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38章

“可真是病了?”

“这……”来人吞吞吐吐,“这崇云殿奴才也进不去,只是那温礼急得差点儿撞了墙,想必不假。”

“连真假都不知道事也来烦朕!”高靖南拂袖起身便要走,叶时雨见状忙拦下,

“皇上,要不让奴才去看看?”

高靖南转念一想,若真是病了他连个太医都不让请,朝中之人不知又要怎样议论,而派了叶时雨去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便抬手允了,叶时雨换了身衣裳,这趟便是光明正大地去了崇云殿。

殿门一开,只见温礼满脸是泪,颓然地正靠在门内的墙壁,听得门响慌忙站起,见着叶时雨像见着救星一般扑上来,随即又被叶时雨身边跟着的两个太监向后扯开,

“叶公公,求叶公公为小殿下请个太医过来!”

叶时雨抬手让他们放开了温礼,

“皇上让咱家来看看,小殿下究竟病情如何。”

温礼虽焦虑至极,但也已恢复了理智,恭恭敬敬地领着叶时雨到了寝殿,一进去便看到高成樾满目愁容,王妃也已哭得不省人事,见着他来先是一惊,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

“可是皇上让请太医来了?”

叶时雨摇摇头,“奴才先来看看小殿下的病情。”

高成樾目露失望,肩膀低垮,带着些讨好恭敬的语气道,

“还请叶公公远观即可,我儿病重唯恐过了病气。”

叶时雨隔了数尺一瞧,只见小殿下面部已发紫,双目紧闭喘息不止,浑身上下皆是红疹看起来甚为骇人,让他禁不住退了两步,

“小殿下果然是病重。”

他转身吩咐着后面跟着的人,“快去请太医。”

那人领命就要走,他像是想起什么拉他到一旁低声道,

“你应知皇上心意,可别请什么院判之类的,明白?”

这人连忙点头,“奴才懂。”

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见去请了太医,高成樾整个人终于卸掉些惊惶之色,对着叶时雨作揖以表谢意后便颓然守在床边,颤抖着握着了孩子的小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医匆忙而至,叶时雨忙向外看去,果真是顾林。

顾林与他对视一眼,还未开口就被高成樾拽着胳膊拉到了榻前,叶时雨见状转身去了外间候着。

不过片刻顾林便出来,叶时雨将茶杯放下问道,

“小殿下病情如何?”

“回公公,小殿下自小就不能食鱼虾之类的食物,只要碰了便会起红疹。”顾林道,“可不知为何今天中午崇云殿中的膳食中竟有一道虾丸,小殿下误食许多所以症状极其严重。”

“哦?有多严重?”

“若是吃了与自身相克之物,少量则是起红疹或皮癣,若是过量喉头便会肿起,最终……将会窒息而亡。”

“这吃些虾丸竟会如此严重。”叶时雨一惊,“那小殿下可还有救?”

顾林无奈地摇摇头,“为时已晚,臣也无能为力。”

内间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一声高呼后痛哭流涕,叶时雨转头向内看了一眼神色也是戚然,

“还请顾太医再想想办法,咱家先去向皇上禀报了。”

待回去,叶时雨将所见原原本本讲给了高靖南,他却只是冷哼一声,

“当真没救了?”

叶时雨面色平静道,“奴才离开崇云殿时似乎就已经断气了。”

“那就给厚葬了吧,那些言官们也别说朕苛待了他们。”

对于这个侄儿高靖南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又太过年幼,不好名正言顺的赐死,这突然夭折倒是省了他的心。

“那厚葬之事奴才去办吧,也显得皇恩浩荡,其他人挑不出错儿来。”

高靖南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最近实在太疲累,根本不想操这个心,但叶时雨便总将一些无需他太过关注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若不是个宦官之身,他倒真想给他个一官半职,又或者……他若是个女人该多好。

作者有话说:

本周字数任务完成,连更结束,下次更新在周四或周五开始哦,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第49章

养年殿的偏殿中,顾林替叶时雨把着脉,余光看了看他身边的柳旭,欲言又止。

柳旭是个极有眼色的,忙借口有事出去了,顾林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才开口问道,

“小……”似乎觉得说出来不妥,顾林顿了顿,“他如何了?”

“已妥当。”

顾林闻言松了口气,心想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叶时雨,或许可见小殿下不过才三四岁便被决定了命运,一时心软。

更深一层来说,叶时雨已是今非昔比,早就不是那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太监了,他既告知了计划,顾林又哪敢拒绝,可如此一来他知道自己与叶时雨自此绑在了一起,也不知是福是祸。

叶时雨看顾林脸上阴晴不定的,知道他顾虑颇重,转身为他倒了杯茶,淡笑道,

“顾太医放心, 我只是不忍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丧命才想帮上一把。”

顾林没说话,他虽猜不透叶时雨为何要瞒着皇上做出这种事,但他也清楚,叶时雨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发善心,而且在他看来叶时雨虽已位及御前,但经历十分单纯,与皇上之间情意深厚,按说也不应有什么二心。

顾林觉得眼前的人捉摸不透,更觉陌生,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我一直是将顾太医当朋友的。”叶时雨劝慰着,“而且此事乃我一人所为,若今后真有什么,我也定一力承担,绝不会让顾太医有什么差池。”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顾林如今不敢再将朋友二字说出口,“叶公公近日似乎睡得不太好,我还是为您拟个方子吧。”

“顾太医,这深宫之中唯有你才能让我说出朋友二字,有些事情虽暂时不能说,但等到了那日,我必会悉数告知,绝不隐瞒。”叶时雨无视顾林的逃避,仍继续道。

那日?是哪日。

顾林不知道为何,听到这里两个字心中猛地一跳,但心想事情已做了,自己再这样不免矫情,便转身将方子递给叶时雨,

“叶公公放心,我自知轻重。”

顾林走后一会儿,柳旭便回来了,一脸神秘地将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笺子,

“公公您瞧瞧这个。”

柳旭果然是在官员之中有不少暗线,自打那个随宁知府走马上任后,“名声”似乎就打开了,来找他办事之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不用看便知道,定是那些心思活络的官员送来的,有求官的,有求办事的,所给的钱财都颇丰,但无论他拿来多少,最多选一件去做,所以人都道最难的莫过于让叶公公开口答应,但若是答应了,那必是十拿九稳的。

这种事情知道的自然知道,既然是利益相关,只要不是需皇上亲自过问的,他们也都默契十足,不会多言。

叶时雨大致一翻,状似随意地抽出一张来看了起来。

这是个名叫魏秉泽的地方官员,看上的是户部郎中之位,不过正五品,小事一桩。

“就这个吧。”叶时雨将手中的笺子凑近烛火尽数燃了,柳旭露出谄笑,

“奴才替魏大人先行谢过公公。”

叶时雨看似随意,但其实此人本就在他的名单之中,这个魏秉泽他已知晓是殿下的人,这其中关键自然是他心中有数。

自高靖南登基已有半年多时间,临近年关之时,按照惯例皇帝需携众臣至京城外的皇家寺庙€€€€昭华寺为国为民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这又是高靖南登基后首次祈福,自然是重视非凡,他目前还未充盈后宫,便只有高靖南以及玉太后和太皇太后前去。

祈福仪式甚为繁兀,加上来回共需五日,按说叶时雨作为御前大公公那必是要随行的,可临行前却因一点小事惹了高靖南不虞将他撇在了宫中,众人心中虽疑,可谁又敢真的议论。

皇驾已离了皇城,算算时间应是已到了昭华寺,叶时雨站在静悄悄的养年殿中,眼见着阴云掩了日头,挡住了冬日里唯一的一丝暖意,一阵风卷过,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寒颤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已穿着貂皮的袄子,手都捂得有些冒汗,可为何还觉得心里寒极,胸口闷闷胀胀的,有些犯恶心。

“柳旭。”他忽唤道,“今夜不必准备膳食了。”

“公公怎么不吃饭呢,多少弄点儿吧。”柳旭见他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还当是他被留在宫中心中烦闷,“要不请个太医来瞧瞧?”

“我说不必了!”叶时雨忽觉得心中烦闷至极,微微转头,微眯的双眼迸发出凌厉的目光,让柳旭不由得一寒,忙道,

“奴才知道了。”

“我今日累了。”叶时雨敛回了目光,似是极为疲惫,“左右主子们都不在,你们也都歇歇吧,今夜不要来扰。”

柳旭怕不敢再多言语,忙领了命出去,还交代着殿中留守的小太监们不要靠近偏殿,怕再触了叶公公的霉头。

随着夜幕的降临,天上撒下了极小的雪粒,一时间天地之间只剩沙沙作响,听得人心中愈发平静,叶时雨站在房檐下,伸出手感受着掌心星星点点的凉意,和外面如同深渊般的寂静。

雪逐渐大了。

看到路面上已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叶时雨知道不能再等,他必须得去了。

这样的天气,几乎无人外出,纤瘦的身影逐渐远离养年殿,身后留下的脚印逐渐被雪所覆盖,那方向,是崇云殿。

高成樾平静地看着叶时雨,他为了掩盖身份,依旧是一身杂役太监的打扮,一切似乎和上次差不多,但高成樾知道,这次不会再有转机了。

“钦儿怎么样了?”

高成樾越是平静,叶时雨就越觉得心中苦涩,他自入了殿门便是低垂着头,跪下深深伏地,双目盯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指,

“殿下放心,小殿下已安置妥当,今后也定当会让小殿下认祖归宗。”

高成樾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抬起头。”

叶时雨眉头微动,缓缓抬头,看向高成樾时心头不禁颤了颤,只见他今日着一身滚着金线的茶白色云锦长衫,腰上束着白玉封腰,青丝高高束于金冠之中,身姿挺拔如松,丝毫不见了之前魂不守舍的落魄感。

“殿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高成樾缓声道,“高靖南挑了他离宫的时候动手。”

“奴才有愧。”叶时雨不知说什么才好,此次高靖南就是故意将他留下,让他秘密解决了高成樾夫妻,做成不堪幼子身亡,双双自尽的假象。

“成王败寇,这一日迟早回来,你能将钦儿救出便是我的恩人,我必定不会让你为难。”高成樾双眼如古井般无波无澜,

“我今夜既要赴黄泉,那便想问个明白,钦儿究竟去了哪里,日后魂魄也好有个去处。”

叶时雨心中一震,戚然道,

“奴才不敢欺瞒殿下,小殿下如今在齐地周山,安全无虞。”

“周山?”高成樾目露震惊,片刻之后竟摇头低笑,“我还当你真的跟了高靖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殿下尽可放心,小殿下依旧姓高,日后……也定能回到这皇城之中。”

“罢了,何苦回来。”高成樾摇摇头,却让叶时雨靠近,低声附耳说了句话,叶时雨闻言大惊,目光中闪过震惊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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