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想了想,索性为了让这个虎大王的身份有始有终,继续重复抢地盘、逃跑、收小妖的过程。
它稀里糊涂地筑基了。
逃跑的次数多了,御风诀也开始有模有样。
阿虎心眼多,能装会演。
遇到难以对付的敌人时,就近身搏斗,爪子熟练自如地画雷符,甚至在御风诀里混杂着雷符,对手往往败得莫名其妙。
阿虎很小心,从来不用雷劈死妖怪,只劈晕,再用其他方法弄死。
如果被妖怪看穿,它就挺起胸膛,傲慢地给自己扯上神兽血脉的名头,说那是天赋神通。
这番谎言唬住了所有妖怪。
毕竟谁都无法想象一只虎妖能轻松地画符,还熟练到了把画符动作藏在利爪攻击之中。
直到阿虎发现“雷虎王”的名头越来越响,它立刻找了个机会装作受伤,说要寻地养伤,把身边剩下那几个不错的小妖打发走了,就此销声匿迹。
其实是悄悄溜回了岳棠身边。
此时,那个传闻里来历不凡的雷虎大王,正以猫的姿态躺在紫竹林里呼呼大睡。
€€€€虎妖作乱,跟它一只虎斑猫有什么关系?
阿虎听见岳棠走动的声音,耳朵竖起来动了动,又耷拉回去,继续打鼾。
岳棠拎起它的后颈皮,阿虎的后肢坚持拖拉在地,身体越来越长。
岳棠:“……”
无奈放手,虎斑猫就又从变形的长条恢复了正常体型。
“老师,我出去三个月,都没合过眼。”阿虎闭着眼睛喃喃。
“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起来,让我看看你的经脉跟修为。”
弟子出去的时候是炼气期,回来就筑基了,岳棠不能置之不理。
境界要巩固,道心要稳定,事多着呢!
尤其阿虎修道十年,未曾杀戮,这次出去三个月,应该杀了不少。
岳棠曾经阻止阿虎,不让它用妖兽的思维,直来直去只会用杀人来解决问题。现在阿虎学会了动脑子,学会了走一步看三步,他放心了这颗心,又转而担心起阿虎妖兽天性与道心的冲突。
毕竟压抑天性就会动摇道心,这个平衡点很不好找。
虽然岳棠知道阿虎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参悟天道的时候很管用,但他还是要把弟子拽到眼前,听弟子说完想法的。
阿虎在地上滚了一圈,蹲坐在岳棠脚边,脑袋还在持续地往下点。
岳棠用神识查看阿虎的经脉,阿虎的真元懒洋洋的,一点都不配合。
岳棠无奈,指了指竹林后面的小屋:“你睡吧。”
阿虎如蒙大赦,哧溜一下就跑到了岳棠之前用来打坐修炼的蒲团上,顷刻入睡。
小屋隐藏在竹海之中,是岳棠用法术搭建的。
虽说距离这里不远就是赤狐先生曾经居住的洞府,那里的地势高风景也好,奈何洞穴中有许多人骨兽骨,气味难闻。
岳棠连一步都没踏入,转头就来了这片竹林。
寄魂瓶被他埋在竹林深处,吸纳一些元气,让王道长补一补魂魄损伤。
因为那团打入熊捕快灵台的光球,实实在在地消耗了王道长的魂力。
“道友今夜好兴致。”
王道长恰好醒着。
他平生所学虽然已经经由书籍竹简交给岳棠了,但岳棠还是可以从王道长这里听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譬如岳棠隐居无名山这八十年里,夏州的散修与大宗派又发生了什么事。
譬如王道长曾经得到大乘期雷法正符的那个秘境,以及王道长搜集到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
岳棠毫不意外地听说了,巡天官找过一个名为“岳棠”的天庭要犯。
他神情不变,气息稳定,加上王道长本来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天庭的事距离人间太远了,天庭的要犯又怎么可能被他这个金丹期修士注意到?
今夜,王道长跟岳棠说起了早年在海外蓬莱的经历。
这一说就是两个时辰,直到东方天际隐隐发白,王道长连忙停下话题,借着这日月交替星辰斗转的时机吸纳元气了。
岳棠却忽有所感,看着那被朝阳染成淡金色的纸鹤,穿云而至。
纸鹤展开成了一张微硬又带着弧度的纸,感应到熟悉的真元之后,才浮现出神识所书的浅淡字迹。
上无题头,下无落款。
“……高崖孤月逢知己,云海之巅见鹤君。”
岳棠失笑。
原来某人是在想到自己的时候,突然见到鹤符的吗?
第46章 获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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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诗句化为金光, 缓缓退去。
纸上再次浮现出笔迹,这一回不是苍劲有力的字体,而是云雾烟霞般流转浮动的复杂花纹, 它缓缓从纸上升起来, 形成了一个立体的光球。
眨眼间光团崩散, 消失无踪。
鹤符纸也因为无法承载这份力量,化为齑粉, 从岳棠指间簌簌飘落。
“这是?”
岳棠着实吃了一惊。
他的眼底还映着那绚烂华美的层层符€€,以及它们崩散成雾气的瞬息流彩。
“天庭敕封?”
它的形态初看与地府敕封很相似,尤其是最外围那层符€€状的壳, 根据岳棠数月的参悟, 这东西其实与地脉相连, 出了这片地界, 这圈符€€的效果就寥寥无几了。
由此而言,城隍与赵判官不会轻易离开岩县。
岩县既是他们做阴官的地方,也是保命的“家宅”。如果岩县城隍在别处挨了那一下雷法正符, 可能已经没命了。
天庭敕封上怎么也有这种类似的联系?
岳棠心念一动。
是了,这是山神敕封。
岳棠哑然,难怪他感觉这份敕封对大妖毫无用处, 这些大妖拿了敕封之后就到南疆打仗,如同拿了一张万两银票, 瞧着是稀罕又值钱,可是身在南疆无法兑换,岂不是一张废纸?
€€€€身怀敕封, 没能让这些大妖脱胎换骨实力猛增, 反倒令它们丧命。
岳棠朝着竹林小屋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回忆着那团敕封的细节。
虽然信件已毁, 但是对修士来说,那一瞬间就足够用神识“读”完全内容。
他已经用神识记下了信件上的山神敕封形态。
他发现这份敕封比较完整,进度远超岳棠耗费三个月对鬼神敕封的理解。
如果不是巫锦城天赋异禀对天道知之甚深,那就是对此早有谋划了。
岳棠想到被巫锦城杀死的南疆山神,又想起南疆还活着的十来个山神,不由得吁了口气,自言自语:“你可真是身在宝山之中啊!”
说着又笑了起来。
岳棠细忖,他若是还打着投书的主意€€€€前面刚把鬼神敕封的信件送出去,志得意满两个时辰之后就接到了一封写着山神敕封的信,估计要目瞪口呆了。
岳棠不怕尴尬地在脑中设想了一番,然后摸了摸脸,深感庆幸。
“哈。”
他洒脱地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只有唇边的笑意更深。
毕竟,他们又想到了同一处。
世上怎有如此心意相通的人呢?
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让他们有了相识的机会。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仅仅两次碰面,就有了这般深厚的交情。
也不知要感谢白鹿山神强召妖怪征伐南疆,还是得感谢天庭因一则预言就在三界大肆搜捕。
这世间若有命数这么一说,怕不是每条命线都在将他们牵扯向对方?
岳棠笑着回到了竹屋中。
阳光恰好照在阿虎脑袋上,把它刺醒了。
阿虎前肢撑地,弓起背以最大弧度拉伸着腰肢,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岳棠。
“老师?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阿虎好奇地问。
岳棠不答,反问道:“你睡醒了?”
阿虎耳朵一抖,老实地低头认错:“是弟子惫懒了。”
其实修士三个月不睡是常事,只是阿虎天性难改,喜欢晒太阳,也喜欢睡懒觉。岳棠从不纠正它,阿虎也乐得随心所欲。
阿虎在外面过了血雨腥风的三个月,并不是觉得累,而是感到心烦。
“……弟子很不明白,肉虽然好吃,但是为了一口肉赔上自己,也太愚蠢了。”
阿虎摇头晃脑地说,“我从前以为妖怪们不懂辟谷之术,后来发现它们是根本不想学。若是我在无名山中那般,肉食充足难以戒去口腹之欲就罢了,它们明明已经没东西可吃了,为何不学呢?”
阿虎甚至看到了更荒唐的事,一些羊妖牛妖这般食素的家伙修炼成妖,反而大口吃起肉来,对青草嫩叶以及吃素的妖怪都不屑一顾。
仿佛修炼成妖,最好的犒赏就是吃起了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