷救助,或许要过上半年后才能得到支援,届时又有什么用处?如何能让南澳这边对大邵不生二心?”
“探海侯说这样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南澳,现在大邵如此庞大,最远的地方车马来回或许都要一年有余,前朝诸王之乱正是京中政令无法下达地方,各王独自为政,百姓只知王爷,不知皇帝的结果。”
“过往大邵各郡府盘踞地方为恶,克扣应缴税粮也是如此。”
“以如今大邵的体量,若不解决此等问题,迟早会重演灾祸。”
仲纹他们这些人也是有在官学进修过思政的,听了学生所说的话语,深思之后也认为这事情确实会是如同探海侯所说那般情况。
其实也不仅仅是通讯,还有物资运输和官兵行征镇压叛乱等等,都是大邵需要考虑的情况。
不过现在大邵境内火车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改造进化,如今不管是速度还是铺设的范围都很不错了,南澳郡这种远海的地方不好说,但同在一块大陆上的,只要轨道上去后,相对来说问题就没有那么大。
但政令传输问题依旧是存在的。
仲纹把手中文书放了下来,面对这应该很严峻的问题,神色并没有凝重的感觉。
“师父?”学生不明白仲纹的反应,对着仲纹不确定地问道,“是要驳回吗?”
“先放着,等到明早我入宫去问问陛下。”仲纹表情并不凝重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问题探海侯都看出来了,对他们表达这危机之后,也确实是说服了他们,这就表示这个问题是很可能切实会发生的。
仲纹不觉得陛下会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想来陛下心中早已经有解决的办法,只是还未曾告诉他们而已。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他们每次完成一个陛下要求的项目研究后,陛下那边很快就会丢下来一个新的,中间完全没有带任何停顿,这说明了陛下那边早就已经有很多东西没有拿出来,只是他们人手问题,完成的效率的问题,让陛下只能忍着一个个慢慢下达而已。
但仲纹觉得这通讯的问题不应该排在后面,现在有陛下在,有诸位大人在,暂且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这怎么说也是关乎大邵存亡的大事,怎么着也应该要排在修路造桥制作大型农机这种事情之前才是。
投递了觐见请求后,仲纹很快就得到了准许的通知。
仲纹作为科研院的院长,在这方面是有优先级特权在的。
被宦官领到书房之中,仲纹瞅见那明黄色身影,郑重地行了个礼:“陛下万安。”
“仲老无需多利,朕不是说过,年过花甲的老者不必对朕施礼么?”依旧很年轻的声音对着仲纹说道。
仲纹重新起身,看着眼前这已经登基十余年样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皇帝陛下,语气缓和着笑道:“臣又忘了。”
“仲老其他什么都不忘,就是这事总是记不住。”皇帝摇了摇头,明显是没有相信他的鬼话,但也对他很无奈,对着仲纹比了比自己前头的位置说道:“仲老请坐,今日来寻朕可有何事?”
“是探海侯那边的提的需求。”仲纹坐下后,缓缓地说道,果不其然在皇帝脸上看到了恍然的模样,很明显是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内容,但仲纹还是听到陛下对着自己问道:
“探海侯所提何事要劳烦仲老?”
陛下总是这样。仲纹想着。
仲纹是知道传递到他这边的需求,并没有过皇宫这里,都是直达科研院的,理论上来说皇帝并不应该知道探海侯在文书上说了什么,但现实就是这种理论的事物,对他们陛下来说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只是陛下一直在装傻忽悠他们。
可陛下作为仙人是那么高风亮节的存在,说谎这种事情对于陛下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时不时说漏嘴,或者神情因为谎言不受控制发生变幻的情况,在陛下这边实在是太常见了。
陛下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任何神异的地方,便是他们说起,也都只说自己是和他们一样都是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