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码是什么?必然是之前围攻长生观的那些妖兽啊!
阴司城隍派鬼卒清理十万大山外围的妖兽,这事儿名正言顺,不影响阴司城隍的威名,既保全了城隍老爷的面子,安抚了王道长的亡魂,还能为岩县百姓与盐工造福!
柳师爷精神大振,头痛的症状不翼而飞。
他下定决心要促成此事,立刻在脑中思索着今晚入梦之后的说辞。
作为衙门老吏,他深知只要手段得当,就能很好地蒙骗操纵上官,哪怕是那位城隍老爷€€€€柳师爷咬咬牙想,他豁出去了,反正他说的都是实情,不算欺瞒鬼神,至多算是利用鬼神。他以前烧纸钱,干的不也是这个活儿吗?
赌了!
赌赢了,岩县纵然失去王道长,也能保有十余年的太平日子。
***
长生观。
岳棠手持签筒,给阿虎看那根签文。
阿虎磕磕绊绊地读完了签文,惊喜地发现这二十八个字它都认识,可惜拼在一起它就懵了。
岳棠笑着说:“此签为上吉,乃是告诉求签者,只要放平心态,积极努力无愧于心,那么想求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达成。”
阿虎点点头,没戳穿它昨天看到了岳棠在翻看签文解读书的事。
哪怕老师是临时学的,可是老师一看就会,比它强!
“此人是阳间衙门的官吏,受阴司城隍派遣……现在我是王道长,作为厉鬼最在意的,肯定是害死自己的存在,所以那些妖兽不能活。”
等岳棠说完对柳师爷的猜测,以及他把这根签文塞过去的用意,阿虎不由得好奇地问:“万一他没有领会到老师的意思怎么办?或者不想帮助王道长,想让阴司城隍铲平长生观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人,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阴司城隍那边要领会这个意思。”岳棠从容不迫,智珠在握。
他通过赵判官的记忆,对岩县阴司城隍上下都很了解,他清楚这位岩县城隍是绝不肯丢掉面子的,只要事情能在岩县范围内解决,不管多大的闷亏,都会捏着鼻子忍下来。
阿虎又问:“如果他不把话传到位,反而挑拨离间呢?”
岳棠随意地挥动手中拂尘,指着后院挂着的那一排昏迷的鬼卒说:“方才我与柳师爷交谈的时候,他们是醒着的,等会儿你练完雷法,我就把那些鬼卒放了。”
传话嘛,谁不行呢?
缺的只是一个能点醒岩县城隍的人,这个重任,就不知柳师爷是否能担当了。
这时岳棠还不知道柳师爷那么能干,不用他再费心思,就要把他的计策一步推到底了。
“……虽然十万大山的妖怪数量多如牛毛,除掉这一窝妖怪还会搬来下一窝,但是阴司城隍出面除掉妖怪的举动,必定能震慑不少妖兽,让它们不敢太过放肆。”
岳棠对着徒弟与寄魂瓶,侃侃而谈。
“如此一来,附近山民就能得到喘息之机,待得王道长的传人学艺有成,或是王道长重修归来,长生观依然存矣。”
“道友实是神机妙算,贫道钦佩。”
王道长由衷佩服,他忍不住说,“道友如此大恩,我却连道友之名也不知晓,我绝不会对外泄露,不知道友可否给一个名号,含糊的称呼也成。”
岳棠想起巫锦城所说的南疆旧事,以及希望自己寻找更多对天庭不满之人,他不由得停顿了一息,然后说:“吾从南疆而来,王道长可当我是南疆隐士。”
“南疆?莫非……道友与那位杀神造反的巫锦城有所关联?”王道长低声惊呼。
“正是,吾与巫锦城乃是故交。”岳棠厚着脸皮,给只见过两面的人贴上了故交之名。
王道长肃然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贫道本来就觉得奇怪,道友心细如发,胆识过人,更对地府阴司毫无敬畏之情,原来竟是南疆巫锦城之友,这就难怪了。”
岳棠莫名地觉得耳根有点发烫,不知道是被王道长哪句话说的。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今日我见那岩县衙门的熊捕快,根骨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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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签文是网上搜的,我不懂解签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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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是唐诗
悟色身无染,观空事不生。道心长日笑,觉路几年行。
片月山林静,孤云海棹轻。愿为尘外契,一就智珠明
€€€€张祜
第40章 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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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头积雪还未尽, 这夜又是一场大雪,直压得树枝沉甸甸的。
那些成团的雪块不时砸落在地,十分吵人。
熊捕快打了个哈欠, 躺在床上侧头瞥了一眼窗外, 毫不意外地看到窗户纸被吹破了。
冷风直灌, 屋子里冻得像冰窖一般。
换了旁人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只能披着衣服起来堵窗户。
熊捕快却是敢在寒冬腊月只穿一件单衣的汉子, 这屋子里连火炕都没起呢,他一卷被子蒙住脑袋,不让冷风继续吹脑门扰了好梦。
须臾, 鼾声又起。
这次, 他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梦。
他变成了私塾孩童,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老塾师拿着戒尺, 轻轻地敲着他的手背让他写字。
别看熊捕快外表像草莽大汉,其实他是识字的,能读会写呢。
只是他从没上过私塾, 更不要说感受这种严师教导了。
熊捕快很迷茫。
“……愣着做什么?”
老塾师很不高兴地敲着桌子。
熊捕快低头看字帖,梦境里他的意识是飘着的,很难集中精力去思考, 只是觉得这个字帖很奇怪,怎么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一样?他一个都不认识!
好难写!
熊捕快用自己变小了十倍的手, 艰难地握着毛笔,画着那蚯蚓一般的字。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而且他稍微一迟疑, 老塾师就用戒尺敲他, 呵斥他快写。
熊捕快忍不住转头看四周。
私塾里有很多小孩,他们都在乖乖地写着字帖, 他似乎坐在私塾最后面靠墙的位置上,只能看到前面一个个后脑勺跟保持挺直的后背。
不知道为什么,老塾师只盯着他一个人。
不对,左边桌子上还有个在写字的小孩。
那小孩埋头苦写,偏黄的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袋上,看不清面孔,只能瞥到小孩桌上铺开的纸张。
€€€€都快写满了!
熊捕快心里一惊,他低头看自己的,只写出来一个最简单的字。
莫名的胜负欲充斥着胸腔,他凑到字帖上,拼命地模仿着。
可是越看,那蚯蚓似的字就越是扭曲。
熊捕快满头大汗,焦急万分,忍不住再次抬头偷看隔壁的孩童,结果这一看就出事了。
那个小孩的手怎么毛绒绒的?等等,脑袋上面怎么还有两个圆圆的耳朵?
“妖怪!”
熊捕快脱口而出。
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朴刀,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醒悟,他不是识字孩童!
梦境随之破碎,熊捕快大喊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结果脑袋磕到了房梁,又不慎一脚踹碎了床板,整个人懵逼地站在碎木头里发呆。
***
长生观中,岳棠收回了法术。
阿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撇嘴说:“太笨了!写了大半个晚上,才写出一个符€€。”
“……”
岳棠屈起手指敲了一下阿虎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不,作为一个没有阴阳眼,也没接触过符€€的凡人来说,他算是天赋可以的了。别忘了他最后还在梦境里看破了你的障眼法!”
阿虎抱着脑袋不说话。
委屈。
岳棠轻轻地叹口气,看着阿虎说:“为人师者,不可用自己的天赋去衡量弟子的天赋,更不能因此贬低弟子。阿虎,有朝一日,你也要收徒的。如果那个徒弟没你这么聪明,难道你就整天奚落他,嘲讽他吗?”
阿虎本能地想反驳,它以后挑个比自己聪明的弟子不就行了?
然后它就对上了岳棠无声的注视。
阿虎后退一步,忽然明悟,对啊!老师现在不就是收了一个比他笨的徒弟吗?
老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自己又是如何在心里崇敬老师的呢?
原来如此!
笨弟子有笨的好处,只要能教。
€€€€老师现身说法,不太聪明的弟子,反而更好!
“我明白了。”阿虎点头。
岳棠完全不知道阿虎在想什么,还以为阿虎懂了道理呢。
以为挽救了未来徒孙悲惨求学生涯的岳棠,拿出寄魂瓶,告知王道长刚才入梦法术里发生的事。
“……比起画符,在堪破迷障类法术上更具天赋。”
王道长并未失望,还很欣慰,显然很看好熊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