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狼吞虎咽的,一碗下肚,陈小幺那碗还半点没动。
勉强给他喂了些不沾荤腥的面条,剩下大半碗,又全给梁川吃了。
付完账,去拴马的那几个人才寻了过来,进了面馆。
梁川想了想,走过去同他们知会了声,便带着陈小幺一道去了医馆。
这镇上的胡大夫开的医馆,两人是去过一回的。
那时候,还是陈小幺嫁给梁川后,头一次发病。
这才刚过晌午,二人到医馆时,药童约莫都吃饭去了,没一个在门口。
两人进了大堂内,等了一会子,才有个穿短打的少年一溜小跑过来,瞧见二人容色,呆了一呆,忙弯腰道:“二位看大夫来的么?我师父正吃饭呢,两位稍等会儿,我去再去说声。”
梁川说:“不急。”
少年一溜烟就跑了。
没多会儿,胡大夫也就过来了。
胡大夫也是才刚端起碗吃了两口,但老人家向来最是体贴病人苦楚,不论啥时候有人来,那都是只要他在,都立马过来的。
隔得老远,胡大夫就认出两人来了,步子愈发快了些。
走的近了,先细细打量一番陈小幺面色。
这夫夫俩,胡大夫印象可是深。
是被温岑带过来的不说,两人又都生的体面,而且那高大的汉子一张冷脸看着吓人,但对夫郎没得说的。
“小哥儿咋了?”胡大夫把药箱一搁,捋捋袖口,要来为他把脉,“哪不舒服?”
“没啥大事儿。”梁川说。
都这么多回了,陈小幺仍是怕看大夫,把脸埋在梁川怀里。梁川把他手腕子捉过去,递过去:“闹坏了肚子,有劳大夫瞧瞧,给开幅药。”
胡大夫也没不高兴就拿这么个小事儿搅扰自己吃饭,把手指头搭在陈小幺腕上。
只搭了片刻,手指头就一动。
但没移开。
仍是按着,还抬眼看了看二人。
这诊的时间可有些久了,梁川怕是有啥其他事儿,但没敢那么问,只是道:“可诊的出是啥时候给吃坏的么?”
胡大夫把手一收,摇了摇头,回身就刷刷的开始写药方。
梁川有些莫名,眉头蹙着。陈小幺也懵的厉害。
那药方子似是寻常的紧,没片刻,胡大夫就写好了,转身递给梁川一瞧,带着点儿责怪的意思,道:“还啥时候吃坏的,你做相公的,连媳妇儿该是吃坏的,还是啥别的,都分不清?”
梁川捏着那药方看了好一会儿,愣了。
那药方上全是些蝇头小字,胡大夫字儿写的也糙,梁川哪里瞧的懂?
但大夫话里的意思,他是听懂了。
“我诊着,该是有一月了,我给你抓两幅药,这药你们村里自个儿的药庐也是买的到的,都是最寻常的药材,吃完了再去抓便是了。”
胡大夫瞧着这二人,又是叹气又是好笑,又叮嘱了几句不可劳累、不可受凉,就去配药了。
梁川仍是捏着那药方怔着。
一直到药都给配好了,两人都出了医馆门,在大街上站着了,他还没从那惊讶中回过神来。
一月有余……那岂不是就是陈小幺醉酒那晚……
他脑子里有些乱,还有些不知所措,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
男孩儿是难生些,像是先前村里人老是明里暗里嚼舌头说陈小幺怕是不好生,梁川也从没放在心上过。
就是后来去了京里,晓得了陈小幺这类人受孕其实比寻常男娃容易,梁川也一直不急。
老是想着陈小幺如今还小,他也年龄不大,不急。
可如今,陈小幺真有了,他又高兴。
哪能不高兴呢?
陈小幺怀娃娃了。他和陈小幺有娃娃了。
这事儿来的太大,大到他都还没想好该有啥表情,梁川就觉出陈小幺在旁边扯他裤腿儿,“小幺饿了……”
本来先前一碗面就没吃下去多少,这会儿,那点想呕的劲儿没了,便又觉出饿来。
梁川牵他手,勉强定了神,“吃啥?”
陈小幺眼睛骨碌碌一转,小声道:“糖人儿吧。”
回回来都吃的,这回可也不能少了。
梁川就带他去寻。
那糖人儿摊子倒是仍在老地方,不用多寻便寻到了。
陈小幺长情的很,回回是兔子,这回仍是兔子。
但付钱的时候,梁川看了一小圈儿,却付了两个的钱,又给挑了个。是个画成龙的糖。
今年是龙年。
陈小幺瞧见了,眼睛都“蹭”一下亮了。
这可稀奇了!
糖好吃是好吃,可吃多了也坏牙呢,回回都只给买一个的。
走的路上,陈小幺一边舔着自己那个,一边问他:“怎么买两个呀。”
梁川举着另一个,一边牵着他慢慢儿走,一边道:“两个人,自然买两个了。”
听了这话,陈小幺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他眨巴眨巴眼睛,期期艾艾的,“……不是给小幺的呀?”
梁川就笑了。
陈小幺见他也不说话,只是笑,忽而想起什么,不可置信的道:“你说过只要一个小幺的!”
在京师里,和那头上戴着很多花儿的小妹子讲的话,陈小幺可都还记得呢。
说她哥哥的那个伴读,回回上街,要是买东西,都得一样的挑几份不同的。就因着家里几个媳妇儿呢。
少年一双眼睛睁老大,到嘴边的糖也不舔了,就那么眼巴巴瞅着他。
梁川就忍不住又笑了。
除了成亲那日,梁川就再没哪天,像今个儿笑的这么多过。
他迎着陈小幺目光,干脆拿条胳膊,给陈小幺抱了起来。还不是搂着腰抱的,是直接让人坐自己胳膊上了,怕压着他肚子。
“我只要一个小幺。”梁川笑道,“但现在,小幺也有个……小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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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川子:可诊的出来是啥时候给吃坏的么。
胡大夫:老夫掐指一算,小哥儿已经吃坏一月有余。
第51章
越往北边儿去,离京城越远,这大路其实就越是难走。
尤其是现在快进村了,没官道,光是土道,更是颠颠簸簸的。
梁川托车夫赶马赶慢些。
故而又过了半日多,车马才终于到了下巧村那石碑子前头。
这石碑子上头写的还是“巧村”二字,是上百年的老牌子了,后来两村闹分家的时候,这牌子也没给撤了去。两村人打外地回来,只要见了这牌子,便都晓得到了家。
石碑子上坑坑洼洼,满是痕迹,旁边杂草都快生的有半人高,不远处还有棵歪脖子树,荫盖还挺大的。
荫盖底下围坐了了一圈儿人,吆喝笑闹的声音大的很。
大过年的,碗里油水足,就是过了年了,腊肉、鸡啥的也都还有剩,是以这段时日,大伙儿吃的都好。
远远瞧过去,一溜人脸,个个瞧着脸上都胖了一圈,红润的那叫一个反光。
梁川瞧出来,里头有个是他们村的王柱子。
王柱子正在那树底下,跟一群下巧村的玩骰子,玩的正起劲儿。
王柱子为人,虽是不如他堂哥王石头那么老实,有几分爱占小便宜,但也算是个实诚的。像是他看着郭大志、秦兰香她男人老往镇上跑,去赌钱玩骰子啥的,有些羡慕,但从来没跟着学过。
这是才刚过了年没多久,兜里有几个余钱,地里活儿也还闲着,有下巧村的熟人从镇里带了骰子回来,他才跟着来玩两把。
都是小钱,大的他们不敢。
马车慢慢的近了,一群人还吆五喝六的,都没注意到这边儿。
忽的,有个人摇着摇着筒,余光一瞧,瞧见那头有辆马车过来了。
那马车样式精致就不说了,还一左一右,围着俩个骑高头大马的人。
这两人穿的可是同一般庄稼人不同,看着很是气派。
那人看看这队车马,大声咳嗽了声,推了推几位同伴。
这下子,一群人都瞧见了,一个个左推右看的。
一直到有人小声说了句“不是衙门吧……”,才立时都慌慌张张的,开始收骰子,还有地上零星摆着的铜板儿。
衙门管不管玩骰子的事儿,他们不晓得,可这事儿本来也不体面,不说给衙门的人瞧见了,给外头来的生人瞧了去,也很是掉脸子。
一群人慌忙藏好了骰子,便都探头往那瞧。
那马车越来越近,连同那俩穿的鲜亮、骑着马的人,都停在了这歪脖子树旁边。
这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王柱子这回可是真慌了。他哪里见过这架势。
此刻,他脑子里琢磨着,还以为自己上回去镇上卖米,耍心眼儿多收了人十文钱的事儿给衙门晓得了,如今是上门来拿自己来的了,脸色大变,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