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4章

“殿下,是您说的今天要去文华殿,这眼看晚了,奴才才斗胆敲了门。”

高长风这才想起来这回事,赶紧爬起来,

“快伺候着。”

叶时雨已穿好衣物在旁边候着,甚是麻利地替高长风更了衣这才去将门打开,小蝉黑着一张脸捧着水盆进来,陈二随后将早膳送了进来。

陈大则瞪了一眼叶时雨,“身为奴才应时刻警醒着,你竟敢闷头睡大觉,成何体统!”

“公公教训的是,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叶时雨立刻跪下认错,“请公公责罚。”

高长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小太监的聪明程度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短短几日便能审时度势,懂得如何应对这几个人,若加以培养,日后或许真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陈大一直也摸不准高长风的对叶时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偷偷瞄了一眼,看高长风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气,

“去,将院子洒扫干净了。”

叶时雨得了令立刻出去,高长风嗤笑一声,

“到底没见过世面,需得好好调教一番。”

陈大答应着,让陈二伺候着高长风去文华殿,叶时雨边扫着边偷偷看着那边,见陈大走过来赶紧低头干活。

“昨晚你怎么伺候殿下的,竟睡到日上三竿。”

“奴才一直陪着殿下玩弹珠,后来殿下又教奴才玩叶子戏,奴才愚笨学了许久,所以……所以没能及时起来。”

陈大一巴掌打在了他头上,“别以为还是在下头一般懒懒散散,殿下一时仁心救了你出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奴才不敢!今后就是按着奴才的头,奴才也不敢睡了。”

陈大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心里却计较着这四殿下也太过喜怒无常,好的时候跟这小奴才勾肩搭背,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但好歹他看着德妃娘娘的面子上,对自己也还算客气。

叶时雨认真地干着活,整个院落内除了刷刷的扫地声再无其他动静,皇子们进了文华殿除了习文之外,下午还需练习骑射习武,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了。

叶时雨左右看看,小蝉早就不见了踪影,陈大也应该躲懒去了,他一时起了玩心,便捡了个石子在地上画起了昨夜学的三个字€€€€叶时雨。

比划了老半天,他才发现原来这字认起来容易写起来却是这般难,明明看高长风用着细软尖儿的毛笔随意那么几下,三个字便漂亮地出现在了纸上,怎的自己一笔一划如此认真,却写得犹如散了架一般,丑到无法直视。

叶时雨不敢写得太久,他将石头一扔又用扫把将痕迹用力擦拭掉,这才放心地继续扫着,忽地前院里一阵骚动,他本想去看看,却见陈大从屋内跑了出去,一转眼就见高长风气鼓鼓地从外面进来,身后还有陈二缩着脖子跟着。

“你这个弟弟也太笨了,以后不要让他再跟着我!”高长风眼睛一转,便看见了角落里的叶时雨,冲他勾勾手,

“你过来。”

叶时雨拿着扫帚快步上来,刚刚走近扫帚就被高长风一把夺过扔给了陈二,

“今后你跟我去文华殿。”说着高长风边拉起叶时雨的胳膊朝殿内跑去,

“咱们去拿点儿好玩的玩意儿再与他们比过!”

看着俩人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寝殿内,陈大狠狠剜了弟弟一眼,

“怎么回事!”

陈二也甚是委屈,“三殿下拿了个孔明锁,四殿下非说这东西他身边的奴才都会解,便硬塞给我,可我哪儿会呀,这不……就让殿下丢了脸。”

“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陈大知道这也怪不得弟弟,只能说运气不好,本想安排他成为四殿下的近侍,如今看来还需费点儿功夫。

二人跑进殿内,虽还有些气喘,却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后去文华殿都由你跟着。”

叶时雨探头看了眼外面,拉起高长风侧走进殿内拐角,直至外面的人再看不到他跪下深深磕了个头,

“奴才深知殿下苦心,必不负殿下所望。”

高长风将叶时雨拉起,用力握住他的肩膀,“你懂就好。”

言毕,高长风去取了一个布包将里面塞了各种小玩意儿,又从床褥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书来,仔细地放在了布包的夹层中,然后将包挂在了叶时雨身上。

“只记得,这本书万不可让其他人看到。”

叶时雨用力地点点头,二人再踏出殿门,便又是两个无邪的少年,

“跑快点儿,让罗少傅发现又得责罚我!”高长风边跑边回头催着,却看叶时雨脸色倏地一变,还来不及多想便撞进了一个人怀中,只听得哎哟一声,这人退了两步被身后人扶着才堪堪站稳,高长风一看暗叫不好,竟是安芝。

“安姑姑怎的来了?”

“娘娘听说今日殿下去了文华殿深感欣慰,可没一会儿就听说殿下又跑了回来。”安芝皱起眉头,“这包里都装了什么?”

叶时雨霎时间绷紧了神经,死死抓住了布包退了几步,

“没什么!”

高长风侧身挡在了前面,笑嘻嘻道,

“去文华殿能带什么,自然是笔墨纸砚了。”

安芝自然是不信,她是德妃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宫中莫说奴婢,就连一些身份低微的宫嫔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虽不能对高长风如何,但对于一个小太监根本无需顾忌什么。

安芝示意身边的小宫女上前,一把拽着了叶时雨身前的布包,他一惊,双手从外面死死抓住了书的位置,高长风背后急出了汗却只能在一旁淡然看着,若他也着急去护那安芝必定更加疑心。

小宫女要比叶时雨高出一头不止,力气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几番拉扯后叶时雨一个没站稳仰面倒地,背重重摔在地上,包内的小玩意儿散了一地,尤其是琉璃珠子弹跳着在日光下闪过点点晶莹,滚得一地都是。

叶时雨咬牙忍着,双手仍狠抓着书的位置,就连指节都泛了白,

“有趣有趣!”高长风拍手笑起来,“安姑姑还是你的人厉害。”

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安芝向小宫女摆摆手让她退后,对着叶时雨怒斥道,

“你这奴才,净是带坏主子!”

叶时雨将包贴在身上伏了下去,深深的低着头不敢再抬,

“是奴才的错,请姑姑责罚!”

安芝当然清楚一个小奴才断然不敢,这定是高长风要他背上的,已经按娘娘的旨意敲打过了,自己也要见好就收,

“殿下,这次奴婢就不与娘娘讲了,若有下次定不饶了这小奴才。”

“安姑姑仁慈。”高长风嘻皮笑脸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安芝福了福便转身走了,高长风回头却见着叶时雨仍蜷着身子紧抱着布包,伸手将他拉起,在耳边轻道,

“委屈你了。”

叶时雨一颤,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陈家兄弟还在一旁,高长风心中怒气正无处发泄,直接劈头盖脸地将他二人骂了一顿,拽起叶时雨就回到了文华殿。

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天不怕地不怕的高长风却踌躇不前,直至屋内传出了一声,

“进来。”

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叶时雨却见高长风轻颤一下,回头给叶时雨指了指门内,扮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

“小心,里面有个罗刹。”

第5章

罗刹?

叶时雨心里一慌,想到的是幼时见过的鬼面舞,当时虽不甚记事,但那一张张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鬼面却是他噩梦一直以来的来源,推门进去叶时雨的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不敢抬眼看。

“四殿下,你刚又在门外编排臣吧。”

这声音低沉文雅,好听得紧,叶时雨实在有些好奇,怎的罗刹还能有这么好听的嗓音,偷偷抬眼一看却发现一位已近中年的却白面美髯,剑眉凤目的男人,不仅不像高长风形容的可怕模样,甚至还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什么都瞒不过罗少傅。”高长风一笑,这笑与往时不同,这似乎才是他发自心底的快乐,“将书拿出来吧。”

叶时雨不敢耽搁连忙取出,却发现书本已被他抓得发皱,

“是奴才不好。”

少傅罗维清却有些意外,他看了眼叶时雨欲言又止,眼神中带有担心,高长风却笑道,

“司夜查过的人还能不放心吗?”

“臣自是放心,殿下看人一向是准的。”罗少傅将书收起,“走吧,到了讲学的时辰了,等今日学毕再来取新书。”

叶时雨随着高长风进了学堂,宽敞的房间内整齐有序的摆放着桌几,外面虽炎热这里面却有一丝丝凉爽,细看之下原来怕皇子们太热无心学习,房内四角竟摆放着巨大的冰块,还各有一名太监拿着蒲扇缓缓扇动,将清爽之气送进来。

酷暑之时哪里来的寒冰?这一幕让叶时雨看得是瞠目结舌,直到罗维清的眼神扫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失态迅速低眉垂首。

大皇子高成樾已成年本已不与他们同在一起听学,二皇子高靖南更是跟着身为武将的舅舅出征,立下过战功,三皇子高显允虽比他大不了多少,最近在皇上面前也是频频露脸,对他的学业深感欣慰。

反观高长风不仅时常缺课,偶遇着皇上检查课业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四皇子是个不成器的庸才,这话虽没人当面直说,但也都是人心中不争的事实。

“呵,你那个笨奴才是不是不敢来了?”开口的正是三皇子高显允,他眼神中充满不屑,讥讽道,“啧,这又换了一个豆芽菜一般的小奴才。”

高长风根本没打算理睬他,拉起叶时雨就径直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高显允瞪大了双眼惊道,“奴才不在外面候着,进到这读圣贤书的地方成何体统!”

“你就在边儿上伺候着。”高长风充耳不闻,只是吩咐着叶时雨。

叶时雨点点头跪在一旁,虽低着头却依旧能感觉到如芒刺背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皇子听学一般都有一伴读在侧,这种进入皇家私塾的荣光自然不会便宜了外头的人,所以全都是宗室子弟或皇子生母家的适龄男儿,也是各位皇子势力培养的开端。

高长风母家获重罪,家中男丁除六岁以下的稚儿贩卖为奴,其余人全部问斩,生母静嫔自戕于寝宫,高长风也由此养于景华宫内,所以自打听学以来,他就不曾有过伴读。

“一个阉奴如何能进得私塾!”三皇子的伴读,礼部尚书之子康恒怒道,仿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高长风斜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懒得与你说话,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康恒更是怒气横生,但无论高长风如何落魄也是正正经经的皇子,他一个臣子自然不敢再开口置喙。

高显允正准备接茬下去,罗维清却轻咳一声,原本骚动不安的众人皆坐得板板正正不敢再议论,他们也由此看出少傅默许了这件事,即便有所不满也只得咽进肚子里。

即使寒冰送爽,成为众矢之的的叶时雨依然让汗溻湿了脊背,他没有资格和其他伴读一般有单独的桌几,只是跪在高长风身边。

他明白高长风带他进来的目的,所以即便只能跪着,叶时雨依然极为专注地听着罗维清的每一句话,能进学堂这是他从未奢望过的事情,更何况这皇家私塾里全是皇子与贵人,若是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

只是身边的高长风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趴在了书桌上睡了起来,叶时雨小心地看看四周,周围的人像是习惯了一般,根本无人关注这边,就连少傅也神色如常继续讲学。

见此状叶时雨也收回心神,听得是专心致志,直至罗维清合上书本宣布下课,仍觉意犹未尽。

叶时雨环顾四周叫其他人都起身离开,便轻轻推了下高长风后准备起身,却刚动了一条腿就忍不住轻轻哎哟了一声,

“殿下,奴才腿麻了……”

叶时雨羞于让其他人发现,只得低声道,高长风眉毛轻挑没有说话,不像其他人那样迅速起身,仍是端坐着。

“四哥怎么还不走?”刚刚六岁的六皇子高齐琛奶声奶气地说道,“该去练习骑马了。”

“急什么,你们先去。”高长风不以为意,巍然不动,直至所有人都已离开,叶时雨才敢一屁股坐在了旁边,敲着麻木到酸痒的双腿呲牙咧嘴。

高长风看着虽觉得他可怜却又好笑,“我倒是忘了你这样腿会难受。”

“奴才不怕,也是方才听得太过入迷,忘记动一动了。”

“你听得入迷却又记得多少了?”高长风有意考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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